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淡漠永別薄情郎(2)
從浦東機場的國內到達口一出來,那早已在那里等待接機的秦義一眼就認出了我奶奶和我了,他便在招手高喊了一聲“萍姨!”“小羅!”之后,就興奮地走上前來握手和招呼我奶奶及我。
秦義,大約50多歲,一看就是一個非常世故和異常滄桑的男人,他在滿臉堆笑、十分熱情地迎接了我奶奶和我,在一陣的寒暄之后,他便把我奶奶和我迎到了停車場的車里,之后,他便一路開車、一路與我們閑聊、一路在向我們介紹上海的情況。
小車開了半個多小時之后,秦義便把我們送到了位于市區(qū)的早已預定好了的五星級賓館入住,跟著,他便請我奶奶和我在賓館的酒樓里吃了一頓豐盛的上海菜。
在午餐之后,我奶奶不好意思再麻煩秦義了,于是,她便以下午要好好休息的托詞打發(fā)走了秦義,只與秦義約好了明天要他再來送我們去殯儀館的時間。
在秦義離去之后,我奶奶便向羅偉斌、羅偉強、羅偉忠和羅海燕等人打了報平安的電話,當然,她也向潘碧瀅打了電話,告訴潘碧瀅:她和孫女已經到達了上海了。
在處理好了這些事情之后,我奶奶便在對我說道:“珠妹呀,走,你帶奶奶到上海的四周去轉一轉。唉!在50多年前呀……那個死潘志鴻曾經說過,他要帶他的親爸親媽來上海居住,也說過要與我結婚、要帶我來上海居住,結果呢……唉!他通通都失信了,他只在他的親爸親媽死在故鄉(xiāng)、漚臭了時才回鄉(xiāng)兩次,后來,他都不敢回故鄉(xiāng)了,更是失聯了幾十年了……在十幾年前吧,我與你爺爺和貓叔公太等人,去過臺灣、韓國,去過美國、歐洲,去過星、馬、泰,去過BJ、XJ、四川、云南、貴州、廣西……去過很多地方,但就是沒來過上海,我在想呀,今天就趁機讓我的小孫女帶我來好好的看一看大上海、來好好的感受一下大上海,你說好嗎?”
我奶奶若有所思的一下子就對我說了這么多的話。
“好的,奶奶呀,那就讓你的小孫女我來帶你去逛一逛大上海,就讓我來帶你去實現你的心愿吧?!蔽宜坪跏掷斫馕夷棠痰哪锹裨谛睦锏膸资甑脑竿?,于是,我便爽快的答應道。
于是乎,我和我奶奶便不顧旅途的勞累,祖孫倆便興奮地打的離開了賓館了。
于是乎,我和我奶奶便在上海走啊走、轉啊轉、逛啊逛、看啊看,打的了又打的,真可謂是馬不停蹄了。
結果,在這一天的下午和晚上,我和我奶奶便興致勃勃、走馬觀花一樣的先后去游覽了南京路、外灘、城隍廟、蘇州河沿岸、人民廣場、世博園和浦東新區(qū)等等的地方,我們買了很多上海的特產小吃,晚餐我倆就在街邊大吃上海的各種風味的小吃,直到在晚上的九點多鐘時,十分疲倦的我和我奶奶才提著大包小袋打的回到了賓館休息。
這時,躺到床上的我奶奶便在愜意地笑道:“嗯,珠妹呀,奶奶覺得今天真過癮、真高興,你看與你游了這么多地方,嘗了這么多東西,我好像都覺得不是很累……嗯,上海也不過如此,跟廣州、深圳差不多嘛,都是高樓大廈……”
“奶奶呀,你好厲害呀,我都覺得累壞了、走不動了,而你卻還覺得不是很累……你真是老當益壯呀,奶奶呀,我覺得你年輕了很多了,好像只有四、五十歲一樣。”我嘻笑道。
“哈哈哈哈……我乖孫真會哄奶奶開心,奶奶呀都已經77歲了……哈哈哈哈……”我奶奶大笑了起來了,那一頭白發(fā)下的臉龐笑得是見牙不見眼,她臉上的皺紋舒展得就像一朵燦爛的鮮花花瓣一樣。
唉!你看,這哪像是來奔喪的呀?我奶奶幾乎是一點悲傷的情絲都沒有,她又吃又喝又玩又笑……
也許,她好像真的是在心底里恨死了潘志鴻了,她對潘志鴻好像真的是一點感情都沒有,所以,潘志鴻的死對于我奶奶來說,幾乎是無關緊要的、是沒有什么大礙的,她一點都不悲傷,她只當是來上海游覽一樣。
當晚,勞累之后的我和我奶奶安穩(wěn)香睡自不在話下了。
在第二天的早餐之后,秦義便準時到賓館來接我和我奶奶前往殯儀館了。
約10點鐘時,我們就到了上海殯儀館了。
在81號館的門前,我和我奶奶一眼便看見了臂纏黑紗的潘碧瀅領著同樣是臂纏黑紗的家人在迎賓,她們都在哭泣悲傷不已,哀樂中的館內和館外似有一、二十人,有的默默地在單獨站立,有的三三兩兩的在輕聲交談,大家的神情都是十分的凝重。
毋庸置疑,這些人應該就是潘家的親朋好友、又或者是潘志鴻生前的同事,在靈堂的門口還擺了一張桌子,桌邊坐著像是在協辦喪事的潘志鴻生前單位的工會干事。
我奶奶大步的走向了潘碧瀅,潘碧瀅也看見了我奶奶了,她便快速地撲向了我奶奶:“姑姑啊,我的姑姑啊,我終于見到了你了,姑姑啊姑姑……”
潘碧瀅便擁抱著我奶奶在嚎啕大哭了。
“碧瀅啊,節(jié)哀順變吧,是的,我們見面了,我們見面了……”我奶奶也被感染得在流淚了,她在輕撫著潘碧瀅。
在一、二分鐘之后,潘碧瀅滿臉淚水的抬起了頭來說道:“那個……老麥呀,麥蘭、宋波、小宋楨啊,過來、過來,你們都過來與我姑姑見面吧……”
這時,潘碧瀅便招呼著家人過來與我奶奶和我見面。
原來,這老麥呀叫麥穗,蒼白著頭發(fā)、大約六十多歲,他是潘碧瀅的丈夫;而麥蘭則是潘碧瀅和麥穗的獨生女兒,那宋波則是麥蘭的老公,她夫妻倆的年紀看起來應該是30歲左右;而宋楨則是麥蘭與宋波的兒子,小家伙也許就五、六歲的樣子。
這幾個潘碧瀅的家人便過來親切、熱情地一一的與我奶奶握手、稱呼、認識,在這一瞬之間,我奶奶便算是認識了潘碧瀅的家人了。
“這是我的孫女玥玥?!蔽夷棠桃舶盐医榻B給了他們,這樣,我也就算是與他們互相認識了。
“碧瀅呀,既然我來了,那那些家長里短的事就等以后再說吧,現在嘛……你爸是哥我是妹,那就拿兩條黑紗來吧,就讓我和我玥玥代表家鄉(xiāng)人來送你爸一程,而且,我也要好好的去看你爸的最后一眼……嗯,珠妹呀,你去獻上帛金、獻上一個花圈吧?!蔽夷棠逃檬职蜒蹨I一抹,然后毅然決然的說道。
“哦,好的?!蔽覒?。
潘碧瀅一招手,便有人拿了兩條黑紗過來,我奶奶和我便也被臂纏黑紗了。
隨即,我便在簽到桌的白布上寫上了我奶奶和我的名字,并奉上了帛金,在協辦的潘志鴻生前單位的工會干事便迅速地寫緞帶、添置了一個花圈。
然后,我奶奶便快速、三步并作兩步的走進了靈堂內。
靈堂內的墻邊都擺了花圈,正面的墻上掛著潘志鴻的黑框遺像,靈堂的正中間則放置著一具玻璃棺,玻璃棺的四周也擺滿了鮮花,潘志鴻的遺體就被擺放在了玻璃棺里,遺體穿布鞋、著西裝、戴領帶、頭部戴著一頂帽子,這裝束似乎顯得了有一點不倫不類,潘志鴻兩鬢白色的頭發(fā)露出在了帽緣外,臉部清瘦布滿了老人斑、但卻是輪廓分明,他被化了死人妝后、閉著眼在安祥靜靜地臥在了玻璃棺內,靈堂內在不斷地播放著低沉的哀樂。
“潘志鴻??!鴻哥呀,我來看你啦,你的童養(yǎng)媳萍妹來送你上路啦……唉,你看你的這個衰樣,怎么變成了這個樣子了?不認識我了吧?你還能聽到我說話嗎?我就知道你聽不到了,但是,我就是要說,你呀就是前世無修呀……”
我奶奶在面對潘志鴻的遺體時,她突然之間就用家鄉(xiāng)母語客家話說起了話來了,要知道,在此之前,她一直是用普通話在與潘碧瀅及其家人說話的。
據說呀,人只有在與同是說母語的家人或家鄉(xiāng)人在一起時,又或者是在突然受到刺激、在突然驚恐和在太沉浸、太投入的狀態(tài)下時,就會本能、忘乎所以的說出母語話來。
也不知道此時的我奶奶是處于何種狀態(tài)下,反正她就用母語在喃喃自語的朝著潘志鴻的遺體說起了話來了:
“潘志鴻啊潘志鴻!有你這樣的人么?你來到上海五、六十年了,你回過幾次家鄉(xiāng)呀?屈指可數??!讀大學時回過三、四次,你結婚時帶老婆回過一次、年都沒過就走了、害得咱爸咱媽多難受啊,咱爸死時回過一次,咱媽死時回過一次,一共才六、七次,你忘本啊!”
“潘志鴻啊潘志鴻!有你這樣的人么?當年,咱爸咱媽那么愛惜你、那么辛苦供你出來讀大學,村中那么多長輩關心你、支持你,你怎么能忘了故鄉(xiāng)親人對你的好呢?連小學生都知道吃水要不忘挖井人,你一個大學生怎么能忘了自己的根、忘了自己的親人呢?”
“當年,咱爸病得那么重、死得那么慘,他在臨死時都還在呵護你,咱媽過得那么孤單、凄苦,即使是在瘸腿、風濕睡棺材的情況下,她也都還在呵護著你,可你……你怎么就一點孝心都沒有呢?在老人生前不孝、死后也不孝,幾十年來,就連回去掃一下墓、燒一柱香都沒有!”
“當年,咱爸死時,老耕叔沒有把你罵醒,咱媽死時,我傷心難過呀,我也罵你、恨你,唉!真沒想到,這一恨呀,就真的恨了幾十年了,就真的幾十年都沒有再與你見過面了,現在,咱倆都已陰陽相隔了,想了一想,也真覺得可憐呀。”
“也不知你的生活是怎么樣?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哦,到要死了、死到臨頭了,你才告訴碧瀅自己有故鄉(xiāng),故鄉(xiāng)還有我、還有志光和芳姐、還有親人,太遲了,你看碧瀅是個多好的孩子呀,她孝順、識大體、懂親情、愛親人,可就是幾十年來都被你蒙在了鼓里,我們才沒辦法聯系,你呀,為老不尊害了子孫?。 ?p> “鴻哥呀,我若不是想著在小的時候,你是那么的愛護我,你是那么的愛惜我,你、我與咱爸咱媽的生活是那么的辛苦、也是那么的快樂、幸福,我、你、志光、芳姐、志強、翠桃姐,我們一群小孩的生活是那么的難忘、快樂,我們一起逃荒,在路上、在江西受盡了那么多的苦難,我們一路、一路的長大……唉!我若不是想起這些陳年舊事呀,我一個滿頭白發(fā)的老太婆才不來上海見你最后一面、才不來送你最后一程呢!”
“鴻哥呀,你考上大學時,你說你要帶咱爸咱媽來上海,還說要與我結婚、要帶我來上海生活,可是,你到上海了以后,怎么就變了呢?怎么就變成了六親不認、變成了不愛家鄉(xiāng)不愛親人了呢?你怎么能這樣呢?”
“其實,我不跟你結婚、不來上海,我更好呢,我嫁給了羅海龍,我兩公婆恩愛的很,我現在呀,兒孫滿堂、兒孫繞膝,我的兒女、我的孫子孫女個個都有出息,都在國家單位上班、都在開公司、辦工廠、開超市,還出國了呢,個個都賺大錢,我的生活無憂無慮、自由自在,我走過、旅游過的地方呀數都數不過來?!?p> “好在當年你拋棄了我,好在當年我沒跟你,好在當年你沒有帶我來上海呢……只是,我家羅海龍、我的小兒子、小兒媳婦過早離開了人世……否則的話,我更幸福呢,我的生活比誰差呀,你看這一次,也是我的孫女玥玥帶我來看你一眼?!?p> “唉!跟你說這些話還有什么用呢?你眼睛一閉、兩腳被人一拉直,就要化成灰了,在生前都不理家鄉(xiāng)人、家鄉(xiāng)事,絕情絕義,那在你死后跟你說這些話,對著一個死人,還有個屁用呀,萬事都隨煙消散啰。”
“好在你在臨死時都還告訴了碧瀅有故鄉(xiāng)、有親人,她與我才能聯系,我和我玥玥也才能來上?!酥绝櫚∨酥绝?,你到了臨死時才知道贖罪,太遲了,不過,也總算你還有一點點的良心?!?p> ……
就這樣,我奶奶呀就旁若無人似的在喃喃自語著,她似是在埋怨、在數落、在傾訴、在哀嘆,這數十年來的與潘志鴻的多少恩怨、多少悲歡離合、多少酸甜苦辣咸,似乎都被她抖落開來了。
初時,我奶奶一滴眼淚都沒有,但說著說著,她的眼眶便濕潤了,說話便也有了一點哽咽了。
然而,那已經陰陽相隔的潘志鴻然能明了此時的我奶奶的心境呢?這真是他們這一代人的悲哀呀!生活呀也許就是這樣,會隨著時代的脈搏在起伏跌宕,這也許就是所謂的時也命也運也吧?
靈堂里的人并不知道我奶奶在說些什么,因為大家都聽不懂她的家鄉(xiāng)話,人們只感到了驚訝:怎么會有一個滿頭白發(fā)、穿著體面的老太婆在對著潘志鴻的遺體呢呢喃喃?而且神情不太悲傷、有些怪異?語氣也有些不符尋常?
于是便有人向麥穗打探,麥穗便向問者解釋和介紹,潘碧瀅也走近來摟著我奶奶抽泣,這樣,大家便明了了事情的原委,也才知道了我奶奶是潘志鴻的童養(yǎng)媳、是來自潘志鴻的故鄉(xiāng),因而,眾人便嘆息不已。
不久后,殯儀館的主持便低沉地宣布該舉行遺體的告別儀式了,這時,眾人便集中退至玻璃棺材前,在低沉的哀樂聲中向遺體三鞠躬,我奶奶也隨著眾人三鞠躬,之后,潘碧瀅手捧著潘志鴻的遺像,家屬在前、眾人在后繞遺體轉了一圈后便走出了靈堂,喪禮便算是完成了。
城里人舉辦喪事就是這么的簡單,從布置靈堂到結束,僅僅只有兩個小時的時間就完成了。
走出到靈堂門口后的潘碧瀅及其家人便在送客,我奶奶和我便自覺地站在了潘碧瀅的身邊,待眾客人都陸續(xù)離去之后,潘碧瀅便要我奶奶和我一起到她家里相聚及處理后續(xù)的有關事宜。
這樣,我奶奶便打發(fā)了秦義先行離開,之后,麥穗又留下在殯儀館處理后續(xù)的有關事宜,跟著,潘碧瀅、麥蘭、宋波、宋楨、我奶奶和我便坐上了潘家原先租用的、接送他們的面包車前往潘碧瀅的家里。
面包車穿街過巷、左拐右拐,在行駛了好長時間后,我們便到了潘碧瀅的家里了。
這是一個很不錯的高檔住宅小區(qū),潘碧瀅的家就在一棟洋樓的第23層里。
進門一看,三房兩廳的居室倒也是豪華裝修,屋里整潔干凈,也算是一處現代化的高尚居所了。
進屋后的潘碧瀅在廳里擺弄父親的遺像,麥蘭、宋波、我奶奶和我也在協助擺弄其他東西,跟著,大家又在遺像前上香并完成了有關儀式,之后,潘碧瀅才斟茶倒水招呼我奶奶和我,而麥蘭和宋波則到廚房烹煮午飯了,小宋楨則自個走進了他的房里,不知他在干啥。
在一番噓寒問暖后,潘碧瀅便起身走進房間捧出來了一個精致的木箱。
我奶奶一見,她霎時便瞪大了眼睛、驚訝起來了。
這是一個長約60公分、寬約40公分、高約30公分的木箱,木箱都是卯榫結構、沒有一根釘子,連木箱的鎖都是魯班鎖,木箱的木料像是酸枝古木,完好的箱面刻有裝飾花紋,它顯得了古老、精美,也顯得了非常有收藏價值。
“碧瀅啊,你捧出來的這個木箱呀,是我的養(yǎng)父、是你的爺爺潘耀輝花了近十天的時間精心制作出來的呀,當年,你爸考上大學要來上海讀書,你爺爺就為兒子專門制作了這個精美的木箱,說是好給你爸放置像錢銀這樣的一些比較貴重的東西?!蔽夷棠陶f道。
“哦?這木箱原來還是我爺爺親手制作的呀?怪不得這幾十年來,我爸是那么的愛惜、珍藏,最近幾年來,我爸經常在對著這個木箱發(fā)呆,哦,我明白了,我爸是在思念我爺爺、我奶奶呀……”潘碧瀅在含淚說道。
“是的,在五、六十年前,你爺爺呀可是咱鄉(xiāng)下遠近聞名的木匠師呀,他制作的櫥柜、大床、家私家具,那都是像這個木箱一樣無比精美漂亮的,他還幫人家制作蓋房的棟梁、屋檐,那也是雕梁畫棟、精美絕倫的啊,可受人歡迎了,但是,現在呀都失傳了,那時,你爺爺就是靠手藝來養(yǎng)活一家人的?!蔽夷棠套呱锨叭ピ谏钋榈挠檬置鞠湔f道。
“哦,我爺爺原來那么厲害呀,那這個別致的木箱就可謂是我的祖?zhèn)鲗毼锪?,姑姑啊,我們幾十年都沒有見過面,咱姑侄倆也許有太多的話要講了,也許有太多的事情要互相了解了,這呀等一下咱再講,現在嘛,就讓我先跟你來辦一辦我爸的遺愿吧?!迸吮虨]一邊說著一邊便打開了木箱了。
“哦,好的。”我奶奶應道。
潘碧瀅打開木箱后,只見里面放置著一封信、一本存折和一條絲質鴛鴦手帕。
“姑姑啊,這些東西是我爸留給你的,我爸在生前叮囑我說:這個木箱以及箱里的所有東西都要給你,他要對你說的話也寫在了信里,我現在就把它交給你吧?!?p> 我奶奶一看,她就顫抖著雙手拿起了手帕來端視,霎時,她的兩行眼淚便禁不住的在溲溲直流了。
也許是睹物傷情了吧?也許是那被塵封了幾十年的、從前的少女情懷又被攪動出來了吧?
原來呀,在1950年代初期,在我奶奶還是十七、八歲的時候,當時的女人響應上級組織的號召學習潮繡,在熟練后便用晚上和刮風下雨、農閑的時間來刺繡手帕、手巾、枕巾、圍巾、臺布、家居屏風、廟堂幛?!鹊鹊难b飾工藝品,成品后交給國家去換取外匯,而刺繡者則可賺取些零用錢。
當時,剛到上海讀大學的潘志鴻信誓旦旦的說將來要與我奶奶結婚、要帶她到上海來生活,于是,我奶奶便把自己賺取的繡花錢以及這條她自己親手繡的鴛鴦手帕給了潘志鴻,這條鴛鴦手帕便可謂是我奶奶的當時的少女之心的托付呀!
唉!后來,潘志鴻就失信和食言了,潘志鴻與我奶奶的關系及生活就如前文所言了。
雖然都過去了幾十年了,但是,當我奶奶一見到這條鴛鴦手帕時,她的雙手便在顫抖了起來,雙眼也在流起淚來了,我想她此時的心情呀一定是十分的復雜的。
隨后,我奶奶便打開信封抖開了潘志鴻留給她的那封信。
只見信中寫有很簡單的幾行字:
萍妹:
我知道我很快就要離開這個世界了,唯有幾樁心愿交代如下:
第一、本木箱是咱爸咱媽遺留給我的唯一物品,我走后,就留給你作珍品紀念收藏。
第二、這條鴛鴦手帕是當年你給我的信物,楊夢婷也知道此事,舊時童養(yǎng)媳的你便是我的妹妹,這無礙我與她的感情,所以我一直珍藏,我走后,物歸原主,也還給你作紀念收藏。
第三、我愧對于你,存折中有10萬元,請你收下,就當作是我對你的補償和關愛。
第四、我愧對咱爸咱媽,我死后,請把我的骨灰?guī)Щ毓枢l(xiāng),葬在咱爸咱媽墓旁,生前不孝順,就讓我在死后再伺候父母吧。
其余事情可問碧瀅,請你遵辦為盼。
潘志鴻,某年某月某日。
這便是潘志鴻的遺信的內容,也許潘志鴻只知道我奶奶僅具有一、兩個月的掃盲夜校學習的文化水平,他并不知道此時的我奶奶已認識有好幾千字、具有超過小學畢業(yè)生的語文水平了,所以,他的遺信便寫得了非常的簡單明了。
我奶奶又打開了那本存折,存折上的數字顯示剛好就是10萬元。
這樣,我奶奶便一邊抹眼淚一邊在說道:“碧瀅啊,你先把你爸你媽、你們這幾十年來的生活情況都告訴我吧,等我了解了你們的情況后,咱姑侄倆再來商量、再來處理你爸的遺愿吧。”
“嗯,好的,唉……這該從哪里說起呢?姑姑呀,我所知道的、我們的生活呀是這樣的……”
于是乎,那潘碧瀅呀便與我奶奶坐了下來,她姑侄倆便手拉著手的在促膝長談了,而我則坐在了她倆的身邊,便在靜靜地傾聽著她姑侄倆的互相傾訴……
欲知潘志鴻一家在上海過的是怎樣的生活?請看下章續(xù)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