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陽失守,空前團結的二十余萬南疆大軍盡占荊州全境,東線姜鄭越吳的十數(shù)萬聯(lián)軍也正互相積極地配合著,北線的燕素聯(lián)軍更是令冀州軍不敢輕易南下。這是吳正冥,或者說是夢國稱王以來從未遭遇的危機,也沉重地給了吳正冥當頭一棒,亦刷新著他以往的認知——弱國也可以攪動風云,而且絲毫不輸強國。
此外,江北與江南防線的崩潰,南軍的大舉主動進攻,直至襄陽的全境失守,也讓他強烈地感受得到南軍亦在變得強大,并愈發(fā)團結。如若南軍持續(xù)進軍陳州,境內(nèi)空虛的兵力是怎么也無法抵擋的,御前精銳都被吳鐵塵帶往了素巍戰(zhàn)場,如今趕到襄陽前線的也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輕騎,是很難抵擋得住南軍的兵鋒的。和談是他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也是惟一的選擇。為了能使龍陽答應和談,他還給關中的陳長云下了死令,務必守住長安,把涼晉蜀聯(lián)軍死死地耗在城下。只要長安不丟,待涼晉蜀聯(lián)軍糧草耗盡,自會退軍。如此一來,也就更能促使龍陽答應和談。他有這么多的顧慮,緣于從小受到的武將世家思想的熏陶,往往重于戰(zhàn)事結果,從而忽略了情感的強大,也不能懂得龍陽對于龍奕的那份兄妹之情。更不會想到,一個南盟之主,竟仍會如此兒女情長。因就在吳正平射箭入城的第二天,龍陽就派龍葉進了吳鐵塵的營寨,說是答應和談,但不去夢陽,就在漢江北岸的樊城,而且必須見到龍奕。如若龍奕有絲毫閃失,和談即刻終止。此外,豫州境內(nèi)的夢齊軍隊都應即刻停戰(zhàn)。
吳正冥對于這個結果還是比較滿意的,因為他原本的目的就是利用和談的契機,為司馬矩薌以及陳長云回援爭取時間??勺谑覀儏s不以為然,認為樊城過于危險,萬一南軍突然進軍,很難保證吳正冥的安全??蓞钦s說:“朕相信姜王絕非無信之人,更何況習武之人,何懼之有?”
宗室們再三進勸,吳正冥仍是不聽,還說這次非要與南軍將領比試一番。宗室們無可奈何,只能領了旨意,各自前往安排。
襄陽,北城樓。
龍陽出了城樓門,來到垛墻之前,輕輕撫過滿沾著兩軍將士鮮血的冰冷墻體,隨著一陣風起,戰(zhàn)旗飄揚,凱旋之音驟然碰響不停。
龍陽不禁向前眺望言語:“不知曉奕能否聽到。”
其抬頭仰視,恰見一群南歸的大雁,正掠過湛藍無云的天空,直向遠方。遠處郊外的山林已是綠樹成蔭,郁郁蔥蔥,一片生機勃勃。城墻底部,原本淡青的鮮草,因最近剛下過一場雨的緣故,自然顯得青翠欲滴,綠得尤其可愛。草叢中不時浮現(xiàn)出幾株茉莉,雪白的花瓣猶如點綴于這綠毯之上的飾什一般。他望著樹林出了神,不時一陣大風又起,煞是清涼,沁人心脾。不由想起,假若黃寧依在,那該多好。念此,兩年前的血面場景,再次涌上心頭,使得心中隱隱作痛。
“是舊傷又復發(fā)了嗎?”一只纖細的手,不時已撫上心頭,竟是禮欣。
“你怎來了?!饼堦栍煮@又喜,卻又有一絲不悅。
“出門在外,放心不下你。”禮欣笑言。
“可你已有了五月的身孕,不比從前,這涼風可受不得?!饼堦栒^續(xù)說著,已被禮欣的纖纖玉手輕捂上了嘴,“怎么不見倏兒?”
“孤已吩咐她別樣事情?!?p> “聽聞曉奕已被夢王挾持了去?怎會如此?”禮欣滿臉驚愕與憂色。
“剛剛負責護送曉奕回國省親的蜀兵來報,說是在宜春江面遭到劫持?!饼堦柮鏌o表情。
“宜春不是。”禮欣正要說完,就被龍陽捂住了口,以眼神示意其不要再言語。
“你當有所防備啊?!倍Y欣提醒道。
“孤自有安排。”龍陽雖是如此說,語氣之中更多的卻是擔憂。
不久后,長安方向傳來消息,就在聯(lián)軍即將攻下長安之際,秦軍邊境主力迅速回援,致使聯(lián)軍腹背受敵,加之糧草行將告罄,不得不退守扶風陳倉一線,屯糧峙守,故蜀王與晉公皆答應和談,只是不知西涼意向。
兩年前龍陽看了梓潼的信后,就星夜趕往了蜀都成冕,與提前約好前來的晉公張禮辰,涼主肖天琪,以及蜀王周自橫達成了一致——唯有南疆聯(lián)盟整體獲得主動,日后進軍秦地才會事半功倍,游刃有余。秦地廣闊,軍力甚厚,對秦之戰(zhàn)無法一戰(zhàn)而就,理應蠶食。故此次之戰(zhàn),目的并不在于攻下長安,而是利用長安告急之機,吸引邊境以及各郡駐軍回援,如此一來,潛藏長城之外的三萬涼晉聯(lián)軍就可趁虛而入,攻占長城關隘,進占控制長城之外的土地,虎視關中平原,化被動為主動。
如今,秦軍西、南兩線長城防線均已失守,廣德、扶風、天水、北地四郡皆已分別劃入涼晉蜀三國版圖。可以說西線的戰(zhàn)略意圖已經(jīng)完全達到。此刻和談的提出亦正中南軍下懷。秦王徐梓亮即使憤怒不已,但也無可奈何。與巍國的突然反目造成的局面已使秦國四面樹敵,若不和談,一旦夢軍再次反目,那么離自己的末日也就不遠了。于是陳長云帶著徐梓亮的旨意率軍回國了,并率騎兵日夜趕往樊城??尚烊趨s在歸途中舊疾復發(fā),并日益嚴重而遺憾離世。又因天氣炎熱,尸身變化嚴重,不得不及時火化。一代名將就此悄然隕落,秦國可謂失一護國柱石。
徐梓亮聞此噩耗之時,竟一時失神而痛哭不止。秦軍將領更是無不潸然淚下,三軍將士盡皆自發(fā)戴孝。
龍陽醒來后,望了望仍然熟睡中的禮欣,便起身穿衣,來到窗前,仰望了一會兒湛藍天空后,便快速穿上自己的銀白鎧甲,額系紅綢,左抱銀盔,提上白輝之劍,正要離開。身后倏時傳來禮欣聲音:“我等你回來?!?p> 龍陽倏時止步,并不言語,之后很快走出前殿,跨上自覺奔騰而來的白倔弩馬,率領著三千龍騎禁軍,直出了北門,龍風所率南溪護國軍四師也于不久后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