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北風來到江南之時,那原本嫵媚婀娜的青磚黛瓦都有了殺氣。天上的云似乎都被刀子一樣的風割碎了,露出宛如剛掘出的翡翠一樣的天空,晶瑩剔透,在日光里閃著亮。
也不知天空會怎么評價它每天俯視的世界和蕓蕓眾生呢?
帝都金陵郊外一座威嚴的城樓,密密麻麻的旌旗整齊地翻卷著,士兵隊列森嚴,像是在等待某位貴客的歸來。
城內(nèi)一隊陣仗森嚴的車駕正在緩緩駛出,雕工精美的馬車蓋著掛滿穗子的繡簾,在城門口停了下來。
城外,遠遠地,上官意辰身著朝服,率百余人的侍衛(wèi)朝金陵城走來。
望見了停在城門口的車駕,上官意辰微微皺了皺眉頭,緊緊勒了勒馬韁繩,放慢了行進的速度。
走到城樓下,他勒住馬頭,動作嫻熟利落地翻身下馬。整了整發(fā)冠,向車駕大步走去。
“臣平章王上官意辰,參見太子殿下。”上官意辰躬身行了一禮,大聲說道。
車簾一掀,齊珹興笑著下了車,迎了上去。
“王弟免禮,今日王弟凱旋,父皇特命孤在此迎接,父皇也正于宮中等候,王弟請吧?!饼R珹興說著,側身讓了讓上官意辰。
“太子殿下親迎,如此盛榮,臣弟誠惶誠恐,殿下請?!鄙瞎僖獬焦黼S齊珹興上了車,駛進了金陵城,直奔皇城大殿。
大殿內(nèi)專為上官意辰擺下了慶功酒宴,早已布設得一派喜氣,大周天子齊鎮(zhèn)宇與皇后趙氏端坐殿中央,皇親齊聚,觥籌交錯,歌舞不停,那慶功主角上官意辰此刻臉色也因左一杯右一杯的敬酒而泛起紅來。
“來,朕起個頭,咱們一起敬意辰一杯。意辰此次北征,收復燕州失地,驅(qū)北虜于燕州防線之外,此乃大功,當大慶之!”皇上端起酒杯,在座的所有人也都依次舉起了酒杯。
“臣不敢?!鄙瞎僖獬脚e起酒杯深深一拜,“此次北征,若非陛下傾力相助,臣豈能如此順利。此功臣不敢居,乃陛下之功也,臣敬陛下?!闭f罷將酒滿咽下喉,飲罷還向眾席亮了亮空杯。
“哎,少些客套!”圣上此刻已經(jīng)帶了幾分醉意,“今兒是家里的慶功宴,不講這些個禮。意辰,這慶功慶功,你得把你的功勞給皇舅說上一說啊,也讓咱們大家知道知道今天慶的是什么啊?!?p> “那么陛下容稟?!鄙瞎僖獬酱藭r也不再推辭,“燕州是忠慈門世代北防的大本營,原本燕州防線堅不可摧,奈何此次北虜南下聲勢異常浩大,臣趕到燕州時,忠慈門已幾近覆沒。好在臣來得不算遲,苦戰(zhàn)三月,奪回了燕州,燕州防線要地甚多,因此戰(zhàn)線較長,直至上月,臣才將燕州防線基本復原。”
齊珹興舉著酒杯欲飲未飲,側臉看著上官意辰。他覺得上官意辰的神情極其認真,說得也滴水不漏,但似乎大不同于以往。再看看坐在自己左手邊的楚王齊璟興,正在一臉得意地看著上官意辰。他皺了皺眉頭,把手里的酒一飲而盡。
“近百年了,燕州防線從未出過什么差池,怎么這次連燕州城都會失守?你可曾查明原因?”圣上皺了皺眉頭,接著往下問。
“回陛下,臣已查明,此次北虜南伐勾結了西部的一些新興部落,光是人數(shù)就數(shù)倍于從前。忠慈門確是一番苦戰(zhàn)之后才潰的。多年太平,這樣的陣仗確實難以招架?!?p> 上官意辰早已察覺到齊珹興正在盯著他,稍稍猶豫了片刻便開口說了下去。
齊珹興的眉頭緊緊地皺了一下又趕忙松開,抬眼繼續(xù)緊盯著上官意辰,沒察覺到自己的目光已有些異樣了。坐在身邊的盧梓麗舉起杯來朝他眨了眨眼,他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趕緊朝盧梓麗也舉了舉杯,把眼神挪開了。
圣上頓了頓:“依你之見,這燕州防線日后該如何防守呢?”
“陛下,忠慈門畢竟自太祖朝就在燕地守邊,對邊地形勢頗為了解,又一向有保民愛民的美譽,臣以為,何門主此一番回巴蜀必是能重整忠慈門,所以,臣還望陛下下旨令忠慈門繼續(xù)守邊?!?p> “北防原就不能完全靠這個終日游走江湖的門派,這一番大敗本就是個教訓,你還要把這些人重新派回去?”皇上的聲音中頗帶了幾分不滿,“哪天再來一番這樣的南侵,他們要是再擋不住怎么辦!”
上官意辰抿了抿嘴,沒有說話。
“太子覺得呢?”皇上突然回頭問齊珹興。
“回父皇,兒臣不涉軍務,不敢妄言?!饼R珹興很有準備地站起來,從容地回答。
“你,準備接管燕州防線吧?!被噬纤坪跻矊R珹興的回答司空見慣,看也沒朝齊珹興的方向看上一眼,說完便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可是,陛下,忠慈門……”上官意辰還想分辯。
“朕自會安排忠慈門的去路,你不需要為他們多慮,也不需要為自己推辭了!”
“那……臣謝陛下?!鄙瞎僖獬絽菪卸Y,起身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與齊珹興對視了一下,兩人都受驚似的躲開了對方的眼神。
齊珹興總覺得上官意辰今天有哪里不對勁,但又說不出是哪里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