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唐王的焦慮

　　皇城，長安。

　　同樣的夜晚中，程府的屋檐下，婦人望向天空中第一道閃爍的光亮，眉頭緊鎖。

　　“兒啊，西征邊陲戰(zhàn)事陡變，你可莫要向你爹爹那般魯莽，閑暇時刻也該向你爹爹說道說道?！?p>　　“畢竟年事已高，沒有年輕時那般氣勁，莫要犯下渾事，讓我這老母在府中也是不安生?！?p>　　喃喃話語委婉，一向好強的人影已是眼眶紅潤，素手絞在一起，聲音有些斷斷續(xù)續(xù)。

　　“聽聞大軍被困……你們父子四人，可切莫不要鬧出什么……”

　　雷神漸大掩去后面話語聲音，亮起的一瞬，身著單衣的人影似乎提起袖擺拭過眼角。

　　陰沉幾天的陰云下，視野穿行淅淅瀝瀝的雨幕，雨水滑落巍峨宮殿，滴落房頂如斷線珠子般流淌。

　　侍女小心翼翼的端上沏好的清茶走過屋檐，在那具靜立觀景的人影身后停駐腳步，將冒著熱氣的清茶放上案桌，垂下眼簾低喚一聲。

　　“陛下，茶好了?！?p>　　眼簾中映出那具身軀微微招過手臂，謹(jǐn)慎的福身一禮，小心的走開，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響，生怕驚擾這個沉思的君王。

　　走至轉(zhuǎn)角處，迎面碰上儀容大方，黛眉微皺的長孫皇后，側(cè)身揖上一禮。

　　“陛下可曾用過早膳？”

　　成熟知性的聲音中帶著一抹冷峻威嚴(yán)，輕輕響徹耳畔，侍女不敢怠慢，交疊雙手回應(yīng)道。

　　“近些日來陛下便不曾多食，御膳房的膳夫也換了一批，可依舊沒有多少胃口?！?p>　　“只是這茶水倒是喝上不上，奴婢方才斟上一壺?！?p>　　黛眉越發(fā)皺的深沉，長孫皇后凝視走廊上那具身形，出上一口濁氣，緩緩揮手。

　　重新將臉龐上那抹擔(dān)憂收斂，長孫皇后換上一副笑臉，邁開蓮步挪動過去。

　　“陛下。”

　　“嗯。”

　　李世民嘴唇輕嚅，并未轉(zhuǎn)身，淡淡道。

　　“觀音婢來了?！?p>　　蔥嫩玉手從身側(cè)挽上李世民臂彎，長孫皇后靜靜立在走廊下，順著李世民眼神望去成片抽出新芽的后花園，沉吟片刻，目光收回到那張凝重臉龐上。

　　“陛下。”

　　“此番靈州被圍，李閑孤軍深入想必是找出些法子來破解靈州之危，陛下理當(dāng)靜待消息便可?！?p>　　呼~

　　有重重嘆息聲傳出。

　　雨水沖刷后的嫩芽在透出的微弱晨光中搖曳，李世民目光從這些勃勃生機的景象中收回，大手輕輕拍上臂彎中的柔夷，淡淡道。

　　“孤軍深入要看鬧出的動作有多大，李閑素來不是個省事的主，朕還是怕這小子在邊陲上施展不開來?！?p>　　“初次走上戰(zhàn)場，便是遇上這樣的轉(zhuǎn)折，說來也是難為這小子了。”

　　轉(zhuǎn)身落座身后的木椅，李世民捏過熱茶，望著清澈的茶水，陷入沉思。

　　“這小子素來懶散松懈，又不曾上過戰(zhàn)場，與李靖分離開來，本就是個錯誤?！?p>　　“訓(xùn)練出的那支新兵士卒，素來未曾經(jīng)歷過大戰(zhàn)，光是這戰(zhàn)場上的尸山血海就夠他們受一遭了。”

　　“在朝中多與朝臣不合，也不知曉這上李恪戰(zhàn)場會鬧出什么事情來?！?p>　　一向金玉良言的李世民并不是個喜歡多愁善感的人，長孫皇后是知曉的，此番能為李閑說上這些瑣事，長孫皇后心知肚明乃是為李閑擔(dān)憂。

　　提起茶壺將熱茶再次傾倒向消了一半的茶盞，美眸瞥向一眼對面皺著眉頭的人影淺笑道。

　　“李閑這小子素來了內(nèi)秀于心，能在闊葉上將那些騎兵為主的吐谷渾大軍耍的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陛下又何必這般焦慮？”

　　“定然能夠在戰(zhàn)場上周旋保命，陛下當(dāng)該當(dāng)心龍體，只待他們凱旋之時慶功即可?！?p>　　聽罷這般安慰，李世民臉上并未太多喜色，反而更加憂慮起來。

　　重新飲下一口熱茶，虎目移去長孫皇后面龐。

　　“西南邊陲來報，吐蕃大肆在邊境屯兵，意圖染指吐谷渾戰(zhàn)事?！?p>　　“早在祿安瓚來訪唐之時，處處咄咄逼人，尚不知曉其中是何用意，只怕此番是敵非友?！?p>　　重重放下茶盞，李世民臉龐上閃過一抹光芒。

　　“朕的大唐修生養(yǎng)息數(shù)載，這些周遭四鄰，此番來訪多少帶著試探之意，背后野心昭然若揭?！?p>　　“是時候給他們些回應(yīng)，朕以命西南諸軍整軍備戰(zhàn)，沿著邊境推進(jìn)數(shù)里，務(wù)必在知曉吐蕃軍卒來意時，抵達(dá)三國交界地帶，隨時待命，柴紹已奉命前去調(diào)動?！?p>　　長孫皇后聽罷，先前面色上的輕松之色漸漸消散，轉(zhuǎn)為有些凝重起來。

　　“這吐蕃一國身處高原地界，近些年來素來整治內(nèi)亂，極少與諸國有所交涉?！?p>　　“倘若此番趁虛而入，倒是有些趁著吐谷渾與大唐爭鋒之際，落井下石的感覺?！?p>　　“這支從高原上崛起的國度著實不可小覷?！?p>　　哼！

　　李世民濃眉微微豎起，面上一寒。

　　“在大唐國境皇城鬧出的事端尚未停歇，竟是想著在邊境線上坐收漁利?！?p>　　“那他倒是來看看，我大唐的兵鋒可鋒利?！?p>　　……

　　西南邊陲。

　　祿安瓚一身戎裝，佩戴的彎刀徑直插與地面，望著身后綿延的三萬軍卒，勒住胯下馬匹。

　　“全軍整備！就地休憩！”

　　“等候斥候消息，在這座定奪?！?p>　　身側(cè)傳令兵隨即縱馬飛奔出去，片刻間嘶吼聲響徹在整個蜿蜒軍隊之中。

　　隨行的大將軍論欽陵拖著一身甲衣，嘩嘩的走來，在吐蕃大相身側(cè)坐下，順著陽光望上一眼身前的山谷。

　　“大相，過了這個山谷，再翻越上前面的諾矣江，咱們可就離吐谷渾不遠(yuǎn)了?！?p>　　“咱們?yōu)楹我@般助力大唐？何不趁著兩軍對戰(zhàn)，耗損兵力之時，將整個吐谷渾收入囊中？”

　　對于弟弟在大唐受辱的事情，論欽陵多少有些懷恨在心，因而再說上這番話語之時，多少帶著些憤慨。

　　甚至于這位軍略奇才，對于這等遠(yuǎn)征跋涉，確實要為大唐做嫁衣的心思多有些不滿和不屑。

　　祿安瓚了解這個心高氣傲的將卒，性情了如指掌，并未當(dāng)眾駁斥，擺擺手示意他坐在身側(cè)的石臺上。

　　望向蔚藍(lán)天際翱翔的雄鷹，吐蕃大相祿安瓚遙指過去。

　　“鷹擊長空俯瞰世間生靈，在于它乃是空中霸主?！?p>　　“咱們吐蕃亦是如此，要現(xiàn)在九州之中站穩(wěn)腳跟，不單單要看到這大唐，還要看到這周遭四鄰的這些諸國。”

　　“眼下大唐遠(yuǎn)遠(yuǎn)不止你想想這般不堪，不少東西仍在我們吐蕃之上，與其建交，不單單是從中拿出些有用之物，更重要之處乃是將整個吐蕃置于完全安生養(yǎng)息的位置，以求再突飛猛進(jìn)。”

　　話語停停，祿安瓚繼續(xù)道。

　　“眼下的大唐農(nóng)桑改制，國立昌盛，吐蕃只得暫避鋒芒，以求穩(wěn)妥?！?p>　　“傳令下去，灑出斥候，去往靈州地界，我倒要看看這唐兵如何破局?！?p>　　“關(guān)注邊城一代，我有預(yù)感，李閑那小子定然要在此處鬧出些動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