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傅通今博古,立即明白自己的行為為何會(huì)讓這群木然的人如此驚恐,解釋說道:“阿牛得了疫病,這種病傳染性極強(qiáng),只有將他的尸體衣服焚燒,才能斷絕傳染源。”
這些普通百姓,平時(shí)連得了風(fēng)寒都不懂,哪懂什么疫病啊,更哪里懂得這些病的厲害,對謝傅的話半信半疑,老頭更是責(zé)問:“他都死了,就躺在那里,還能傳染給誰?”
謝傅應(yīng)道:“水、老鼠、鳥這些都可以傳染,雨水淋過他的身體流入溪里,溪水就受到污染,老鼠啃咬過他的尸體,就把他的病帶到別的地方區(qū),特別是鳥,啄食他的身體之后,會(huì)把病帶到很遠(yuǎn)的地方去?!?p> 老頭聽完卻是怒斥:“胡說八道,我活這么長就沒聽過這些,你這是……你這是鬼言鬼語?!?p> 謝傅應(yīng)道:“老伯,你若是不聽勸,恐怕你也活不長了?!?p> “你敢咒我!”老頭說著就要沖過來打謝傅。
謝傅也不與這老頭一般見識(shí),退讓幾步,避了開去。
老頭卻窮追不舍,非要揍他一頓不可。
這時(shí)初月聲音冷冷飄來:“徒兒,我就教你任人欺負(fù)嗎?拔刀動(dòng)手!”
謝傅聞言抬腳朝老頭踹了一腳,這一腳竟將瘦弱的老頭踹飛一丈。
謝傅這個(gè)舉動(dòng)立即犯了眾怒,一眾人氣勢洶洶上前,要將謝傅圍毆。
初月冷喝道:“還不拔刀!”
謝傅聞聲本能拔刀,亮出匕首,那一眾見這透著寒光的匕首,立即止住腳步。
謝傅知道這把匕首鋒利異常,那日在橫山,他只是本能一揮,就將那惡人頭顱砍下,嘴上說道:“不要過來,這把匕首鋒利的很?!?p> 謝傅此話卻是多此一舉,人性是自私的,眾人雖有怒氣,卻斷然不會(huì)拿自己的生命危險(xiǎn)為一個(gè)陌生人伸張,很快化作鳥散。
謝傅松了口氣,這群人真沖上來,他真不知道怎么辦,難道真把他們殺了不成。
初月輕輕道:“過來?!?p> 謝傅收回匕首,走到初月跟前,喊了一聲:“師傅……”
毫無征兆的,初月卻扇了謝傅一巴掌,冷聲道:“你就這般任人欺負(fù),丟我的臉!”她去了之后,謝傅這個(gè)樣子,怎么辦?
謝傅怔怔看她,那只不過是一群災(zāi)民,就這么把他們給殺了,那自己成什么了,雖說師命難違,但是謝傅心里卻不愿意完全聽她的。
謝傅也不想頂撞初月,輕輕說道:“師傅,我有分寸,該殺時(shí),我自然會(huì)出手,你不必如此生氣?!?p> 初月心中嘆息一聲,也許謝傅并沒有錯(cuò),只是她剛才真的很生氣,很著急,她已經(jīng)時(shí)日無多了,輕輕瞥向謝傅那邊微紅的臉,“我……”卻不知道怎么開口好,想柔聲疼他,又不想沒了師傅的威嚴(yán)。
謝傅笑道:“師傅,你什么都不必說,我懂!”
初月露出訝色,只聽謝傅說道:“打是疼,罵是愛,你剛才對我又打又罵,那是又疼又愛?!?p> 初月被他說中心事,臉上暗暗一紅,嘴上冷道:“不害臊,誰疼你,誰愛你了……”說著又感這話出口有點(diǎn)奇怪,好似被他繞了進(jìn)去,忙改口道:“你心里定是在狠狠咒罵我。”
謝傅笑了笑,正要開口,初月連忙抬手打斷道:“好了,你不要說了?!鄙轮x傅又說出讓她下不了臺(tái)階的話。
謝傅背上初月,繼續(xù)趕路,目的地就是那富甲天下的蘇州。
無聲中,初月一只手輕輕落在謝傅被打的那邊臉,她的手有些涼,卻讓謝傅的臉很舒適,輕聲說道:“記住了,下回有人欺負(fù)你,不要跟他們客氣?!?p> 謝傅笑道:“師傅,你放心好了,我狡猾的很?!?p> 初月忍不住咯咯一笑,“狡猾我沒看出來,倒是看到一個(gè)老實(shí)忠厚的書呆子?!?p> 謝傅哈哈一笑,“那是因?yàn)閹煾的銓ξ伊私膺€不深?!?p> 初月笑道:“你倒是狡猾來我看看,我更高興哩。”
謝傅道:“我對你不想狡猾,我心里……”
初月打斷道:“好了,不許說。”
謝傅也就沒說下去,兩人又陷入無聲,過了很久,初月才輕輕道:“你心里一定怨恨我。”
有些事只能意會(huì),無法言傳。
許久許久,謝傅才破有深意道:“如果極樂是十分,有五分便滿足了?!?p> 初月疲了,早昏昏睡去。
謝傅背著初月走的很緩慢,一步一步,似走向春夏秋冬。
他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多少頓沒有吃了,餓的頭昏腳輕,很想走的更快一些,只是雙腿不爭氣。
路有暴尸荒野,飛鳥啄食,如同師徒兩人的歸宿。
謝傅突然察覺初月不知什么時(shí)候醒來,問道:“師傅,餓了嗎?”
初月不答問道:“傅,你餓嗎?”
謝傅笑了笑,“餓。”說著又道:“不過,我聽說人一餓唱曲子就不餓?!?p> 初月笑道:“哪聽來的?”
謝傅應(yīng)道:“那些乞丐聽來的,哼著哼著肚子就不餓了,師傅你可以試一下?!?p> “我不會(huì)唱曲子?!?p> “我教你啊?!?p> “那誰是徒弟,誰是師傅?”
“你是師傅,我一生敬你愛你?!?p> 謝傅說著唱了起來:
寒風(fēng)吹窗來,驚覺是郎聲。
庭下三寸雪,獨(dú)無郎人影。
月淺霜重,梅香暗放,日薄西山。
此去經(jīng)年,流若微塵,念你如初。
風(fēng)兒輕輕來,衣衣如鏤肌。
山高地闊,一重山,千里遠(yuǎn),春燕歸來人未還。
人間風(fēng)雪,風(fēng)一更,雪一更,更更成書逝芳華。
魚得水忘乎水,鳥乘風(fēng)不知風(fēng)。
思酸澀,念更苦,許郎思念放下,了無牽掛。
啦啦啦……啦啦啦……
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啊啦……啦……
初月不會(huì)唱,趴在謝傅后背,只會(huì)跟著輕輕的哼,“啦啦啦……啦……”
果真不餓了,初月哼著又靜靜睡去。
夜幕在無聲中悄悄降臨,原本計(jì)劃今天能夠抵達(dá)無錫地區(qū),只是謝傅背著初月行程緩慢,如今卻只能在荒郊野外露宿過夜。
謝傅將初月放下,重重的吁了口氣,看著這眼前漆黑一片有點(diǎn)茫然。
初月還昏睡著,睡的死沉,謝傅心頭突然一顫,伸手去探初月的鼻息,待感覺到那微弱的氣息,這才松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