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曾經(jīng)說過，你和林佳曜，是為了我才撐到現(xiàn)在的，對吧？”
薛婧楚看著小侄女的牌位，那個唯一還沒有姓名的牌位代表的是她最期盼的生命啊，她曾經(jīng)也有過無限的遐想，可除了一句“對不起”，她什么也給不了他了。
“是。”樊映陽心懷愧疚，聲音也隨著頭低了下去。在無數(shù)個東躲XZ的深夜、在無數(shù)次別無選擇向別人低頭的瞬間，如果不是想著婧安，他們早就變成另外兩座牌位了。
可為她而活是真，如今親手逼著她直視仇恨也是真。
“那如果……我死了呢？”
樊映陽再抬頭時，刀已經(jīng)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婧安！”
林佳曜聽到樊映陽的喊聲立刻沖了進來，見她脖頸上架著刀，急切地勸阻：“婧安！”
她一步步逼退他們，最后看了一眼蕭恪，眼淚落在刀刃上：“放過他們，否則，我與他們同死?！?p> “樊小姐！”吳炳良不是沒想過薛婧楚會如此，可他著迷于她沾上血腥的絕艷，竟將之拋至腦后，一時大意了。
這是在樊家的地盤上，他只帶了四五個手下，照樊映陽對樊婧安的心愛，就此放過有什么不可能，而林佳曜……現(xiàn)在唯一能賭的就是他的嫉妒和憤怒了。
“樊小姐，到現(xiàn)在，你還要護著他們嗎？蕭恪，一個仇人，對你而言，甚至重過從小一起長大的家人、朋友嗎？”
“你當(dāng)真要為他們做到這個地步嗎？”林佳曜的聲音仿佛是從肺腑中擠壓出來一般，壓抑、痛苦。
“是?！毖︽撼捯粑绰洌旨殃妆阋还髯忧盟榱斯降挠彝裙?，郭航重重倒下，痛苦的叫喊瞬間填滿整個實驗室。
“航仔！”
“郭航！”薛婧楚已經(jīng)近乎哀求地看向林佳曜。
林佳曜俯視著匍匐地上的郭航：“現(xiàn)在，你們可以走了?！?p> 吳炳良想阻攔，可林佳曜在身前擋著，手下也已被小古等人挾制住，只能噤聲。他這個義子，到底成不了大事，最終還是心慈手軟，受不了一個女人的以死相逼。
郭航迎著他的目光站起身來，推開張堇，右腿的疼痛幾乎要他咬碎牙齒才能承受。張堇也硬生生地扛起蕭恪，她知道婧楚已經(jīng)無計可施，這是他們最后的機會。兩人都在用最后的力量強撐著走出樊家，然后聽薛婧楚的話，選擇了樊映陽的車。
事發(fā)突然，他們不會有時間動手腳，而哥哥也不會讓她坐在一輛綁著炸彈的車上，所以這是最接近安全的選擇。
說來自私，她總是只能利用一個人對她的愛去保全她想保全的東西，是她軟弱而不自知，才會讓身邊的人都陷入這樣的困境之中。
車子已經(jīng)漸行漸遠了，薛婧楚終于力竭，舉刀的手微微顫抖，雪白脖頸便留下一道鮮艷的血痕。這把刀終于也浸潤了她的血液。
“放下仇恨h……”暈倒前，她只說了這一句話。
林佳曜是第一個沖過去接住她的人，懷中的人面色蒼白，氣息虛浮，一如當(dāng)年姐姐臨死前的模樣，他終于怕了，抱著她的身體從未有過地顫抖：“婧安……婧安……”
吳炳良氣極，甩下一句“你們最好給我一個交代”，便驅(qū)車離開了。
“我以我十二年職業(yè)生涯奉勸二位，不要再讓患者面對任何重大打擊，否則，后果自負。”
薛婧楚不知睡了多久，醒來時天色已晚，聽到久違的女聲，竟有片刻的恍惚，睜眼一看竟真的是陸婭。而林佳曜和樊映陽兩人站成一排，被她訓(xùn)得像高中生罰站。這什么造型啊？雙馬尾？她又在胡說什么唬人??？
“婧安！”林佳曜瞄到她無力地張望著新的房間，一個箭步撞開陸婭，在她床邊蹲下，“你怎么樣？還有哪里不舒服？”
“這是在哪兒？”
“雁來，大哥的房子，我們小時候來住過的。”樊映陽急切地看著她：“陸醫(yī)生，你快過來檢查一下。”
“那你倆倒是給老娘讓開啊?！标憢I直接兩腳踢開兩人，俯身摸了摸薛婧楚的額頭，眼睛沖她眨巴眨巴，咳了兩聲又故作凝重的說，“患者還是兩眼無神，有再度暈厥的可能，最好立刻安排進行精神方面的檢查，剛才的條件也跟你們說了，你們出去吧?！?p> “陸醫(yī)生，婧安這么虛弱，要不要稍微休息休息之后再進行？”樊映陽猶疑地問道。
“你是醫(yī)生我是醫(yī)生？精神疾病也會取人性命的，我不檢查怎么對癥下藥？我說了要患者以前的病歷，你們又沒有，怪我??！”
樊映陽徹底沒話說，婧安的病歷因為一些原因，一直受到警方和蕭家兩方的保護，即使他們幾次從蕭闌處下手也沒比傳聞多知曉一星半點。
兩人出去了，薛婧楚正要開口，陸婭卻捂住了她的嘴，不一會兒便聽到不少人輕手輕腳遠離了這個房間。
陸婭松開她，扶著她坐起來：“我讓他們離房間五十米開外，我們現(xiàn)在可以說話了?！?p> “你怎么……”
“你怎么在這兒？”
“說來話長，你不會是……”
“你不會是林佳曜一直在找的那個樊家妹妹吧？”
“沒錯，你跟他們……”
“你跟他們是怎么相認的?。俊?p> “……”薛婧楚滿臉黑線。
“嗯？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
“有。你不會自己提問嗎？”
“哎呀，我不鬧了。怎么回事兒?。磕愫褪捈疑贍斒й櫟男侣勪佁焐w地的。”
薛婧楚嘆了口氣：“不知道蕭恪現(xiàn)在怎么樣了。”
“ICU呼吸呢?！标憢I說得輕松。
“你說什么？”薛婧楚心口一窒。
“新聞?wù)f的，你沒看嗎？哦，我忘了，你昏迷了?！?p> “蕭家有最好的醫(yī)生，一定不會讓他出事的?！毖︽撼矶\著。
“不清楚，但是聽說送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處于休克狀態(tài)，休克時間過長的話，可能導(dǎo)致腦組織不可逆的損壞，也就是植物人啦?！?p> 陸婭端著杯水，邊說邊往窗邊走，一轉(zhuǎn)身見薛婧楚已經(jīng)面無血色，似乎下一秒就要再度倒下，“哎，你別暈啊，這只是往壞了想而已。蕭家少爺還沒到這份兒上呢，現(xiàn)在唯一能確定的只是他眼睛瞎了而已?！?p> 薛婧楚如遭雷擊：“你說蕭恪的眼睛怎么了？”
“應(yīng)該是什么毒吧，導(dǎo)致他失明了。哎，你干嘛？”
“我要去找他?！毖︽撼屏吮蛔樱ⅠR就要下床。
“你瘋了？就你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趕到醫(yī)院，他沒斷氣，你斷氣了?！?p> “可是他的眼睛……一個警察，沒了眼睛，以后，以后……”
“以后找個合適的眼角膜不就行了，這么點事兒還能難倒蕭家？”陸婭不解。
“那休克呢？”薛婧楚滿眼希望地看著陸婭，完全不再在意她有多么欠打。
陸婭被盯得有些心虛，但也只能聳聳肩道：“那，那，那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p> “陸婭，我想出去見見他，你能幫我嗎？”
陸婭認真想了想：“這，這我真的沒辦法，我背著林佳曜跟你說這么多，已經(jīng)有違妻德了，要再把你偷出去，我怕他會休妻啊?！?p> “你們結(jié)婚了？”
陸婭又想了想，仿佛自己也不太確定地說：“算是吧?！?p> “那你可以把我的信帶給張堇嗎？蕭恪的朋友?！?p> “帶信多麻煩，你直接打電話不行嗎？”
“可我不記得她的電話?！?p> “嗯……打給醫(yī)院不就行了？她是做什么的？”陸婭邊說著，電話已經(jīng)撥了出去。
“法醫(yī)?！?p> “這么刺激？”
電話那邊是個老人，似乎剛被吵醒，聲音啞著有些不耐煩：“喂？”
陸婭聲音迅速低沉下去：“大爺，你好……”
“又是你？說了傅家小姐不會來這兒接你電話的?！?p> “大爺，不是，我找……”
“那什么醫(yī)生也不接，你不要再打來了?！?p> 聽著大爺就要掛電話，陸婭立馬抬高了聲音：“門衛(wèi)大爺！我的親大爺！這次我真有人命關(guān)天的事兒。”
“你又要找誰??？”
“大爺，醫(yī)院是不是有很多警察？”陸婭認真了起來。
“是啊，門口這兒就有兩個?！?p> “大爺，這次不跟你鬧了，其實我是一名法醫(yī)，我在市中心發(fā)現(xiàn)了情況，但不方便直接報警，你把電話給警察，事情也許還能及時挽回。記住，一定得是穿警服、戴警帽、看起來就很正常的警察??！”
“好，姑娘你別慌啊。”大爺連忙招手叫了警察過來，見這警察連嗯了三聲，看了眼座機，又看了眼他，掛斷電話就著急忙慌地往醫(yī)院里面跑，心里一下子恐慌萬分。
那警察跑進醫(yī)院，四處詢問才在一個高級病房找到了張堇法醫(yī)，見病人在休息，只好靠近耳語道：“張法醫(yī)，您的同事楚法醫(yī)說林佳曜的尸檢報告出來了，希望您盡快聯(lián)系她，這是她的電話號碼，241……”
“楚法醫(yī)？楚楚！”張堇沖出病房，按著號碼撥回去。
“喂？堇堇！”
“楚楚，你怎么樣？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我沒事兒。蕭恪呢？郭航呢？他們……還好嗎？”薛婧楚知道自己是明知故問，他們帶著那么重的傷離開，怎么可能會安然無恙。
“郭航的腿廢了……”張堇盡力壓抑住哭聲，可憋了太久的眼淚已經(jīng)大顆大顆落下。到現(xiàn)在，她還不知道該怎么告訴郭叔叔、郭阿姨這個噩耗。
“……對不起。”
“楚楚，不用說對不起，我知道你已經(jīng)盡力了?！睆堓啦恋粞蹨I，看了眼依舊昏迷不醒的郭航，只能選擇暫時將郭航交給門口守衛(wèi)的警察，而自己快步趕向蕭恪的病房，“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你別掛電話，我?guī)闳フ沂掋?，醫(yī)生說他情況很危險?！?p> “好?！?p> 張堇奔到ICU時，眼前是預(yù)料之中的層層包圍，就連蕭闌都只能屈尊在外圍站著。
警衛(wèi)果然將她攔下了：“站住，什么人？”
“我是蕭隊長的朋友張堇，給蕭爺爺祝過壽的，讓我進去，也許電話里的人能夠喚醒蕭隊長。”
“電話里誰??？”蕭闌不耐煩地抬頭，爺爺大怒，他已經(jīng)在這兒站了幾個小時了，“哦，薛婧楚是吧？不對，現(xiàn)在好像叫樊什么安，是吧？”
“怎么回事？”蕭爺爺也聽到了動靜。
“爺爺，這人拿著手機，說是薛婧楚能夠叫醒蕭恪。”
“薛婧楚？”蕭爺爺再開口已是怒火沖天，“不就是她把恪兒害到這個地步的嗎？”
張堇知道跟這兩位一時半會兒扯不清，只能寄希望于剛從病房出來的佘夫人：“佘阿姨！佘阿姨！我是張堇！”
佘夫人本不想理會，看在她上次坦誠相告的份兒上才擦了擦眼淚，走了過來：“做什么？你不要打擾到恪兒。”
“佘阿姨，讓婧楚跟蕭隊長說說話吧，也許會讓蕭隊長多一分生的希望呢？”
“薛婧楚？”佘夫人就連怨怒都虛弱了許多。
“佘阿姨，我知道您現(xiàn)在對婧楚多有怨氣，可我現(xiàn)在多解釋一分鐘，就多浪費一分鐘。我保證，婧楚絕對不會傷害蕭隊長的，求求您，就信我這一次吧?！?p> 佘夫人見她眼神誠懇，加上傅家的醫(yī)生說恪兒求生意志薄弱，情況非常不利，只好在蕭爺爺?shù)姆磳β曋?，一意孤行，讓護士將手機帶進去，放在蕭恪的耳旁。
盡管手機打開了免提，可他們在外面還是聽不到薛婧楚的一切聲音，只能通過蕭恪的反應(yīng)來判斷情況的好壞。
“蕭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