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殺聲漫天而起。
兵刃相撞的聲音,殺聲,慘叫聲,馬鳴聲,鮮血仿佛濺到了天上染紅了晨間的朝陽。何文鼎的長列陣瞬間分朝兩個方向沖入了上官意辰巨大的橫陣之內(nèi),有如兩柄長槍刺入,一瞬間便成了混戰(zhàn)。
人們無法在戰(zhàn)場上分辨交戰(zhàn)雙方的善惡,因為此時此刻,戰(zhàn)場上的人們看起來沒有任何區(qū)別,都是血紅了眼睛,掄起手中的兵器,朝不認(rèn)識的對方揮過去,一瞬之間給自己或?qū)Ψ阶隽藬?。可以說此時此刻沒人是不想求生的,但是又沒人敢抱著生的希望來到戰(zhàn)場。
何文鼎幾人本是在兩列戰(zhàn)陣中間的,奈何敵軍人數(shù)眾多,騎戰(zhàn)馬的部將也蜂擁一般圍上來,眾人被迫一人對付幾人,何文鼎也親自揮刀砍敵,他極顯出蒼老的臉上本就寫滿了一夜行軍的疲憊,此刻揮起刀來,就好像是一根快要斷了的弓弦被緊緊繃起來一樣,看著殺氣逼人,實則氣力早已不足。看得眾人越發(fā)拼了命迎敵,紛紛為何文鼎開路。眾人艱難地向前挪著,實則往前一看便是無邊際的人海。
林鶴之手使長劍,緊跟著何文鼎、吳海臣、秦以嵐三人身后護(hù)衛(wèi),將直沖三人的刃鋒狠狠向自己的方向一拽,將對方連人帶馬拉到自己面前然后一戰(zhàn)。他此時很麻木,經(jīng)剛剛復(fù)雜的感受一劈之后,他來不及緩解心情便上了陣,一腔復(fù)雜的情緒便全部集中在手中的兵刃上了。
他似乎忘了自己已經(jīng)數(shù)年不上戰(zhàn)場了,眼前這相看白刃血紛紛的情景一瞬間變得極其熟悉。他甚至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就身處在二十年前那場殺伐之中,仿佛自己此刻拼了命的揮劍殺敵能夠挽回二十年前的那場劫難。他的眼睛血紅血紅的,分不清楚是悲傷所致還是憤怒所致。
林鶴之抬頭看去,上官意辰站在軍陣后靜靜地看著陷入血戰(zhàn)的交鋒,那神情和當(dāng)年的上官謹(jǐn)一模一樣,往事更加無可遏制地涌上了林鶴之的心頭,但是他此刻只能嘶吼著,不停地手起劍落,不給自己有落淚的間隙。
歐陽見洵在三人的另一側(cè),他手使長槍,一張臉繃得緊緊的,那雙眼睛溢滿了殺氣,與平素里乖巧可愛的他簡直判若兩人。他沒有像林鶴之一樣情緒崩潰,而是嚴(yán)肅而從容地招招制敵,此刻竟顯出一種極其老成的感覺,仿佛小孩子一夜長大。
顧新緊跟在林鶴之的后面,披掛甲胄的她更是絲毫看不出女兒身,揮劍出劍的一招一式更滿是男子的殺伐果決。她時不時便下意識地向林鶴之的方向看看,有時看不見他,只是聽得到他撕心裂肺的吼聲,聽得她一陣心酸。
戰(zhàn)情并未膠著多久,很快便呈現(xiàn)了寡不敵眾的壓倒態(tài)勢,忠慈門軍隊即使不斷補位成短列,不斷分列,速度也趕不上人數(shù)不斷損失的速度。待何文鼎差不多沖出上官氏府兵的軍陣的時候,跟出來的人所剩無幾。負(fù)責(zé)斷后的林鶴之幾人更是有種招架不住的壓迫感。
“別讓何文鼎跑了!”上官意辰吼著,率眾立刻追了上去。彎弓搭箭直直朝向何文鼎。
林鶴之見狀快馬加鞭沖了過去,揚劍將這一箭攔了下來,可這一分神,正在交手的對方便一槍刺了上來,林鶴之躲閃不及,只見這一槍直直扎在了他肩頭,血頓時透了鎧甲流了出來。
“二哥!”一旁的顧新猛一回頭,驚得大喊了一聲。
“門主老三快走!”林鶴之似乎都已經(jīng)沒了痛覺,朝何文鼎的方向拼盡全力叫道,望著幾十人跟著何文鼎沖出了軍陣。
“二哥!二哥!”顧新手上不停,眼睛也無暇朝林鶴之的方向看,只能嘴里大聲喊著。
“我沒事!”林鶴之轉(zhuǎn)過了頭,心中竟有一絲輕松和快意。顧不得肩頭上流下的血已經(jīng)如注般地淌到了指尖了。
“二哥,你要帶我出去的,我們不能死在這?!鳖櫺潞貌蝗菀撞艙Q到能看清林鶴之的地方,聲音帶了一絲哭腔。
“我?guī)愠鋈??!币黄靵y之中,林鶴之也朝顧新的方向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