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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婧楚

第四章 祝壽

薛婧楚 陳以壹 4141 2021-07-23 12:02:09

  宴會廳內(nèi),蕭恪幾人找不到薛婧楚已是心急如焚,一出門便看到蕭情剛剛站起身來。

  “蕭情?”蕭恪出聲詢問,“看到你楚楚阿姨了嗎?”

  “楚楚阿姨?”蕭情眼神單純,故作疑惑,“剛才她不小心撞了我一下,扶著我在這邊坐下就走了?!?p>  “婧楚不會走遠的,我們圍著宴會廳找人,張堇你去最近的后臺……”蕭恪皺眉,立馬開始分配任務。

  蕭情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插話道:“哦,她好像說……要進去給我拿吃的?!?p>  “難道還在酒會?”張堇看向蕭恪。

  說話間,有蕭家的人攙扶著蕭情一瘸一拐地離開,蕭情禮貌道別后,轉(zhuǎn)過身面無表情。

  “蕭情!”蕭恪叫住她,“你的腳沒事吧?”

  “沒事的。”蕭情扭過頭來笑顏如花,“冰敷一下就好了?!?p>  蕭恪幾人重回宴會廳,蕭情也在酒店的房間躺下。

  “小姐,我去拿冰袋。”

  “不用了,你出去吧?!笔捛槔渎暤?,倏爾又和顏悅色,“麻煩您了?!?p>  蕭闌本想借機多讓蕭宇接觸些上流人士,畢竟父親大壽這樣的場合,還真不是單單非富即貴就能出席,現(xiàn)場多少看似平平無奇之輩實為行業(yè)翹楚。按照父親的嘉賓邀請要求,他這兒子要不是占著蕭家族譜上一個名字,還真就進不來這酒會了。但蕭宇果然是爛泥扶不上墻,屢屢出言不遜就算了,還幾次沖撞長輩,對蕭家世交傅家的小姐傅喬更是嗤之以鼻,惹得傅家掌門人大發(fā)雷霆,半點蕭家禮法沒有。

  “罷了,小輩們認識認識夠了,結(jié)親這事兒還是看他們自己的造化吧?!笔挔敔斊沉搜蹆鹤訉O子,大失所望。

  “哈哈哈,這酒也品得差不多了,康帝果然名下無虛?!备导议L輩放下酒杯,主動從中調(diào)和道,“是不是快到蕭情的舞臺了?”

  談及蕭情,蕭闌還是喜形于色的,雖是妻子與前夫的女兒,但母女倆都是才貌無雙的女神,帶得回家,拿得出手。

  “快了快了,阿情為這表演準備了好久呢,她從小學芭蕾,沒一天松懈過,應該是在后臺熱身呢?!?p>  蕭闌眼瞅著舞臺上一曲又畢,工作人員上前清了場子,更是滿臉笑容:“清場了,看來是阿情要上臺了?!?p>  工作人員一一抬走場上樂器,只剩一架鋼琴沒再有人動過。等了許久也沒見人上臺,賓客們意識到是蕭情的壓軸表演,也紛紛開始低聲議論。

  “蕭爺爺,唐突了。”傅家小姐傅喬突然拿著小提琴出現(xiàn)在舞臺一側(cè),大方勾唇,微微躬身,頭發(fā)別在了耳后,神情沉靜。

  “喲,傅喬小姐賞臉,竟親自給阿情伴奏?!笔掙@說著,自己心里卻也是沒底的,傅喬小姐可是傅家實實在在的千金,怎么會和阿情認識?又怎么會來給阿情伴奏?就算如此,阿情要是被比了下去豈不是又丟了他的臉?

  傅喬在臺上久久未動,確實是在等人,只可惜等的卻不是蕭情,而是姍姍來遲的薛婧楚。不顧眾人疑惑,兩人點頭致意,一同抬手。

  《Remember Our Summer》節(jié)奏感很強,兩個女孩子的琴聲同樣澎湃而干凈,合奏更像是高手間的相互抗爭與屈服,頃刻間將宴會的沉重浮華之氣一洗而盡。

  蕭爺爺?shù)淖腺e多已年近古稀,當年雄心壯志也大都安享晚年了,看似慶生的宴會現(xiàn)場多有慨嘆白發(fā)生之意,兩個孩子這一曲,卻在老將心中重重砸下一塊巨石,一時激起千層浪。

  一曲畢,宴會現(xiàn)場掌聲如潮,諸多賓客內(nèi)心難以平靜。蕭爺爺如夢初醒,霎時間竟高看了薛婧楚一眼。

  “蕭恪,那是……楚楚?”張堇吃驚。

  蕭恪目光投向舞臺,久久不能回神。

  蕭情隱身人群,此刻更是氣得手中的杯子都有些拿不穩(wěn)了。佘夫人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身側(cè),不置一詞,高揚的酒杯已極盡嘲諷。

  薛婧楚坐在琴凳上久久沒有起身,她知道傅喬在等,可右手的劇烈顫抖無論她怎么反復地松開又握住都無法抑制。掌聲停了,可這多年未見的舊友合奏需要一個完美的謝幕。

  她起身走向舞臺中央的傅喬,掌聲再次響徹宴會廳,傅喬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她的不對勁,盡管吃驚,卻還是迅速反應過來,主動前去用力握住她的右手,表面上落落大方,實則心中惴惴不安,卻不敢開口多問。

  傅喬這幾年輾轉(zhuǎn)幾個國家,要說交到了什么年齡相仿的朋友吧,Jaina算是為數(shù)不多之中的一個。

  她是在街頭接識的Jaina,沾了流浪漢的光,她第一次親耳聽到Jaina彈奏的《夢中的婚禮》,當年的驚鴻一瞥至今難忘。

  和在此之前遇到的其他所有鋼琴師相比,Jaina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于,她是真正的因天賦而發(fā)聲,她的鋼琴有溫柔而澎湃的靈魂,是天賜于人世的撫慰,即使不懂樂理如當年的流浪漢,也會為此幸福地落淚,這是求之不得的。

  可剛才那曲,盡管完成度已近完美,但真正精通樂理之人細究起來就會發(fā)現(xiàn),曲子在進行到三分之二時,莫名有一種有心無力的感覺,這種感覺越接近尾聲就越明顯。

  傅喬以為是她漫不經(jīng)心彈錯了,可手中的顫抖分明在說,Jaina已經(jīng)盡全力了。盡全力,卻遠遠不及六年前的水準。要么自分別后她再也沒碰過琴,要么是她彈鋼琴的手出了問題,無論是哪種,天才的隕落都令人扼腕嘆息。

  “蕭家孫媳的琴聲還真是有如仙樂一般啊。”人群中不只是誰說了句,蕭情微笑轉(zhuǎn)身,輕輕碰了碰佘夫人的杯子。

  瞬間,宴會廳內(nèi)槍聲四起,有人中彈,眾人緊急涌向舞臺旁邊的出口。

  薛婧楚毫發(fā)無傷,卻如同中槍一般不可置信,甩開傅喬緊握著的手,逆著人流奔向聲音的源處。直到突然落入蕭恪的懷抱,她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淚眼朦朧中,朝思暮想的半張臉依稀閃過,她痛哭流涕地想要靠近,卻沒有反抗之力地被蕭恪環(huán)著,被人群裹挾著離開宴會廳。

  “不要,不要……”她呢喃著,看著那半張臉一點點消失在人群,左胸膛里傳來的痛苦幾乎瞬間淹沒了她。

  蕭恪迅速反應過來眼前的風云變化,縱有萬般不舍,也只能緊緊地抱抱懷中受驚的人兒,然后迅速將失魂落魄的薛婧楚交到張堇手上,向晚來一步的警務人員表明身份拿到配槍,抓著暴徒留下的逃生繩一躍而下,立即展開追捕。

  張堇向警務人員解釋著現(xiàn)場情況,薛婧楚卻乘機推開了張堇跑進電梯。張堇始料未及連忙去追,電梯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又立馬奔向樓梯。

  酒店門口正對車水馬龍的南川街,臨近市中心人潮涌動。薛婧楚瘋了一樣找尋著什么,張堇赤腳跑出來時,一輛巴士正貼著薛婧楚的裙擺呼嘯而過。

  “楚楚!快回來,楚楚!”張堇后怕得想要去追,卻被晚來的郭航一把拉回來。

  “在這兒呆著,我去追她?!?p>  張堇的呼喊聲、車輛的剎車聲、警務人員的警告聲……每一種聲音都在薛婧楚的耳邊愈來愈模糊,直到世界靜音,她已經(jīng)聽不到任何東西了。

  她拼命地往警務人員涌向的方向奔跑,用盡她的所有力氣,甚至賭上她的生命。她想要追回一些東西,一些在她生命中消失已久的東西,她為之茍活于世的東西。

  南川街最大的商場,人潮從中噴涌而出,薛婧楚費力擠進商場一層大廳,恐懼彌漫整個大廳,她分明在發(fā)抖卻覺得從未有過的安定。一遍遍地擦去眼中的淚水,只為看得清晰一點,再清晰一點,可是她要找的人卻依舊沒再在她眼中出現(xiàn)。

  他一定對她很失望。

  薛婧楚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淚也愈發(fā)不可控,瀕臨脫力,終于捂著心臟手腳發(fā)軟地將要倒下。有人沖向她,她無處閃躲;有人禁錮她,她無力掙扎。她的世界早就錯位得離譜,可至少,他還活著不是嗎?

  張堇拖著紅裙總算趕到。

  在大廳的中央,郭航站在一旁,蕭恪通紅著眼在人潮中緊緊地抱著薛婧楚,低聲安慰著,而薛婧楚只是用手臂橫亙在兩人之間,拒絕再靠近哪怕一分一寸。

  “婧楚,不是的,不是的,我?guī)慊丶液貌缓??我?guī)闳フ裔t(yī)生,我們?nèi)フ裔t(yī)生?!?p>  可無論他多么低聲下氣,薛婧楚還是怒吼著奮力掙開他的懷抱:“你放開我!”

  推開蕭恪的她沒走兩步便摔倒了,額頭的點點血液緩緩流下,染紅了她整個世界,一如那年血紅的樊家。

  這是張堇第一次看到蕭恪哭得發(fā)抖,眼看著蕭恪的姿態(tài)為了薛婧楚低到塵埃里,她愣在當場,突然明白,對婧楚而言,擋在他們面前的是什么,而兩人之間的距離又是多么遙不可及。她以為已經(jīng)五年了,所有人都應當認為329爆炸案已經(jīng)過去了。但婧楚沒有,她似乎仍有半個身軀被鎖在蕭恪當年親手抱她出來的那個鐵籠子里。原來她不是拒絕蕭恪的靠近,她只是自己被困住了。

  暴徒顯然是準備充分,縱使警務人員反應迅速,也還是逃之夭夭了。張堇一直在警局協(xié)助調(diào)查,通過蕭家的人聯(lián)系到郭航已是夜幕降臨,得知中彈的竟是郭伯父,便馬不停蹄地趕去了醫(yī)院。

  宴會主人蕭爺爺肩膀擦傷,并無大礙,郭伯父身體里的子彈卻只離心臟幾公分,仍在手術(shù)里搶救,這些暴徒似乎更像是沖郭伯父來的。

  母親哭著暈了過去,手術(shù)室門前突然一片死寂,連醫(yī)院其他聲音都一并消失了,郭航一個人渾渾噩噩地站在手術(shù)室門口,低著頭像小時候無數(shù)次做錯事被父親罰站。

  “航仔!”

  郭航一轉(zhuǎn)身,便一眼注意到了匆忙趕來的張堇。幾乎是瞬間,心中的防線全面崩塌,眼眶終是紅了。兩人疾步?jīng)_向彼此,緊緊地擁住對方,像抓住此刻唯一救命的稻草。

  郭航的眼淚大顆大顆消失在張堇的頭發(fā)里,他自以為頂天立地,沒想到風暴來臨,卻也只是一葉扁舟,而唯一的歸宿也僅限于她的懷抱。

  “別怕,航仔,沒事的,伯父會沒事的?!睆堓琅闹谋?,見慣了尸體、拿慣了解剖刀的手竟也在顫抖。

  她自幼無所牽掛,以為心是比常人冷漠的,沒想到有一天竟也會畏懼死亡。她無法想象,把父親當作神一樣信仰的郭航,如果就此失去父親,會變成什么樣子。

  手術(shù)做到了深夜,關(guān)心的人來了一撥又一撥,直到手術(shù)燈滅,郭航才猛地站起身來,期待卻又畏懼地不敢上前。

  “人救回來了?!笔歉导医榻B的醫(yī)生,才三十出頭,從手術(shù)室出來只說了這一句,便倒在了剛剛抱著花過來的傅家小姐身上,看樣子已是筋疲力盡。

  “放心吧,這家伙說救回來了,閻王爺親臨都帶不走了。”傅喬大方寬慰他們道。

  張堇看了郭航一眼,總算能放下心來了。郭航癱坐在手術(shù)室門前,頭低著,看不清楚神色,張堇知道,他累了。

  “你是今天和婧楚一起在臺上合奏那個女孩子?”傅喬換了常服,張堇這才半晌沒反應起來。

  眼前這個女孩子看起來與她風格相似,巴掌大的小臉卻精致了不知多少,單論樣貌甚至在婧楚之上,個性張揚不乏骨子里透出的溫柔教養(yǎng)。

  剛在宴會上聽人提起蕭家想要跟傅家聯(lián)姻,有人冷哼道:京城十六家,她傅喬是第一千金小姐,蕭恪勉強,蕭宇也配?她原是不以為然,可此番見了人才知,不愧是出身名門,果真一顰一笑都熠熠生輝。

  如果郭航?jīng)]有遇見她,也會娶這樣一位含著金湯匙的小姐吧。不知怎的,張堇竟有些心虛,像偷摸著盜走了別人家的寶貝似的。

  “婧……楚?”傅喬睜大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發(fā)笑。

  “嗯。”張堇以為她與婧楚并不認識。

  傅喬思索著什么似的點點頭,把花交給張堇:“這花……是送給郭先生的,另外代我問候婧楚,還有蕭恪,我是傅喬,拜拜。”

  張堇接過花,低頭一看竟是嬌艷欲滴的玫瑰,一臉懵地望向徑自離開的兩人。

  “你認識???不去打個招呼?”

  “老朋友,有難言之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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