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少年猛地睜開眼,坐起身來,喘著氣,頭上浮出細(xì)密的汗水。
他剛剛做了一個噩夢,此刻內(nèi)心中猶自不適,但夢境的內(nèi)容已然忘了大概。
“夢里最后好像有人叫我名字,”他想著,下床走到桌旁,倒了杯涼茶喝著的時間,已把剛剛的事拋之腦后。
此刻窗外已傳來小販的吆喝聲,客棧的大堂里的交談聲也漸漸大了起來。
打開窗戶,外面天光微亮。
收拾洗漱了一下,推開房門,大堂里已是人來人往。
“我叫云游,十五歲,今年是我第一次來如福城里參加縣試,就算落榜了我也會再考第二次,第三次!”下樓梯,準(zhǔn)備出門買些早飯的云游,暗暗給自己打氣。
大廳里,零零散散的坐著十幾個人,靠窗的位置,有個約莫二十左右的年輕人,穿著一身黑色長衫,長發(fā)束冠,遠(yuǎn)遠(yuǎn)地看起來有一種君子淡如水的感覺。
卻在桌旁放了一把長劍,讓云游不由多看了兩眼,卻也沒多想,正要邁出門去,聽得那男子說道:“小兄弟,如果不介意,可否來桌邊閑談片刻?”
云游愣了愣,抬手指了指自己,見那男子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道:“自然沒關(guān)系?!?p> 待得坐下,云游仔細(xì)看向黑衣男子,雖然其人面容如同二十左右,然而發(fā)絲里卻夾雜著些許銀發(fā),眼神中沒有年少人的沖動,更多的是平靜。
黑衣男子倒了兩杯清茶,端起一杯,另一杯推給云游時,笑著說道:“有些冒昧,不過我見小兄弟有些面熟,好像故人,故想交談一番。”
云游接過,“既然像兄長的故人,自是無妨,不知兄長如何稱呼?”
“葉九?!?p> 葉九說出名字的那一刻,云游感到天地間仿佛一顫,腦海里更是恍惚間仿佛置身于一片黑暗的空間,其中一道道光痕仿佛明亮了一息,不過只一瞬,像是幻覺般。
這場景于他而言明明沒有經(jīng)歷過,卻有一種熟悉感。
“云游?!?p> “不知道云弟來這如福城內(nèi)可是為了縣試?”
“正是為了三天后的縣試,今年是我第一次參加科舉,希望能一舉中的?!痹朴窝哉Z間充滿著少年人的意氣風(fēng)發(fā)。
葉九聽到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過話鋒一轉(zhuǎn),說道:“不過,當(dāng)書太過沉重時,不防拿起劍?!?p> 說話間,他右手抓住一側(cè)的長劍,緩緩將劍身抽出,平放在眉眼前,屈指一彈,劍鳴聲清亮入耳。
“好了,小兄弟,我們?nèi)蘸笤僖娏??!比~九起身,放了兩粒碎銀在桌上。
不等小二過來結(jié)賬,便出門離去了。
“真是個奇怪的人啊?!?p> ……
半旬過后,正是春意濃濃。貢院旁臨街的桃花開了,伸出的枝椏正好遮在榜單的上方。
將入午時,此刻榜前的考生已經(jīng)不多了,云游接了瓣飄落的桃花,放入兜里。
“無妨,無妨,這只是第一次,三年后再來一次,對,再來一次。”
走在街上,云游看著明亮的午間時分,覺得有些晃眼。
走到城外,穿過一片樹林,行至緩坡上時,云游忽然想躺在草地上睡一會兒。
細(xì)碎的陽光灑落下來,冥冥之中,他忽然有一種感覺,這一生可能都是如此。
這一刻,云游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好像一切不該是這樣,但很快連這種疑問都忘了。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
如福城外的如福鎮(zhèn)中的如??蜅?,柜臺后的云游,將賬簿放好,整了整漿洗得已經(jīng)有些發(fā)白的青衫,關(guān)上店門,向貢院走去。
路上風(fēng)景依舊,一如二十多年來,似乎只要云游繼續(xù)走在這條路上,這一切就不會變化。
春光依舊和煦,往來行人依舊匆忙,當(dāng)風(fēng)吹過麥田時,麥田像海浪一樣波動。
可走著走著,云游忽然停了,走上了旁邊的坡地。
“喂!你走錯路了!”身后忽然有人喊到。
云游回頭,看到路邊的田壟上葉九一只手支著劍,一只手用力揮著,嘴里叼了根草桿,笑意滿滿的看來。
“沒有走錯,九哥既然早已在這里,不如一起過來,弟這里有自家釀的土酒一壺,雖不醇厚,卻也甘冽!”云游笑著道的同時拍了拍腰間的酒壺。
“那便一路!”葉九一邊應(yīng)著一邊走了過來。
兩個人一個已是頭發(fā)花白的中年人,一個仍是當(dāng)年的模樣,并肩走在漫山的桃林中。
“云弟如今既已想通,是否覺得那過往為之奮斗的整個人生都沒有意義呢?”葉九好似漫不經(jīng)心地問到。
云游取下腰間的酒壺,喝了一口,遞給葉九,搖頭失笑道:“書海漫漫三千卷,又不專為科舉一事,怎會顯得無意義?”
“哈哈…”葉九揮手一劃,笑問道,“那你可知此方的意義為何?”
“我雖然忘卻了許多,卻不重要,”云游邊走邊說道:“浮生一場大夢,又何必醒來?!”
“不過,九哥是否該把劍交還給我了?”云游此刻平靜地看向葉九。
“還你便是,本來便是你忘在了路上的?!比~九將長劍一拋。
云游接過,閉上雙眼,鏘的一聲,抽出長劍。
隨手抖了個劍花后,猛然向前指去,迸發(fā)的罡氣掀起狂亂的風(fēng),衣襟隨風(fēng)亂舞的同時沉聲喝到:“書山千仞,還不現(xiàn)身?。。 ?p> 兩人前方天崩地裂,散亂的光線中,一座千丈高的書山拔地而起,無盡的云霧彌散開來,仿若無數(shù)讀書人的浩然之氣伴隨浩大的詠頌讀書聲一起杳杳傳來,其中金色的字符不時出現(xiàn)又隱沒。
“兄長,請登山。”云游拂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