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午時三刻要到,那余少棠渾然沒有半分貪生惡死的怯意,然他似乎還在等什么人,眼光朝人群中徘徊瞻顧許久,仍然不見人來,只得一聲長嘆,隨即跪倒劊子手前面。眼看著就要行刑,忽聽得遠(yuǎn)處甬道上馬蹄得得,有人疾呼到:“有上諭,有上諭,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做夢一般,余少棠臨行前竟被皇帝的一紙上諭法外施恩,等到他被集慶班老少歡天喜地的擁回舊宅,打開房門一看,就見炕頭上正坐著花嬌月艷的一個人,不是杏眉是誰?余少棠心想難道我是已經(jīng)上了黃泉路,魂魄已然又游蕩回了家?杏眉見他遲疑不動,過來撲在他懷里道:“少棠,是我,真的是我!”
就在此時,格爾泰推門而入,見他們兩個還在這里傾訴離情,忙道:“快,收拾東西快走!也別問為什么,先離開京師,走得越遠(yuǎn)越好?!庇嗌偬牟唤獾溃骸半y道皇帝還能反悔!”格爾泰急道:“我沒功夫給你們解釋,馬車已經(jīng)備好,你們兩個有什么話,以后再說!”
兩人見狀只好匆忙上路,等到馬車出了城門,余少棠終于松口氣,杏眉這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簡要敘述了,后又提到今天早上,她說:“我一出王府,就見一輛綠呢暖轎騾車停在門外,有人扶我進(jìn)去,座位上還放著個紅漆描金、明黃封面的木匣,打開一看,里面是只掐金線的臥龍袋,我問跟車的人要把我送到那里,那人說就送你到宮里。這車子朝東走呀走,沒有來到皇宮,卻出城來到個小院子里,我打開門簾一看,咦,這不是供奉德琳姐姐靈位的地方么?
我心里正狐疑,就見高錕老爺出來說,杏眉你先下車休息。我只好下車到客房,誰知剛坐下來不久,就聽見外面馬蹄得得,原來那輛車子竟然自顧離去了!我驚懼不已,對高老爺說,假如不進(jìn)宮,我的丈夫就要被砍頭,為什么把我騙到這地方?那車?yán)锩?,究竟坐的又是誰?高老爺只是笑,但笑得極難看,他說杏眉你運氣真好,你趕緊回集慶班,我會幫你把車子都備好,你和余師傅能走多遠(yuǎn)就走多遠(yuǎn),永遠(yuǎn)也不要回來?!?p> 等杏眉把這些事說完,車子已經(jīng)駛出京畿地界。余少棠聽了妻子的敘述,低頭沉吟片刻,隨即脫口道:“杏眉,我知道是誰代替了你!”杏眉“啊”的一聲,因為她幾乎也同時想到一個人的名字,“德琳!”余少棠點點頭。一種感激涕零的意緒,刺激得杏眉鼻子發(fā)酸、眼眶發(fā)熱,她懊悔道:“我怎么沒想到!徳琳姐姐并沒有去世,而是隱居起來。她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和你成親前一天,我還特地去祭拜,對她的靈位說了我的身世,說是要走了,再不能來看她,她肯定是都聽到了,這才去求高老爺。怡親王和高老爺交情深厚,反正掉個包又不礙事,必然就答應(yīng)用德琳姐姐把我替換了下來!”
兩人這時才發(fā)現(xiàn)車廂角落里放著一口棗木小箱,朱漆銀光、亮滑如鏡。余少棠把它拿過來,揭開箱蓋,只見里面皆用蜀錦襯袂,還有一個活動的內(nèi)蓋。兩人對視一眼,杏眉就去揭開了內(nèi)蓋,一伸手之間,寶光外露,耀眼生花,不正是德琳心愛的那頂“鳳冠”么?
然而現(xiàn)在什么都來不及了,那輛馬車必然早就駛?cè)胱辖牵胍讶藦哪抢锩婢瘸鰜?,除非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