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遲月放下手中的殘頁,語氣中難辨情緒。
“你若是如此以為,倒也可以,也許不失為一種好的結(jié)局。”
姬塵打趣著他。
下意識地,姬遲月偏過頭去看姬塵,他知道的,姬塵會這么說,一定是姬塵有辦法相救于他。
姬遲月的目光雖沒有那么熱切,但仍是有如實(shí)質(zhì)。
姬塵自然是注意到了,但他不曾開口,保持緘默,他是在等姬遲月吧。
“無涯,”姬遲月緩了緩,盡量讓自己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話,“救我?!?p> 四個字,姬塵側(cè)目。
倏而,他笑了,春光燦爛,柔和了臉上橫亙的那刀疤,溫暖了窗外的風(fēng)雪。
“姬遲月?!?p> 姬塵頓了頓,嘴角隨即漾開了一抹譏笑,他說:“我要的,是有價值的人。你不妨告訴我,你的價值在哪里?”
姬塵話里的冷漠,姬遲月聽來未免太過熟悉了。
像是讓他頃刻就回到了十年前艮南的元月十四日。
那時候的姬塵也是這樣,笑的溫柔,聲線冷冽,言辭殘酷。
他是知道的,與姬塵打不了感情牌,只能擺出事實(shí),讓姬塵愿意伸手施救。
于是姬遲月深吸一口氣,還是暴露了他的底牌。
“我可以掌控峙國的朝堂。”
“怎么說?”
當(dāng)姬塵被引起了興趣,就意味著姬遲月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則是看姬遲月的闡述方法了,成敗在此一舉。
“早在兩三年前,我在峙宮安插的人就已經(jīng)接近峙帝,而前朝,只要拿下那幾個老頑固,峙國就等于被我掌控?!?p> “啪——啪——啪”
“不愧是姬遲月你啊,下手還是趁最早的時機(jī)。”
姬塵表面笑著,像是極為認(rèn)可姬遲月的作為,但誰也不知道姬塵下一刻會做什么。
他的性子還是那樣陰晴不定,哪怕是深知他的姬遲月也是。
“那,都這么久了,你怎么還沒有解決前朝那幾個老頑固呢?”
姬塵發(fā)難了。
姬遲月聽得出來,他是故意的,明知故問。
但,如今處于弱勢的是姬遲月。
況且,錯的本就是他。
“朝堂均勢。”
姬遲月回答說,“若是朝堂勢力一邊倒,難免會生出一些心術(shù)不正之人,還有,引起他國的猜忌,屆時定然影響大局。”
“你不想知道朝暮蠱的母蠱在誰身上嗎?”
“什么?”
姬塵突然轉(zhuǎn)變話頭,打了姬遲月一個措手不及。
“朝暮蠱分子母蠱,你的身上是子蠱,使命是保護(hù)身負(fù)母蠱之人的安全?!?p> “那母蠱……”
“呵?!?p> 面對姬遲月的疑惑,姬塵倒是譏笑出聲。
“你猜到了吧,就在那位公主身上啊。”
一錘定音,事實(shí)不容反駁了。
姬塵所言,姬遲月是信的,雖然姬塵確實(shí)是個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的狠人,但他確實(shí)沒有說過假話。
這個世上,總還是說真話的壞人讓人更愿意打交道的。
姬塵明知道答案會給姬遲月造成什么影響,偏偏還準(zhǔn)備了下一句繼續(xù)打擊他。
“你說,那位公主知不知道自己被下蠱了?還是說,讓人把蠱下在你身上就是她授意的?”
說到這里,姬塵頓了頓,換上了平和的表情:“其實(shí)不論到底是因?yàn)槭裁?,姬遲月,你都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受害者。與我光明正大的利用你不同,這下蠱一事,你可是被蒙在了鼓里啊,什么都不知道。”
姬塵說話的語氣挺沒有起伏,卻愣是能讓人聽出唏噓的感覺。
尤其他知道,用怎樣的停頓說話,最能引起姬遲月的情緒波動。
兩人都沒在說話了,哪怕青妄呈上了晚飯。
在青妄再度進(jìn)來收走了餐食之后,姬遲月吐了一口濁氣。
“無涯想要我做什么?明說吧,不用藏著掖著了,我都接受的?!?p> 姬遲月狀若隨意的開口。
只是他自己也清楚,姬塵肯定看得出來他的偽裝,所以他此舉,掩耳盜鈴罷了。
“什么都不用做?!奔m說。
姬遲月又是驚疑的目光掃了過去。
“且不論到底那位公主是否是主謀,只就說你身上背著朝暮蠱這事,我就認(rèn)為你首先要做的就是潛伏。姬遲月,你的動作太大了,目標(biāo)太明顯。郅華雪的府上那么多下人幕僚,為什么子蠱會中在你的身上,你有沒有想過?”
聽著姬塵的分析,姬遲月垂眸思索。
“論與郅華雪親近,你肯定沒有她的貼身侍女時間長;論關(guān)系,她府里住著她的生母,所以你是怎么會成為目標(biāo)的?”
姬塵說的沒錯,為什么姬遲月會成為目標(biāo),是他太明顯了。
他展現(xiàn)了過人的頭腦和智慧,吸引了太多人的注意。
鋒芒畢露,樹大招風(fēng)。
接著,姬塵又問:“你有沒有查過郅華雪府上,南疆蠱醫(yī)的來歷?”
“不曾,我才剛醒,也只是有人告訴我府里多了些人,都是……她為了給我醫(yī)治,請來的民間圣手……”姬遲月隨口應(yīng)著,忽的腦中靈光一閃,“你是說,他們的來歷有問題?”
對面的姬塵,面色不變,但臉上分明寫著:那不然呢?
“都說女人一孕傻三年,我看著你是一病傻三年?!?p> 姬塵毫不留情的嘲諷,隨即抿了抿青妄剛送進(jìn)來的苦清茶。
原本姬遲月被嘲了,他還會尷尬的不說話,可當(dāng)他看見姬塵若無其事的飲茶時,他就氣笑了。
“不是,你當(dāng)著我一個不能喝苦清茶的人的面,喝苦清茶,姬無涯,你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
聞言,姬塵放下茶杯,什么都不說,就只是看著姬遲月。
意思很明了了。
我就是喝了,你又能拿我怎么辦?
然后姬遲月就只能咬牙切齒了。
說到這里,就不得不提,姬遲月跟苦清茶的陳年舊事了。
當(dāng)初姬塵在巽國發(fā)現(xiàn)苦清茶樹時,姬遲月恰巧聞訊而來。
愛茶的姬遲月迫不及待就煮了茶喝。
而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因?yàn)橐槐栝L睡不醒。
所以他醒來之后雖是極為喜歡苦清茶的茶味,但卻是敬而遠(yuǎn)之的,以致于每次姬塵品用苦清茶時,他都在一旁咬牙切齒,恨不得大步上前摔了姬塵手里的茶。
但他知道,不可以。
對于姬塵而言,苦清茶太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