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二女相爭必有男傷

　　走出門外，一陣冷風吹來，牛小花縮了縮脖子。他根本不知道附近有什么東西可吃，只好選定一個方向，漫步走去。

　　可能是還沒到宵禁的時間，當然也有可能是一場大火過后，蘭州城內原本的秩序不復存在的原因，牛小花走的這一路上，處處都有人漫無目的的來回走動。幾個人圍坐在一個小小的火堆旁，向牛小花投來漠然的目光，他們身后是一片倒塌的房屋。

　　牛小花不想再看這種慘象，每當他看到這種漠然的目光時，他就會想起趙大強和早點攤的大媽。為什么這個江湖和牛樹林花千月描述的有這么大的區(qū)別呢？

　　他鼻子忽然一動，一股食物的熱氣從遠處巷口處飄來。

　　轉過巷口，幾盞昏黃的燈光現于眼前?？繅μ幨且粋€餛飩挑子，雜亂的擺著幾張方桌，有人席地而坐，捧著碗吸溜。時不時有人發(fā)出一聲抽泣。

　　牛小花走近前去，揚手向伙計示意要一碗餛飩，打量了一圈，并沒有空桌。他只好找個人少的桌子，端著碗坐了下去，抽出一雙筷子。

　　“...”坐在他對面的人抬頭看了他一眼，牛小花驚的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那人捂嘴笑了一聲，從筷籠中抽出一雙筷子遞給牛小花。

　　“朱姑娘...怎么也會來這種攤子上吃夜宵？”牛小花顫抖著接過朱紅雪遞來的筷子，在他的心里，這種仙氣飄飄的女子就應該伴隨著瓊漿玉液珍饈美饌出現才對。這油膩膩臟污污的攤子何德何能能讓仙女坐在這吃飯？

　　“睡不著，出來走走?！敝旒t雪臉上紅意漸褪，一雙妙目垂在餛飩碗里。

　　一時間兩人無話，只有牛小花吸溜吸溜的聲音不斷。朱紅雪卻不動筷，雙手放在膝蓋上，目不轉睛的看著牛小花。

　　“要喝點酒嗎？”朱紅雪突然問：“這家餛飩攤也賣平涼老酒的，要不要嘗嘗？”

　　牛小花驚訝的將一個餛飩吐回碗里，受寵若驚：“我...酒量不是很好...”

　　朱紅雪展顏一笑，揮袖叫道：“店家，來一小壇平涼老酒！”輕聲道：“妾身才聽凌大人說公子...為了保護蘭州城而受了傷，喝點酒也可以活血的...”

　　伙計拎著個小壇晃悠過來放在桌上。朱紅雪止住牛小花的手，從桌上拿起兩個倒扣的酒杯，皺了一下眉頭，用袖子里里外外仔細擦了幾圈，盈盈起身拿起酒壇倒了兩杯酒，雙手拿起一杯放在牛小花面前。牛小花何時被人這么伺候過？驚得手足無措。

　　朱紅雪望著牛小花的呆樣子，輕笑一聲，拿起酒杯，在牛小花面前的酒杯上輕輕碰了一下，仰頭便是一杯。

　　“還要妾身再為公子倒一杯嗎？”朱紅雪單手拎起酒壇，給自己倒?jié)M，臉上泛出一絲血色，格格笑道。牛小花突然覺得和面前這個仙女的距離近了不少，壯起膽氣，顫抖著拿起酒杯，也是一口飲盡。

　　這一口酒入腹，牛小花大聲咳嗽，酒液如同一條火線沿著喉嚨而下，整個小肚子好像都被點燃了一樣，腦中“轟”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炸了，隨后一股舒爽之意從肚子開始向全身蔓延。他伸手拿起酒壇，給自己又倒了一杯，又給朱紅雪滿上。

　　“公子知道嗎？妾身虛長十七年，從來沒有人敢對妾身說這種話?！敝旒t雪又一口飲盡，眼波流動：“公子是第一個對我...這么說的人...”

　　我說什么了？牛小花覺得腦袋好像被大棒敲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卻不知怎么解釋，只好悶頭又灌一杯。

　　“不過妾身很是歡喜。”朱紅雪輕聲說：“只不過這么大的事，妾身既歡喜又迷茫，可否讓妾身對公子多一些了解？”

　　牛小花又倒了一杯，大著舌頭道：“你...講話文縐縐的，什么‘妾身’、‘公子’的，就你和我不行嗎？”

　　朱紅雪愕然失笑道：“是妾身...是我不好！我想...聽聽你的故事，你愿意給我講講嗎？”

　　牛小花連連搖頭：“你是回天盟的，回天盟都是壞人！我有一個剛結識的人，就是被你們回天盟追殺，最后才慘死的，他全家人都被你們回天盟滅門了！”

　　朱紅雪默然，只是倒酒喝酒。牛小花眼見朱紅雪一會兒的功夫已經喝了十幾杯，臉色酡紅，終于忍不住開口道：“你別喝了！女孩子晚上喝這么多酒...”

　　朱紅雪用力的將杯子往桌上一放，四周的人都投來目光。牛小花尷尬的縮了縮脖子，朱紅雪定定的望了牛小花一會兒，雙手捂臉突然抽泣了起來。四下私語聲頓起，牛小花覺得這種找地縫鉆的感覺似曾相識，手足無措道：“喂喂！你別哭啊，搞得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

　　“你就是欺負我了！”朱紅雪放下雙手，大聲道：“回天盟跟我有什么關系？我是回天盟盟主的女兒，就要把回天盟做的事情都歸在我頭上嗎？你以為我想當什么圣女？”伸手一指周圍：“你們看什么看？信不信姑娘現在就把你們殺光？”

　　牛小花頭大如斗，他這是第一次看見醉酒的女子，也顧不得什么男女之嫌仙女風姿了，伸手拉起朱紅雪，道：“我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別在這撒酒瘋！”

　　朱紅雪格格發(fā)笑，被牛小花拉的踉踉蹌蹌，還不忘提走桌上的酒壇。路過伙計身邊，又抄起兩個酒壇，丟下一粒銀子，笑著被牛小花拉走。

　　牛小花盡找人少的地方走，七拐八拐之下路上已然不見人影。他突然發(fā)現不遠處一間房屋內還亮著燈火，扯著朱紅雪便向燈光處走去。走到跟前才發(fā)現是一座破落廟宇，四下雜草叢生。但也顧不了許多，拉著朱紅雪鉆進廟門。

　　“我...我可是良家好少女！”朱紅雪一進廟門立刻推開牛小花，將酒壇放在地上，盤腿坐下：“你...半夜三更將我抓到這里，你想干什么？”

　　還好少女！好少女哪有喝多了耍酒瘋的？牛小花沒好氣的掩上廟門，道：“你不覺得丟人嗎？別人還以為我把你怎么樣了呢！找個地方讓你醒醒酒！”

　　“酒，哪里有酒？”朱紅雪四下打量，眼睛一亮，撲到酒壇邊，拿起酒壇就往嘴里倒。

　　“你還喝？”牛小花想從她手里奪過酒壇，不料朱紅雪手掌一翻，一掌印在他胸口。一股柔和的大力將牛小花逼在兩尺之外，無法前進半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朱紅雪喝干了壇里的酒，將空壇丟在一旁，滿意的打了個嗝。

　　“我呀...從小爹就不讓我習武，只把我關在屋子里讀書。”朱紅雪收回手掌，牛小花頓覺身前大力消失，訕訕的坐在地上，拿過一壇酒，拍開泥封，也喝了一口。

　　“爹說...江湖他替我整理，未來的我不需要像他一樣打打殺殺也能過上好日子，只要...好好讀書，覓個如意郎君就行了。”朱紅雪仰頭看著破落屋頂中漏出的半點漆黑的天空。

　　“先是諸子百家，又是經史典籍，可是我一看就會，一看就能記得住?！敝旒t雪雙手抱膝，輕聲說：“其他人都敬畏我爹，對我小心翼翼，從小我就沒有玩伴，只有讀不盡的書。

　　“后來爹看我實在無聊，把我?guī)У搅怂臅?，讓我隨便看?！敝旒t雪輕聲道：“可是無論什么樣的武功和絕學，我一看就能會，按著圖也能打的有模有樣。”她望向牛小花：“我也不想學武功，可爹陪我的時間太少，我只想學好武功幫他，這樣他就能多陪我一會兒，你能理解嗎？”

　　牛小花心說我怎么會理解？一套基礎拳法我就練了十多年，天天都能看見牛樹林和花千月，我怎么可能理解？但也只能點頭道：“嗯?！?p>　　“等我長大了，別人看我更是三分敬畏七分害怕。他們根本沒有把我當個人看！”朱紅雪大聲道：“女孩子是需要朋友的！可是我卻一個朋友也沒有！

　　“所以今天你說你...喜歡我的時候，我是很歡喜的?！敝旒t雪伸手拉住牛小花的手，柔聲道：“真的很歡喜的，你是第一個拿我當人看，而不是當什么圣女、回天盟少主、武學怪物...”

　　牛小花羞愧的低下了頭，他今天這么說完全是為了戰(zhàn)勝朱紅雪而使的伎倆。而如今看到眼前的仙女真情流露，心中一軟，便沒有將手抽回，任由兩只手緊緊的握在一起。

　　“你呢？你是什么人？”朱紅雪眼波盈盈：“我講完了，你呢？”

　　一陣酒力上涌，牛小花面對佳人眼波哪還有什么防備？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在牛家山上從小到大，下山是為了找到哥哥，遇見秦可貞在內的所有事倒了個干凈。

　　“你是說...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朱紅雪在牛小花懷里縮成一團，輕聲道。不知什么時候兩個人的距離越來越近，朱紅雪依偎在牛小花的懷里，一口又一口的喝酒。

　　“秦可貞也這么說過，但是我不太明白...”牛小花低頭望著朱紅雪的頭發(fā)，覺得摸上去手感一定很好。他伸手輕輕撫摸，朱紅雪喉中發(fā)出一陣咕嚕聲。一陣風吹過，如豆的燈火搖了幾下，廟中一片黑暗，黑暗而又寧靜。

　　牛小花但覺有人一腳一腳的在踢自己，伸手一推道：“小草別鬧...”忽然耳朵一緊，一陣劇痛傳來。他睜開眼睛，面前的秦可貞一手叉腰，一手緊緊提著自己的耳朵，臉上似笑非笑。

　　“好啊，相公！一天沒見，懷里都摟上人了？”秦可貞放開手，叉腰道：“果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牛小花低頭一看，朱紅雪猶自在他懷里酣睡，口邊流出一條涏水。

　　“我...不是！你聽我解釋！”牛小花雙手連擺，感到一陣心虛，心想我為什么要解釋！

　　秦可貞怒道：“大丈夫三妻四妾沒什么大不了的，可你這一天沒見，也太快了吧？水性楊花！”

　　朱紅雪慢慢的睜開眼睛，緩緩坐起，低聲道：“你就是緊那羅？我決定了，我要和你們一起去月牙泉?！?p>　　“你是？”秦可貞打量朱紅雪幾眼，冷笑道：“怎么？勾搭相公不夠，還要跟正房一起啊？不要臉！”

　　朱紅雪臉一寒，牛小花眼前一花，也不見如何動作，朱紅雪的手已經緊握住秦可貞咽喉，將她提了起來，秦可貞竟然毫無反抗之力。

　　“緊那羅是吧？你的身手在我面前不值一提。”朱紅雪一字一句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客氣點！”

　　牛小花手足無措，他這輩子頭一次見到兩個美人兒打架：“別打架...有話好好說！”

　　秦可貞揉著脖子，喘勻了氣，低聲道：“你是...回天圣女朱紅雪！”

　　朱紅雪理了理凌亂的頭發(fā)，道：“如何？我夠資格和你們一起嗎？”

　　秦可貞用力的踢了牛小花小腿一腳，低聲道：“你們就這么睡了一夜？沒做對不起我的事吧？”

　　牛小花吃痛道：“沒有...我為什么要告訴你啊！你是我什么人！”

　　“負心漢！”秦可貞和朱紅雪異口同聲，二女對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