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我哥和林佳曜在書房等我嗎?”
書房里空無一人,薛婧楚有些疑惑地看向小古,對方眼神閃躲,她正要繼續(xù)發(fā)問,樊映陽和林佳曜卻在此時突然出現(xiàn)。
“怎么啦?著急啦?”林佳曜看著心情大好,手肘戳戳樊映陽笑道,“我就說婧安還沒睡吧?!?p> 樊映陽卻沒有那么輕松,笑了兩聲也是很僵硬。
“好了,婧安,叫你來呢,是我們最近得了個好玩的,想叫你來看看?!?p> 林佳曜翻箱倒柜半晌才翻出一個盒子來,小心打開,取出來竟是一個小瓷瓶,像極了當年樊叔叔帶回國的一件文物,只不過那個瓶子,樊叔叔一回國便上交政府了。她在市博物館見到過的,怎么會在這里?薛婧楚疑惑地看向林佳曜。
“放心吧,這是仿品,你哥在文玩街上買的,好看吧?”
薛婧楚不懂這些,只覺得觸手溫潤,格外舒服,著迷地點點頭:“確實好看。”
“我就說你會喜歡,你哥還說你不會要呢?!?p> “怎么會。”
“正好,你的窗戶那里不總是有一枝玫瑰嗎?插這個瓶子不是更好看嗎?”林佳曜笑得恣意。
“好,謝謝哥?!毖︽撼⑽⒁恍?,挽住樊映陽,似乎是瞥見了什么,她面色一凜卻并未聲張。
樊映陽神色淡淡,搖搖頭:“喜歡就好,回去吧,早點睡?!?p> 薛婧楚轉(zhuǎn)身出門,兩人沉默良久,樊映陽的疲累終于毫不掩飾,這才松了口氣說道:“不能再繼續(xù)下去了,婧安如果知道了,是不會接受的。”
“所以呢?”林佳曜也沒了剛剛的明媚恣意,眼底一片陰郁。
“你發(fā)泄也該發(fā)泄夠了,盡早結(jié)束吧。”樊映陽按著漲得生疼的太陽穴。
“好,我知道了?!?p> “吳炳良的合同我已經(jīng)看到了,你又打算瞞我?”樊映陽責怪道。
林佳曜聲音悶悶的:“我只是覺得你陪著婧安會比較好,我本來情緒也不穩(wěn)定……”
“好了,以后別說這話了,我說過我們是一家人,你難道還能一直躲著她不成?”
“嗯。”
“到時候我去送吧,上次你九死一生,那邊對你防范不少,再說你身上還有傷,不管怎么說,這次輪也該輪到我了?!狈酬柌蝗葜靡傻剞D(zhuǎn)身離開,又停下腳步,“這單生意結(jié)束了,我們就退出。”
“好?!?p> 樊映陽第二次轉(zhuǎn)身:“陸醫(yī)生寄來的藥應(yīng)該快吃完了吧?”
“行了,我知道了,你好啰嗦?!绷旨殃谉┝?,干脆一把將樊映陽推了出去。
毒本來就難以控制,加之吳炳良的這單生意又要越境,涉及偷渡,只怕會難上加難。林佳曜嘴上答應(yīng)得快,多半到時候又變卦,他還是得想個辦法。
薛婧楚在床邊呆坐著,腦海中反復(fù)確定著樊映陽脖子上的血痕,看樣子分明是擦過但沒擦干凈的。她好像被人生猛地從歸家的溫情之中硬拽了出來,不安的心臟狂跳個不停。
到底是誰的血?哥哥又是怎么沾上的?
林佳曜的房間離書房近多了,為什么兩人卻比她晚到?
還有冷風,暑熱未盡,哥哥的房間里為什么有刺骨的寒風?
她想起來了!那個房間從前是帶了個小實驗室的,樊叔叔以前總是整天整天呆在那個小實驗室里??墒恰切嶒炇业拈T呢?她明明只看到一堵墻啊。
要是小古來得晚一點就h……不對,難道……難道,他們在監(jiān)視她嗎?
究竟是什么事情要對她如此防范?薛婧楚忍不住顫栗,她忽然十分害怕,害怕這來之不易的平靜最終還是會被打碎。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樊映陽起身開了門,見是她,下意識側(cè)了側(cè)身,卻又迅速上前一步將她擋在身前:“怎么了,婧安?”
薛婧楚不露聲色,只乖巧地抬手撒著嬌:“我想彈琴了,我們明天去取琴吧?!?p> “好?!狈酬柸嗳嗨念^發(fā),目光依舊充滿呵護與關(guān)心。
“晚安。”薛婧楚咽了咽口水,有些動搖,轉(zhuǎn)身之后又重新下定決心,“哥?!?p> “嗯?”
“晚上冷,小心著涼。”
樊映陽果然僵硬了下:“好?!?p> 回房間的路上,薛婧楚又碰到了小古和林佳曜另外的手下待著,見她像老鼠見了貓,頭低得仿佛就要觸地。
薛婧楚湊近:“你叫小古?”
“是的,小姐?!?p> “我怎么覺得在哪兒見過你?”不是搭訕,她是真的覺得有些眼熟。
“我,我經(jīng)常在別墅里亂轉(zhuǎn),可能,因此小姐有影響吧?!毙」趴目陌桶偷鼗卮鹬?p> “不是,不是在樊家?!?p> “當日蕭長風先生大壽,我陪林先生在現(xiàn)場。”
薛婧楚想不到其他,也沒再追問,只和善一笑,便徑直離開了。
這晚她睡得并不好,做了一夜的夢,夢中影影綽綽遇見了許多人,卻只有蕭恪背對著她,不發(fā)一言。即使在夢中,他也在生氣嗎?她拒絕了這么多年,他終于要放棄了嗎?也好,本來他們已經(jīng)是殊途了。
最近天氣很好,幾乎日日都是陽光普照。
“上車吧?!狈酬柼匠鲱^來,面具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好?!毖︽撼胲囍校а劭戳搜垴{駛座,“今天換個司機吧,他開得太快了。”
樊映陽沒多想:“好,那……”
“就你吧?!毖︽撼噶碎T口站崗的小古。
路上有些顛簸,薛婧楚靠在樊映陽肩上,見妹妹笑意盎然,樊映陽自然也是開心的。一路談天說地,從琴身的顏色講到女孩子對衣服的喜新厭舊。
不知不覺間,車子漸漸駛?cè)氤菂^(qū),薛婧楚狀似無意地盯著路邊的商鋪,手在潔凈如新的車窗上亂畫著。
“停車?!?p> 小古下意識服從命令停下車,樊映陽問:“怎么了?”
“哥,你看櫥窗里那條藍色裙子,是不是好美?”薛婧楚活潑地挽著樊映陽指給他看。
林杳的工作室,樊映陽想不到這個名字與蕭家有任何關(guān)系:“喜歡嗎?去試試?”
“可以嗎?好呀好呀?!毖︽撼袷菢O容易滿足的小姑娘似的,急切地拉著樊映陽奔進店中。
“請問我想試試櫥窗里那條裙子可以嗎?”
“抱歉,工作室暫不……”店中一個極風雅的姑娘正在伏案畫著些什么,見兩人進來便噤了聲。
“不好意思,嚇到您了。”樊映陽有些局促,連忙俯身道歉。
林杳匆忙擺擺手:“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是我失禮了,是那條裙子嗎?我給您拿下來?!?p> “哥,你在這兒坐著等我會兒?!?p> “好?!?p> 薛婧楚歡欣雀躍地跟著店主去了試衣間,樊映陽的目光一一掃過店中的衣服,陳列不多,但鮮有凡品,不僅風格獨樹一幟,用料也是頗有想法,看得出來,這店主確實有兩把刷子。
“薛小姐,你怎么在這里???”到了試衣間,林杳才急切地開口詢問。
“林姐姐,時間緊迫,我需要你幫忙,我要從后門離開,你幫我拖住前面坐著的那個男生。放心,他是我哥,他不會傷害你的?!毖︽撼蓖箝T走,將禮服一把塞給林杳。
林杳是張堇的發(fā)小,幾人也算熟識,只是城郊偏遠,不常得見。
“這是怎么回事???我看新聞,你和蕭隊長都失蹤了,張堇急得,前兩天打電話都在哭啊?!绷骤酶悴磺宄顩r,只是一路跟著薛婧楚到了后門口。
“你說什么?”薛婧楚剛邁出門口便頓住了腳步。
“張堇在電話里哭了,說是郭航的爸爸……”
“你說蕭恪失蹤了?”
“跟你一起失蹤好幾天了,新聞還說你們倆私奔了,難道你們沒在一起嗎?”
薛婧楚有些心慌,一種極其不祥的預(yù)感在她心中升起,帶著她的心臟,仿佛要跳出喉嚨。
她轉(zhuǎn)身就要跑,卻被林杳拉住,塞了個東西在手心:“車鑰匙,車你認得的,注意安全?!?p> 她整顆心都拴在了另一個人的安危上,哪里還顧得了自己。小古在后視鏡里看著一輛車沖出巷道,迅速往他們來處去,心一沉,卻并沒有選擇阻攔。
林佳曜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趕向城郊,和樊映陽的電話還沒來得及掛,就聽見有車呼嘯而過。直覺告訴他,婧安就在那輛車里。
車道間有綠化,轉(zhuǎn)向的地方卻還有些距離,他當機立斷讓司機逆行追逐。油門踩到底,聽聲音他與她僅一車之遙,突然一輛車猛地撞向了他。
林佳曜瞬間眼前一暗,有鮮紅的血液蜿蜿蜒蜒地淌過他的太陽穴,他卻只是冷冷瞥了眼。是郭世雄的兒子,沒有任何糾纏,林佳曜毫不猶豫地將司機推下車,從后座跨上駕駛座,眼中、心中都只有一個目標。
“林佳曜!你給我冷靜點!”樊映陽的聲音與他的手機一同被隨手丟出窗外,被路過的車輛碾碎。
額頭的汗將血暈染開來,他好像在憤怒,又似乎只能慌張。
“蕭??!蕭?。∧阍诶锩鎲??蕭??!”薛婧楚找不到實驗室的入口,只能依靠那晚對冷風的感覺,判斷著方向。她奮力捶著墻,卻得不到任何回應(yīng)。
她努力回想,試圖找尋自己有關(guān)這個實驗室的任何記憶,哪怕只是一星半點。可只是徒勞,她無計可施,看著這一屋子的陌生與似有若無的血腥氣,終于發(fā)了瘋般砸了所有的東西。
恍惚之間,她聽見類似于石門漸開的聲音,猛地轉(zhuǎn)過身去,觸目可及,盡是刑具,手中的玫瑰花瓶無聲打碎。
她極力控制住自己顫抖的身體,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血跡斑斑的實驗室。
實驗室里燈光微弱,最顯眼的不是其他,而是一個散著頭發(fā)的姑娘身上穿著的米色衣裳。衣裳已經(jīng)沾滿了血污,甚至好像還有幾個血窟窿,但隱約還看得出款式。她曾有很多件一模一樣的,是幾年前護工為她準備的,比病號服柔軟許多。
那時她每天在精神病病房里發(fā)呆或者流淚,整日一言不發(fā),仿佛與世界隔離,唯一的打擾就是頻頻出現(xiàn)的蕭恪。那時,他還只是一個陌生人。
那姑娘原本垂著頭,見來人沒了動靜,才緩慢地抬起頭,那張臉與她約莫有七成像,一看清她的臉便怒目圓瞪,尖叫著想要撲向她卻掙脫不開身后的十字架。
那姑娘仿佛要告訴她些什么,可一時情急哪怕是一句話也講不清楚,只能拼命地示意她往下看。地上仿佛癱倒著什么,室內(nèi)實在昏暗,她看不清,又步履維艱。
風卷著她的頭發(fā),遮了她的眼睛,有人在黑暗中抱住了她。那人肩膀處的血腥味濃烈卻干凈,顯然和她一樣,與這里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