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荒原上的驚雷

　　荒原的天氣有些捉摸不定，辰時金光乍現(xiàn)，到黃昏天云轉(zhuǎn)為青灰色，眼見著一場細(xì)雨即將來臨。

　　這片醞釀雨水的云層下，原野上駿馬奔騰，原本銀亮的甲衣早已沾染泥土污穢不堪。

　　夜幕來臨之時，火焰光芒猛烈的燃燒起來，映照這一批批穿梭奔行的駿馬身影，寒光割破皮毛縫制而成的氈帳，里面發(fā)出女人，孩子的尖叫，惶恐的聲音從里面跑了出來，騎馬的人影彎弓搭箭，箭矢飛馳而去，有人影隨即倒下。

　　騎兵有序分出幾支小隊(duì)，來回穿插在氈帳，將整個上百號人的部落切割成小塊，伴隨著野蠻的聲音嘶吼出聲，程處默不斷在隊(duì)列之中調(diào)整各個小隊(duì)的位置。眼前的一幕，不覺間讓這些士卒們想起遠(yuǎn)在邊陲的漢人子民們在蠻騎肆虐時的場景。

　　眼中復(fù)仇的光芒大盛，胸腔中血液隨之沸騰，寒刃的光芒在火光之中映亮每一張驚懼面孔，血光在整個部落之中泛濫。

　　交織的洪流在馬蹄奔行中不斷縮小，部族中青壯揮舞著長矛的刀刃做最后的掙扎，而后脖頸被劃開，噴灑出熱血撲濺在火焰中發(fā)出嗤嗤聲響。

　　如狼一般的狼騎撕裂了整個部落，而后將他們一一吞沒。

　　李閑走上這浴血般的修羅地獄，一步一個腳印踩出血水來。

　　“收拾戰(zhàn)場！拔回箭矢！”

　　“餓上三天，今夜飽餐一頓，都別噎著！”

　　牽過戰(zhàn)馬走了過來，碩大的蹄子陷進(jìn)泥土，擠出紅色液體來，在李閑身側(cè)停下。

　　李閑的目光順著地面上鋪開尸體綿延到盡頭，瞇起眼簾。

　　“解決了吧？”

　　“放些老人婦孺出去，將整個草原被屠的消息放出去，咱們需要有人前去給遠(yuǎn)在靈州的吐谷渾大軍通風(fēng)報信?！?p>　　身側(cè)程處默咧嘴一笑，伸出一根手指在空中比劃比劃，視野中士卒們?nèi)∵^尸身上的箭矢，將未死的蠻人補(bǔ)上一刀。

　　“不到一成的老人、婦孺?！?p>　　“這些畜生倒是積極，吐谷渾大軍征戰(zhàn)涼州不久，便將前線的漢人子民抓了回來充當(dāng)奴隸?！?p>　　“光是這個百人部落，就囤積下不少于兩百個奴隸。似乎還有些人乃是被其他部落接走，想必是當(dāng)咱們的同胞當(dāng)成了牛羊一樣買賣或是分贓?！?p>　　咬咬牙，腮邊肌肉鼓脹片刻，李閑目光沉了下來，揮過手臂。

　　“救下來的這些子民們，讓他們看管好牛羊，朝著大唐隴右方向前去，涼州之地想必會派來追兵。”

　　“愿意留下來的青壯，告訴他們?nèi)ネ醭欠较螂[藏起來，咱們到時搜刮而來的財寶需要有腳力將它們送回去?！?p>　　頓了頓，李閑牽過馬匹繼續(xù)向前走去，說道。

　　“每人給發(fā)上一把弓，告訴他們切莫自行前去報仇，以免再被抓住，丟了性命。”

　　火堆旁，百人騎兵們早已圍成圈子而坐，手中撕扯著從氈帳中搜出來的牛肉干涸馬奶酒。

　　被撲滅火苗的氈帳中好殘留著一股焦糊味，草地上新鮮的血液散發(fā)出的血腥味絲毫不影響他們大快朵頤。

　　“這牛肉干勁道，想不到第一次吃食竟是在異域，說起來還是咱們跟著李參軍享了福?！?p>　　“肉是不錯，這酒就太過差勁，一股羊騷味，該不會是收集下的羊尿吧？”

　　“你們就不能顧著點(diǎn)新來的同胞？讓他們?nèi)绾蜗驴?？?p>　　和漢人奴隸們坐在一起的兵卒們，一邊安慰著子民，見慣了這些血腥場面也就熟悉了的話語，一邊將不知從哪翻出來的破爛陶罐子架上篝火，給這些皮包骨頭的子民們烹煮起了馬肉。

　　新鮮的肉湯香味彌漫出來，那些先前看著血腥場面干嘔的子民，也漸漸被這香味吸引，砸吧著嘴滿口生津。

　　收回切割肉食的唐刀，士卒們將新盛上的馬肉率先遞給這些面黃肌瘦的子民們。推諉之中，吹噓著自己一路殺來，吃這些都是些家常便飯有些膩口，引得漢人奴隸們感動的熱淚盈眶。

　　駐足聽聞這些頗為熟悉的話語，李閑的嘴唇微張，想對這些衣不蔽體的子民們說些什么豪言。但見到那雙被折磨的眼神之中望向刀劍之時，頗顯恐懼的躲閃，嘴巴微微張了張，轉(zhuǎn)而又閉緊。只是隨著眾人，笑了笑。

　　負(fù)手站在一座完好的氈帳前，李閑負(fù)手而立，夜風(fēng)拂起了衣領(lǐng)上的絨毛，順手接過士卒遞上來的一碗肉湯。忽然心中一動，從貼身襖子衣兜中掏出一小包油紙包裹的東西。

　　程處默端上一碗肉湯，背依靠著氈帳，在李閑身側(cè)左下，瞅著李閑將黏連一起的鹽巴掰上一小撮撒進(jìn)碗中，嘿嘿一笑將手中陶碗遞了過去。

　　“不虧是逍遙閑散的李兄，出門在外竟是不忘帶上鹽巴?！?p>　　“說起來好久沒有吃上一頓，你做的菜肴?！?p>　　捏過一小撮鹽巴放去程處默碗中，后者拿著手指在湯中攪合攪合，含在嘴中品嘗。

　　“這才對味，有些咱們在大唐湯味的幾分影子。”

　　話音落下，秦懷道也捧著碗擠了進(jìn)來，將碗遞至李閑身前，挑挑眉，示意給自己也來點(diǎn)，方才接上方才的話茬。

　　“還是咱們李兄會享受，在這異域國度也不忘來點(diǎn)美味。”

　　說罷一屁股坐在李閑身側(cè)，滋滋的吸溜上一口，滿足的啊上一聲。

　　聽聞周遭兩人的話語，李閑并不多意呷上一口，緩緩靠實(shí)身后欄桿，輕嘆一聲。

　　“如今咱逍遙美夢破滅，再也不能過上大唐那般的生活?！?p>　　“以咱們現(xiàn)在的處境算得上夾縫中求生存，放回消息縱然能讓前線的壓力驟緩，但咱們?nèi)缃窨伤闶乔坝欣?，后有虎，一刻也馬虎不得?！?p>　　“是啊，被屠的部落定然能在吐谷渾大軍中鬧出不小的動靜，極有可能導(dǎo)致大軍內(nèi)部瓦解。這乃是好事，可倘若伏允班師回朝，這荒原上可就危險了?！?p>　　余光中同樣靠上欄桿的程處默眼眸中泛起一抹憂傷，李閑笑了笑，望著天空中零星掉落的細(xì)雨，目光上移。

　　漆黑如墨的天空中看不見絲毫光亮，更遠(yuǎn)的地方地似乎有電光翻滾云層之間。

　　瞅著東方那片地域良久，李閑忽然淡淡一笑，喃喃道。

　　“下雨了……”

　　“應(yīng)該是到了驚蟄后了吧？”

　　程處默和秦懷道也抬頭望向東方那片地域，愣了愣神，有聲音回應(yīng)道。

　　“是??！”

　　“不知不覺從皇城之中出來，已快有上半年時辰了……”

　　“不知曉前線的戰(zhàn)事如何，也不知曉皇城母親身體可還康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