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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諾眼睛里沒有任何情緒。她靜靜看著燭光燃燒,直到蠟燭一點一點熄滅,整個房間陷入黑暗。
“季星河?!鼻еZ出聲。
“嗯?!?p> “先不要開燈?!?p> “好?!?p> 季星河聽到千諾在黑暗中啜泣,他沒有安慰,就只是坐在對面忍受心間的疼痛。
“我大概真的不祥,季星河。你要不要……離我遠一點?。俊?p> 她又開始懼怕那虛無縹緲的玄學了。
“這樣啊……”季星河假意思考了一會兒,隨后給出答案,“不要”。
“才不要離你遠一點?!彼诤诎抵姓f,“都已經跟我約好了,你不許耍賴啊,千小諾?!?p> 千諾:“在我身邊的人最終都會離開我。”
季星河:“這世上任何人最終都會離開,照你這邏輯,每一個人都不祥嗎?”
千諾:“我身邊的人會出意外?!?p> 季星河:“只有千源是意外而已,而且不是你造成的意外。”
“小源的事我有責任?!?p> “不,你沒有?!?p> “……”
“千小諾,你不要把這件事的責任往自己頭上攬,整件事全是千源那個媽自作自受罷了?!?p> 千諾沉默了很久。季星河就任由黑暗在他們之間圍繞。她不說話,他就不打擾她。
時間滴答不停,千諾的生日就快過去。
后來是季星河終于在黑暗里出了聲。他重新在蛋糕上點燃了千諾18歲的蠟燭,燭光再次把蛋糕上的星河璀璨映照出來。
季星河:“既然你不想許愿,那我來幫你許吧。反正這生日蛋糕放在這,不許愿的話就浪費了,你說是不是?”
千諾的臉龐在燭光中仍然看不出表情。季星河雙手交握,閉上了眼睛。一副比自己過生日還認真的樣子。
“我希望,千源可以早日恢復如初,變回曾經那個討人厭的小屁孩兒;我希望,千諾可以和季星河考上同一所大學,以后,永遠在一起。”
季星河是個務實主義,他的愿望總要在充滿實現(xiàn)可能的前提下許出來。不管是為自己,還是為千諾許。
這次蠟燭熄滅,千諾決定把燈打開。
季星河看著千諾木然的表情,勾唇笑出來,“知道你是不敢許,那就換我來許,以后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叫它們都沖我來好了。”
此刻的季星河并不知道未來會發(fā)生什么,他就只是想讓眼前的女孩子愿望成真罷了。他自己也有私心,于是也在愿望里加了自己。
千諾:“許兩個愿望會不會太貪心了?”
季星河:“都把你爺爺奶奶給你留下的生日禮物收走了,多許個愿望而已,你應得的?!边€記得之前季星河過生日的時候,千諾也這樣跟他講過。
因為這世界薄待了你的成人禮,所以你應該多許一個愿望賺回來。
你只是多許個愿望而已,僅僅是許愿罷了,你哪里貪心?
季星河把蛋糕上的蠟燭拔掉,整片星空重新完整。季星河說:“知道我為什么要做一個星空蛋糕給你嗎?”
“因為你的名字。”千諾不知道他想說什么。
季星河點頭,“是,因為我叫季星河?!彼纸忉專安贿^你別誤會,我可不是因為自戀?!?p> 那是因為什么?
季星河從餐椅上站起來,帶千諾走到窗邊的望遠鏡旁邊。他提前給望遠鏡調好了角度和焦距,所以千諾從現(xiàn)有的目鏡上看去的時候,看到的是是晴朗的夜空,以及,滿天的星河。
季星河:“我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在我出生那天,我媽媽所在的天文研究院發(fā)現(xiàn)了一顆新的星體。聽我媽說,當時所有人都在慶祝之余低頭許愿。我媽當時剛下產房,和研究院通上電話的時候,也和大家一起許了一個愿望?!?p> “希望我一生平安快樂?!奔拘呛诱f。
“星星原本也只是距離我們比較遙遠的客觀物質罷了,所有人都知道它并不具備大家所期待的,能助人實現(xiàn)愿望的神奇力量??赡莻€時候,大家還是非常迷信地在許愿,仿佛真的會實現(xiàn)一樣。”
“后來我媽跟我說,其實,她覺得浩瀚宇宙里的每一顆星星都承載著一個愿望,每一顆星星,都可以用來寄托人類美好的希冀。所以,我叫星河,我媽媽希望,宇宙里的每一顆星星都可以幫我實現(xiàn)一個愿望?!?p> “我媽還希望,我自己就是那些可以承載所有愿望的星河本身,希望我的出現(xiàn),可以給身邊所有人帶去愿望里的一切?!?p> 季星河轉頭,在窗外的夜色下看千諾,“所以千小諾,我是被宇宙星河派來幫你實現(xiàn)所有愿望的,你不能趕我走。”
千諾放在望遠鏡上的手漸漸收緊,眼睛也從望遠鏡上移開。
季星河:“我今天要給你的生日禮物除了那個蛋糕以外,還有你看到的漫天星河?!彼涯跨R再次諾給千諾看,鄭重地說:“以漫天星河為證,我季星河,許給眼前的千諾,以星河數(shù)量為限的愿望?!?p> “千諾的每一個愿望,我季星河,他日都將一一實現(xiàn)?!?p> 彼時的少年意氣風發(fā),自信且恣意,認定這世間從無不可為之事,也認定這世間的每一個愿望都可以被實現(xiàn)。于是這承諾縱然看似大言不慚,卻又著實帶著能撫平一切傷痛的力量,一點點浸潤了一顆干涸的心。
其實,季星河的每一句話都在無聲跟千諾說:不要放棄。
不要放棄,我在等你走出那片悲傷;不要放棄,至少還剩下我陪你,我絕不會離開你;不要放棄,總有一天會走到春和景明,總會抵達美好和安寧的世界,我們一起去。
千諾眼睛里含著淚,茫茫然點頭。
季星河從口袋里拿出一只盒子,盒身張開。里面躺著一條項鏈,鏈條上墜著一顆藍黑色的石頭。仔細一看石頭里暗暗藏著許多銀色的細小光點,密集而閃爍。
這石頭看起來是星空,不,不是,千諾反應過來。
這石頭是星河。
季星河:“喏,信物?!?p> 千諾:“?”什么信物?
“見證承諾的信物?!?p> “……”好吧。
于是“星河”被放在千諾掌心。千諾端詳片刻,覺得自己似乎沒那么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