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騾子車跑動起來后,徐氏才不嫌啰嗦地和鄭同解釋:“你救過這孩子,我便覺得你和她之間不能那么生份。為了禮貌起見,便讓她喚你哥哥。
誰知這孩子這會不知怎地,就不好意思叫出口了。這有什么的!你比她年紀(jì)大了六歲,她叫你哥哥不是應(yīng)當(dāng)?shù)膯??鄭秀才,你說是也不是?”
鄭同愣了一下,不知為何,他和徐雅想法一樣,也覺得對方叫他哥哥不合適。
他和對方還真不那么熟。他向旁人介紹徐雅是他村鄰妹妹,他倒是說得出口。畢竟她確實比他小。
可若讓他將哥哥、妹妹的稱呼付諸實際喚出來,他是無論如何也叫不出口的。
看出鄭同不樂意,徐氏愣了下——
兩人年紀(jì)一大一小,又認(rèn)識,喊哥哥妹妹不是很合適嗎?這是怎么了?一個兩個的都不樂意的。難道是因為還不熟悉嗎?
雖想不通為何他們不樂意,但徐氏卻反應(yīng)很快,她忙打著哈哈,將這段含混過去,“不好意思就算了!你二人也真是的,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她這么一含混,徐雅和鄭同竟都顯見得松下一口氣來。
這松下一口氣的默契,使得他二人都相互感覺到了對方如此,便最后還無聲地對視了一眼……
騾子車已經(jīng)行到了街口上,而那里正等著趙蕊兒兩人乘坐的馬車。
這時,趙蕊兒兩人并未露面,但馬車?yán)镱^卻傳來趙蕊兒的聲音。
“鄭案首,麻煩請您留步,小女有話要同你說?!?p> 馬車簾子掀起一角,露出秋月的臉來。
她對著徐雅他們有禮一笑,“麻煩你們回避一下,我家小姐有要緊事和鄭案首談?wù)?。?p> 徐氏正要答應(yīng),想起下午趙德宇對他所說的那些混賬話,鄭同眼神晦暗不明間,卻開口拒絕道:“多謝你家小姐抬愛。夜里天涼,在下叔父正躺在這敞開的車?yán)?,在下?lián)乃麜鴽?,就不說了。我等先走了?!?p> 說完這拒絕的話,鄭同便催著車夫前行。
因鄭同拒絕交談,趙蕊兒和王靈兒都顯得失望,她二人不避嫌地猛地掀開簾子,往鄭同看去。
鄭同神情淡漠,不去回看,而是對著徐氏說道:“大娘,咱們趕緊走吧?!?p> 閨閣千金怎可如此不矜持?徐氏不贊同地看了那兩位姑娘一眼,喊了車夫前行。
車夫早等得不耐煩了,忙催動騾車快行。這么一段路,三停兩停的,天也黑了,他要趕著拉完這單,快點回家呢!
很快,他們送了鄭二叔去了他女兒鄭姝兒家里。
鄭姝兒婆家門被敲開時,徐雅便聽到那里頭傳來婦人的抱怨聲——
“人家的媳婦子是做工掙錢晚歸,這才敲夫家門回來。我家的媳婦子倒好,錢掙不得幾個,也不下蛋,還總是娘家爹三不五時的來家!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兒子是入贅的媳婦家!這是我兒媳婦家里呢!”
在這抱怨聲中,借著還未黑盡的天光,徐雅看到一二十來歲眉目如畫、氣質(zhì)端麗的女子和一五大三粗的男子從門里走了出來。
鄭同面無表情地喊了這兩人一聲堂姐和堂姐夫。
在鄭同前世里,徐雅看到過這堂姐鄭姝兒的長相,因此認(rèn)出了對方。
對方和鄭同雖不是同父母,但相貌卻有些相像。兩人相貌在一眾人中都屬于特別出眾的相貌。
而鄭姝兒的丈夫面容輪廓硬朗,長相粗獷普通,年紀(jì)還看起來應(yīng)是比鄭姝兒大了不老少的。
鄭姝兒先讓丈夫扶了她父親回去,關(guān)上院門,隔絕了院里的斥責(zé)譏諷聲。
而她那丈夫顯見得很聽她話。
然后她冷冷掃視過徐雅一家,再看向鄭同,“許家倒了,你以后怎么辦?我娘說你想去鄉(xiāng)試,卻還沒籌齊銀子?!?p> 鄭同面無表情道:“并不是二嬸擔(dān)心的那樣。鄉(xiāng)試的事,銀子我已有辦法,你不必操心了。抱歉,堂姐,是我的不是。以后我直接將叔父送回家去,不過來你這里了。”
鄭姝兒仍然是冷冷的表情,“我娘若是能看住我爹,我又何必管這事?那婆子的話你不要理會,只要你姐夫都依著我,我怕她什么!”
鄭同面上露出不贊同之色,“堂姐,那是你婆婆,你何必和她硬來?哄她兩句好話,你并不吃虧。”
“哼!”鄭姝兒冷笑一聲,“等你是我這處境,你再說吧!你的事情不讓我操心,那我的事情你也別操心就是了??傊倚睦镉袛?shù)。”
這堂姐弟倆個在相互極冷的氣氛中說了那么幾句,便又很快相互辭別了對方。
從頭到尾,徐雅一家是誰,鄭姝兒也未向鄭同問起過。
送了鄭二叔,鄭同便將徐雅一家?guī)У搅艘惶幙h城邊上的行腳店里。
那行腳店的店主是個胖墩墩的中年女掌柜。她熱情地招呼著鄭同,而鄭同則親熱地喊她“嬸兒”。
然后,女掌柜按照徐氏的意思,給徐氏一家開了間寬敞些的中等客房。
此時,徐雅問店主什么時辰了。
店主說是戌時三刻,也就是快八點了。
聽到快八點了,徐氏臉上露出懊惱之色,她忙催著鄭同回去,“算了,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明日里再說吧,這會有些晚了。”
鄭同則道:“大娘,沒關(guān)系的。我和這里店主熟悉,太晚回不去縣學(xué),就在她這里柴房湊合一晚,也不是不行的?!?p> 徐氏一聽便不依了,“柴房里太埋汰,大娘怎好意思讓你睡那里!”
鄭同露出淺笑:“大娘不要愧疚,掌柜的這行腳店里收拾的干凈,柴房里也常常住人,那里并不埋汰,大娘別擔(dān)心?!?p> 看鄭同堅持不回去,那店主也一再強(qiáng)調(diào)自家柴房收拾得很利索。徐氏沒了辦法,便請了鄭同先進(jìn)客房說話,然后再說其他。
徐氏還問鄭同怎么認(rèn)識這店主的。鄭同道,他童生試住過這里,所以才認(rèn)識的。
徐雅暗道:這行腳店掌柜的對鄭同熱情,是不是當(dāng)時鄭同考了縣案首時,使得她這被案首留宿的行腳店也出名沾了些好處。
這可是縣案首,也就是相當(dāng)于后世高考狀元住過的地方,對店鋪的住宿運行多少總是有加持作用的吧?
行腳店的中等客房里有供人吃飯說話的桌凳,待徐氏和鄭同坐定,元寶此時已經(jīng)開始犯困想睡覺了。
徐雅接過了元寶,抱他往床上去哄睡。
徐氏這才和鄭同正式說起話來。
她先問問了許家族人的情況,聽說這些族人已經(jīng)被許文哲妻子的娘家安置在鎮(zhèn)上住了下來,徐氏連連道著僥幸。
“許家的事情幸好沒牽扯進(jìn)家族,否則,后果不堪設(shè)想!”
感嘆了這么一兩句,徐氏向鄭同說起徐雅過戶給她的麻煩。
“你讀書多,懂律法,大娘這才想著拿此事麻煩你,就是不知你可有法子?”
徐氏問著話時,掌柜的囑咐店小二上了茶水及熱水各一壺過來。
有元寶這孩子,小兒不能喝茶水,影響長個子,徐氏便囑咐了掌柜的給單上了一壺?zé)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