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內(nèi),一只魚缸,幾株水草,草里游魚。
趙得時攥著餅,趴在缸沿,一邊吃餅,一邊逗魚。
餅?zāi)┤胨瑵i漪四散。
水草晃動,小魚驚出水面,一邊吐泡泡,一邊爭食。
李大平在離缸不遠(yuǎn)處,老老實實站著,語無倫次地述說打架緣由。
嘴笨的他,原本幾句話可以解釋清楚,被他哆嗦了半天。
原來,冶鐵廠招學(xué)徒,他提前得到消息,好意告訴徐仁義,以為大家街坊鄰居,一起進(jìn)廠做工,可以互相照應(yīng)。
誰料,徐仁義得了消息,轉(zhuǎn)身就求了大師傅劉萬臣,如愿成了冶鐵廠的學(xué)徒。
這事到此本該結(jié)束,但徐仁義嘴損,向招工處李主任進(jìn)獻(xiàn)讒言,誣李大平游手好閑。
工作不成,李大平氣不過,找到徐仁義置理,發(fā)生沖突。
爭名奪利、翻臉無情、過河拆橋……生活中處處皆是,除了無能地遣責(zé)一番,實際上做不了什么。
“知道了,你回吧。”
“???”
“我也沒辦法,我又不是判官!”
“不,少爺?!崩畲笃郊绷?,趕緊解釋,“丟工這事不提了?!?p> “我來,是想在你這里找份工。”
“以前,我不是在酒樓打雜嗎,能不能給我一份工……”
如今,時局紛亂,工作機(jī)會少。
城內(nèi)找工,主要來源有兩處,一是秦家冶鐵廠,二是柳家店鋪。
李大平這廝,身材魁梧,力氣驚人,但相貌也出奇駭人。
其嘴大如豚,眼圓如貔虎,模樣能止小兒夜哭。
有力氣,原本進(jìn)冶鐵廠,非常合適,奈何被算計。
至于店鋪伙計,一般的老板還真不敢用。
相貌駭人,鋪前一站,又有誰敢進(jìn)門?
“做工?容我想想,”趙得時皺眉思考:“我也在愁做什么生意好?!?p> “那正好,少爺就帶著我一起唄?!?p> 李大平撓了撓頭,滿帶討好欣喜之情。
……
人嘛,找點事做,才有樂趣。
生活忙起來,心里就充實了。
躺平的人生,看似愜意,實則無情趣,心理總有憋屈。
經(jīng)過幾天走訪,現(xiàn)場調(diào)查,趙得時決定開家包子鋪。
他在煉鐵廠附近買了一條街。
房子不貴,三千銀圓不到。
冶鐵廠附近這一塊,店鋪開不長久。
工人上班時間,是早五晚九。
白天,人都在廠里做工,只有晚上和凌晨上下工時,才會經(jīng)過。
加上煉鐵廠長年不斷放黑煙,周圍環(huán)境惡劣,除了上下班的工人,沒有人愿意走這里。
慢慢的,整條街都空置了。
這卻便宜了趙得時。
一切準(zhǔn)備就緒,趙記包子鋪,開張了。
李大平忙前忙后,非常高興,因為掌柜位置留給了他。
冶鐵廠的工人,都是吃力氣飯的,脾氣暴虐,一股不會輕易與人好好相處。
李大平兇神惡煞的樣子,正好可以鎮(zhèn)壓他們。
和其他包子鋪一樣,趙記包子鋪賣饅頭、包子、粥……
唯一的區(qū)別,白天不開門,晚上開門。
……
“賺了,賺了……”
院門被猛地推開,李大平興高采烈地跑進(jìn)屋來,人未至而聲先到。
魚缸前,趙得時捏起一坨餅?zāi)?,專心致志喂魚。
“少爺,包子鋪上月的帳出來了,收入一百三十八銀圓、五十三銅板?!?p> “原料支出六十三銀圓,發(fā)薪三十二銀圓,捐稅八銀圓,打發(fā)乞丐……”
“告訴我賺了多少就行?!壁w得時揮揮手,嫌李大平磨磨蹭蹭。
“……賺了,賺了十一銀圓、七十八銅板……”
李大平抬起頭,打量了一眼少爺,小心翼翼建議:“少爺,利潤有點少,要不,把伙計薪水降降……”
“嘿……”趙得時一聽這話,笑了,“當(dāng)了掌柜,就不認(rèn)人啦,連親娘、親妹的薪水也準(zhǔn)備克扣?”
趙記包子鋪,掌柜和伙計是李大平一家子。
這是趙得時特意安排的,家庭經(jīng)營,更靈活,也方便打理。
至于薪水,也是給得充足。
李大平,作為掌柜,每月十三銀圓,而他母親李大娘和妹妹李小棠作為伙計,每月均為十銀圓。
趙得時這般安排下來,不光李大平高興,李大娘和李小棠更是高興。
特別是李小棠,一見到趙得時,就“少爺,少爺”叫得異常親熱。
把一向精明的趙得時,都整疑惑了,小棠是不是想當(dāng)小???
“以后這種話,不要在我面前說,薪資是多少就是多少,少打這個主意?!?p> “你們一家人,信任我,跟著我好好干,我怎么能虧待你們呢?!?p> “能賺十一銀圓,也非常不錯了。這個月呢,安排下去,價格再降半個銅板,把客人都引過來,把包子鋪的名聲打響,把全城都整明白?!?p> ……
城南,朱門,青瓦,白墻,這一片醒目的建筑,是柳家大院。
大院深處,一座小院里,一白衣少女端坐堂前。
她大約雙十年華,瓜子臉,彎月眉,及肩長發(fā)微微卷,慵懶的披在身后。
微風(fēng)拂過,幾縷青絲調(diào)皮地飄到眼前,垂到了手捧的帳薄上。
合上帳薄,她輕輕一嘆,吐氣如蘭。
抬起嫩白的小手,向后撩撥了一下額頭的劉海,隨即起身,在院里踱起步來。
這位膚白貌美的女子,是柳家的千金,柳青青。
二太太只有這個孩子,平時可是寶貝得要緊。
這不,剛從威山書院結(jié)業(yè),就求老爺給了幾間鋪子,讓女兒歷練打理。
柳青青手里拿的,正是冶鐵廠柳記糧鋪上月的經(jīng)營帳薄,原本這不算出奇,但上月收入比往月多了六十多銀圓,這引起了她的興趣。
她查看帳薄,想找到其增長的秘訣,以便讓自己分管的其余分號都進(jìn)步,這樣一來,年底家族評比中,可以得到較好的業(yè)績。
但她眉頭緊鎖,顯然,沒能從帳薄直接看出明堂。
“明天,去店鋪現(xiàn)場?!绷嗲嘧髁藳Q斷,放松心情,在院里伸個懶腰。
隨著她擺動身體,衣服褶皺,小荷露出尖尖角。
那婀娜身姿,引人入勝,窈窕淑女,亭亭玉立。
……
冶鐵廠的爐火,雄雄燃燒著,長年不熄。
爐火不熄的背后,是工人師傅們的艱辛。
為此,他們夜以繼日,拼著性命,僅僅就為了那微薄的薪水。
沒辦法,人總是要吃飯的。
為了吃飯,多大的苦,多大的累,都得受著。
就連買糧,也只能利用晚上下班后那段時間。
柳青青興致勃勃趕到糧鋪,結(jié)果等了半天,都沒能見到一位顧客。
桌上,茶盞里的茶水,涼了又添,添了又涼。
大小姐沒有絲毫離開的跡象。
掌柜立在一旁,心驚膽顫,小心翼翼陪著說話。
不是柳青青賴著不走,實在是她也沒多少轍了。
接手了家里幾個店鋪,打理得一塌糊涂,好不容易眼前這個有亮點,不找出原因,她自然不能輕易放棄。
柳家是大家族,她這一輩年輕人,家里有好幾個。
人多,競爭自然就大。
不出成績,肯定得不到重視,反而原本打理的店鋪還會被收回。
……
“趙少爺,您來了。”
包子鋪的原料所剩不多,趙得時帶著李大平來到柳記糧鋪采購。
李大平文化不高,識字不多,采購原料得多帶他一段時間。
趙得時剛一進(jìn)店,八面玲瓏的掌柜馬上看見了,趕緊樂呵呵跑來招呼。
自家小姐等這位,已經(jīng)大半天了,雖不知什么原因,但照顧周到肯定沒錯。
“照舊,給我裝八百斤?!壁w得時指了指身后的馬車,讓伙計領(lǐng)著李大平去交割。
看到趙得時進(jìn)店,柳青青放下茶盞,驚訝地站起身來。
她的認(rèn)知,趙得時一直在寫《大墾荒》啊……
為什么買這么多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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