歸來后黛玉日日陪侍在林老爺身邊,以盡孝道,只是奈何身子骨弱,不久便又染了病氣,銘恩見此無論如何也不允許黛玉再如往日一般。黛玉感知闔府上下已經(jīng)亂做一團,自己不能分擔也就罷了,卻如此的不爭氣,使得銘恩又不得不分出心力照顧自己,為此悄悄掉過好幾回眼淚,虧得紫鵑開解,方不至于心氣郁結(jié),激發(fā)舊癥。
因著林老爺?shù)牟∫蝗罩厮埔蝗?,到如今已?jīng)不省人事,再無清醒之兆,大夫說怕是這兩日的事了,奈何黛玉如何虔誠拜佛參道,也毫無回天之力?,F(xiàn)在的銘恩一日比一日忙,外間所有的事都需要他過目,更況有些覺得主少可欺,竟在此時尋釁滋事,所幸銘恩少年老成,又有賈璉陪在身邊分擔照顧,倒也沒出什么大亂子,只是林老爺?shù)氖乱税才琶獠坏靡鋈雰?nèi)宅,雖現(xiàn)下內(nèi)宅名義上交還黛玉把持,只是黛玉病中,又對這些并不上心,還是全部交給了林姨娘操持。賈璉這個外姓旁戚能為林家如此盡心竭力已是讓林府感激不盡,怎可因此阻礙了璉二爺,林姨娘再三思量,便讓幾位姨娘遷去后園居住,方便璉二爺行走。
銘恩怕黛玉病中憂思過甚,又因著林老爺?shù)木壒侍^傷心,每每忙完晚上總是要與黛玉說上會話排遣一會才回房歇息,姐弟的感情也因著林老爺一事日漸深厚。這一日早起過來,剛陪著黛玉說了會話,就有林姨娘遣了人慌慌張張的來稟報,“少爺,小姐,不好了,林老爺快不行了。”兩人俱是一驚,立時站了起來,黛玉忽的眼前一暈,又跌坐了下去,幸虧有紫鵑扶了才不至于摔了過去。“長姐?!便懚鲹鷳n道,“無事吧?”黛玉擺了擺手,“無事,銘哥快過去,我隨后就到?!便懚髀牭明煊窕貜?,便不再猶豫,轉(zhuǎn)身跟著來回稟的婆子出去,這邊黛玉緩了緩神,便由著紫鵑攙扶著往父親房里走去。等到了房門已是稀稀疏疏有了壓抑的哭聲傳來,進的門來林姨娘便迎了上來,“小姐快過來,老爺就等你了?!摈煊衤牭么苏f,眼淚便如那斷線的珠子落了下來,未至跟前已是哭成了一個淚人,這時,旁邊負責穿戴壽衣的管事嬤嬤說:“我的大小姐,快別哭了,讓老爺安心的去,莫再讓他難受。老爺這是舍不得你呀,快過來看看。”黛玉聽罷,由著紫鵑扶在了跟前,忍住哭意喊了一聲爹爹,只見林老爺聞聲,眼角一滴清淚劃過,不久便再也沒有了氣息。只聽的管事的一句:“林老爺,沒了?!边@座深宅大院里哀聲震天,似乎整個姑蘇城都能聽到這大院里傳出來的哀傷。
這一日巳時,姑蘇官宦大家的林老爺沒了。院內(nèi)院外哭成一片,幾位小娘和黛玉更是幾次昏厥了過去,銘恩已是顧不上哀痛,急急的遣了人請了大夫在旁邊候著,以防出現(xiàn)什么意外,又派人請了賈璉過來將林老爺洗漱干凈穿戴整齊后移至正寢南窗下的床上,待的安排好林老爺后,便與管家擬好了名單和喪貼,安排了家丁前去報喪。
姑蘇城內(nèi)如往常一般的清晨,只是林府門前掛起的白燈籠,白紙一筒高高的懸在了府門外,一位復者站在姑蘇城內(nèi)最高的屋頂上,喊著林老爺生前的名字,這一切昭示著今日又不同往常。過往行人看著昔日的繁華盛景,不久前還在艷羨林老爺?shù)墓龠\亨通,不曾想這短短日子人就沒了,不覺生出幾分惋惜,也有人譏諷林老爺是不自量力,動了不該動的人,自然命不久矣實屬正常,只是坊間傳聞做不得數(shù),閑來談資罷了,其中如何,沒有人會去細細探究。
喪事期間,里外忙的一塌糊涂,幸得有璉二公子和林姨娘協(xié)助操持,否則還指不定生出什么亂子來,林姨娘更是對這位少爺貴公子贊賞有加,辦事得力,省了她不少心,銘恩很是感激。待得發(fā)引下葬后,林家宗室本對這孤兒寡母很是輕視,意圖搶占林家資產(chǎn),幸得黛玉央了賈璉從中斡旋,又因林老爺托了內(nèi)兄賈政早早請了皇恩,當今圣上感念林老爺功績,便賜恩旨一道:林家爵位仍不收回,由長子銘恩承繼。恩旨一下,林家宗室再無非分之想,皇恩之下,誰敢造次。銘恩對賈璉又是一番千恩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