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范清瑟渾身顫抖,驚魂未甫,以為真會失去他。
在石破雲的手即將滑落之時,兩隻手不約而同自她身後探來緊緊握住,甚至還有一股強勁的力道,將同樣快栽落大坑的她給拖回地面上。
「喂,妳還好吧?」一個男人蹲在范清瑟面前,瞇起眼朝她臉面貼得近,只差一點兒就會吻到她的鼻尖上?!高@丫頭是犯傻了嗎?」
「單瑤光,你滾遠一點!不要亂吃人家姑娘家豆腐!」一隻手伸來,惡里惡氣地將他給往後邊拖去,似乎還想將人一腳踹進天坑裡。
「臭女人!我是看她又沒吃掉她,妳搞什麼啊妳!」被花弄微踹開的單瑤光忍不住火起來,同樣噴了一口氣。
那羅望著范清瑟,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原來這就是金昭王國的靈女?。 ?p> 他的話,讓范清瑟回過神來,按著心口,不覺戒備起來,直覺地往石破雲身邊靠得近些。
「欸,這麼怕我?」那羅微微一哂,俊顏似春日微風,好看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范清瑟看得入迷,意外天底下竟有如此俊美的容顏,然方才心生畏懼的原因究竟是從何而來,她竟也琢磨不清。
石破雲狼狽地坐起身,看著手背上原本不長的傷痕居然逐漸裂開,直往臂上長,不禁皺起眉來,還在忍著如火燒的痛感。
「嘖,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模樣?好在咱們來得早,若是再晚來一些,連你屍首都收不到咧!」單瑤光搖頭,拿出帕子準備纏上他的傷口。
「慢,別動他?!鼓橇_制止單瑤光的鹵莽。「惡氣已經蔓進他體內,得先引出來才行。要不,會侵入他的五腑六臟裡,不死也剩半條命?!?p> 「方才的傷沒那麼長?!共乓粫?,傷口就潰爛紅腫,石破雲實在很訝異?!改阏f惡氣,是指坑裡吹上的風?」
那羅拾起腳邊的綠葉往天坑一扔,隨即被捲上天的卻是枯黃已乾的葉片,轉眼粉碎在風中散成灰燼。
眾人一見,莫不瞠目結舌,唯有范清瑟和石破雲已是見怪不怪。
「天坑裡刮上的風,是集天底下極惡之氣,天地萬物自然無可抵擋,更何況不過是一介肉身凡胎。」那羅興味富饒地看著石破雲的傷口?!溉缃癫贿^只是這點傷,實屬萬幸了?!拐f完,他將目光轉向范清瑟。「破雲,你運氣不是普通的好?!?p> 看來,糾纏他的魘魔被除掉了,為此身上還留有殘餘的靈氣,居然能抵擋惡氣襲身,順利保下一命。
石破雲雖不明瞭那羅的意思,可方才林燕的狀況他不是沒有見到。
「看來金昭王國的靈女,還真有兩下子?!顾麄儊淼脩摬凰阃?。「是她庇佑了你,要不,你必死無疑了?!?p> 「我不是你嘴裡說的靈女,不要用那種方式來喊我。」她不想讓人覺得自己怪異。
那羅繞高眉,沒將她的抗議放在眼裡?!阜豆媚锞退阍俨活?,被穆恭王利用來煽動人心也是事實,難道不是?」
范清瑟沉默,找不到能辯駁的話。
石破雲握緊她的手,「你們?yōu)楹螘磉@兒?」
「近來天坑頻現中原,想必你們都有耳聞吧!」花弄微張眼望去,一片狼藉,這座城邑殘破的程度恐怕在短期內無法復原。
艷紅的衣袂在風中飄搖,縱然初夏降臨,仍舊驅趕不走此處陰慘的氛圍?;ㄅ⒋驈男难e感到恐懼,即便見過大風大浪,眼下的慘境可比人間煉獄。
「那羅說,再不快一點,咱們就擠不到一個好位置啦!」單瑤光嘻皮笑臉地說,眼裡不見絲毫懼色,一貫地輕鬆自在。
眼下三人,都讓范清瑟不自覺感到退怯,然而石破雲在他們之間,竟也無任何衝突之感。頭一回,她感受到石破雲身上的「惡」,是源自於其他人的緣故。
「這什麼意思?」石破雲問著那羅,對於他離開鬥清妍是相當的意外。
「不如你來問問范姑娘?!鼓橇_視線轉到她身上,目光極為深沉?!刚f不準她也會知道呢!」
范清瑟一臉茫然,不知那羅說的所以然?!肝也欢!?p> 「天坑,神之鑿也。曾有古書記載,天坑現世,災厄降臨。鎮(zhèn)魂鋼為鎖匙,成為打開天下惡氣的引……而妳,就是打開惡氣之門的人!」
此話一出,范清瑟愕然,為何他會知道鎮(zhèn)魂鋼內的古文?「不可能會有古書記載!我族世代守護鎮(zhèn)魂鋼,從不靠文字記錄,只有擁有的人才會聽見鎮(zhèn)魂鋼的聲音!」他說她是打開惡氣的元兇,到底有何證據?
「黃帝之前尚無文字,自然無從考究,然倉頡造字之後,歷史便有文字記載。而鎮(zhèn)魂鋼現世不過短短百餘年,你族人並非與世隔絕,曾與外姓通婚,被載錄於歷史之中不是難事。」鎮(zhèn)魂鋼竟是被個小丫頭所守護,可真是有意思?。∧橇_彎起笑,一股歡快之感油然而生?!笂吳Р辉撊f不該讓鎮(zhèn)魂鋼離開守護人之身?!?p> 所有人聽得一頭霧水,唯有范清瑟懂他的意思?!羔醽?,它也回到我身邊了?!?p> 「喂喂喂!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單瑤光噴了一口氣,搞什麼,打啞謎???「鎮(zhèn)魂鋼是什麼鬼東西?」因為它的存在而弄了一個那麼大的坑,太可笑了吧?
「你族之所以要挑選守護之人,在於守護者的身軀,能作為承裝鎮(zhèn)魂鋼的器皿,將其藏於肉身之中,隔絕人間之惡,阻絕萬物之靈。但是妳,曾經讓鎮(zhèn)魂鋼離開自己?!?p> 范清瑟感到惡寒,「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件事……族長只告訴我,鎮(zhèn)魂鋼是我的心臟,要我抵死相守?!?p> 石破雲看著她,那張小臉刷白慘澹。她把她的心交予給他,卻成為這場災厄的起源。
「要怎麼做,才能夠阻止天坑繼續(xù)擴展下去?」石破雲牽著她起身,不可能讓她獨自承擔錯誤。
「眼下不是阻止的問題,這僅是一個開端,她一手牽起了這個引,必須要有人持續(xù)下去?!鼓橇_冷眼望著深不見底的天坑,淡淡地說:「青冥門等的,就是這一天?!?p> 范清瑟瞠眼,沒料到石破雲居然是其中的一員?!改銈兪乔嘹らT的人?」亂世之中,必然出現梟雄,而亂世之中,也必定誕生修羅!
曾經有許多人受青冥門所害,甚至死於他們的手裡。一提及他們的名號,莫不有人咬牙切齒、恨之入骨。這勢力曾深入前朝廟堂之中,後因天子實權遭諸侯王架空,青冥門遁隱於朝,不知去向才逐漸被世人遺忘。
而如今,青冥門現於她面前,那些過往耳聞過的事蹟,逐一浮現在范清瑟心頭,殘忍得令她感到害怕。
石破雲沉默,她的眼神似乎在質疑他怎會墮落於此。
「呵,范姑娘如此驚駭,青冥門可不是迫害妳族人的兇手呢?!鼓橇_撢落衣上的飛塵,暗紫色的衣飾染上坑裡的惡風,覆上一層灰濛色澤,此地是不宜久留了?!肝覀冊賽?,也比不上讓天坑現世,令百姓陷入無以安生的地步?!?p> 「那羅!」石破雲喝止他再說下去,既然錯誤已鑄,盡力補救便是,指摘誰人的過失,根本是於事無補。
「這座城邑無法久留,金昭王國的戰(zhàn)線離此地不遠,再拖下去說不定我們也會受到牽連?!够ㄅ⒄J為再爭執(zhí)已是無用,不如儘早退開明哲保身為上。
「我不能走,還得上陣前告慰英靈,為將士們祈?!?p> 「哎呀,范姑娘說這啥話呢!要我們拋下嬌滴滴的姑娘家自己逃命,可是毀了青冥門的名聲哩!」單瑤光那雙手搭往她肩頭,朝范清瑟挑挑眉,那雙深邃的眼眸蘊含著無比魅力,初見有些沉迷,但仔細望著,好似要將人給拆了吞下果腹咧。「既然天坑已啟,不如和咱們一塊商量下一步該怎走。我們鬥清妍那間鋪子,開在鳳還都國,那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