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莫得大年三十,惟有大年二九罷了。
檐前積雪,柳盡奮力地一遍遍掃著,整理房子,大年初一必須要迎客阿。可那門前積雪似越掃越多,正如柳盡心中之結(jié),越來越多:有哪個人會先來拜訪?拜訪前要準(zhǔn)備甚么?要似帶那個東西來,怎樣子去拒絕?
正午時辰,他草草吃了午餐,有全身投入到打掃中。晚臨了,他才穿了個大厚棉襖,出去了。他去了郊區(qū)的酒館。寒風(fēng)乎瑟著,吹的他瑟瑟發(fā)抖,每一口氣都似化成了云,散落在天邊。
走了約幾里路,才到了酒館。酒館內(nèi)一切似那么熟悉,人卻換了,莫得見到那幾個老熟人,倒似見到了許多江湖散客,大多數(shù)都似酒鬼,飲量同比城中的人多多了,不到二三十壺,似不會走的。
柳盡認為自己酒量很大,城里人二三壺便夠嗆,醉的全身無力,醉的分不清東西南北,醉的找不到家的路。而柳盡一次能喝個四五壺。
他恐怕城外的人笑他酒量大,笑他似個酒鬼,便小聲地說:“店家,來五壺酒?!?p> 不料店家卻說:“酒量怎地這么小,城里來的?”
柳盡聽完一臉茫然:我酒量怎地小,不說我酒量挺多的嘛。
店家仿佛了解了,便拍了拍他的肩:“我問你呢,怎地不答,城里來的罷?咱這兒一次似按十壺賣的,不按每壺賣,且你的酒量在這兒忒小了,我都能喝個二十壺。”
柳盡臉紅了,付了銀子,拿了十壺酒,又當(dāng)了次來了走。
回到城中,已似夜晚。街上可熱鬧了,張燈結(jié)彩著。小的孩童早就睡了;大的孩童捂著雙耳,怕煙花那刺耳的聲音;更大點的孩童直接放起了摔炮,大人們玩起了洋炮。鞭炮聲、叫喊聲、吆喝聲、笑聲混雜在一起。
確實,十分熱鬧,不過惟有柳盡開心不起來,怕似無人陪伴,去年也似,明年或許也似,永遠都似。他打開了家門,鞋倒也不脫,直接坐在庭院里的藤椅上,頭仰望著天空,孤獨的氛圍迎面而來,天空中一陣一陣的鞭炮映入他的眼簾,一聲一聲巨響徘徊在他的耳邊,那似最空靈的回想,想摸又摸不著,想聞都聞不到,或許似個暗物質(zhì)罷了??赡谴_確實實存在著,它就在柳盡的心里,它訴說著多少苦難,多少喜怒哀樂,又有多少不堪回首的往事、過去?;蛟S多,很多,更多,最多……他表面安然無恙,心中卻已經(jīng)絕望至死了,可他不肯說,也沒人要他說,更不讓他說。
他盼望著,盼望著朋友們的到來,可確實難為情,所有人,各忙各的。蘇氏家族正吃著團圓飯,柳盡身為個外人不可能混進去。柳盡幻想著,虛擬著,雖然知道這不可能,但還似想了。
他偶然間看到角落中有一條閱目紙,他知道似陳氏寄給他的,便讀了。
紙上用著歪扭不正的毛筆字寫道:知道你孤獨,我莫得空,廚間里給你下好了北方餃子,你記得趁熱乎的時候吃,莫得讓它涼了,明日我會來,帶著你三媽。
柳盡讀了,若有所思,孤獨似孤獨了點,不過還似有餃子的,他站起身來,慢慢行到廚間,開了熱蓋子,看到了熱騰騰的餃子,好似剛出鍋的樣兒。
他將雙手蹭熱乎了,才開吃,他吃了一口后,好似明白了甚么,忽然眼眶紅了,鼻子一酸,一滴淚,兩滴淚,落下來了,千滴淚,萬滴淚,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哭,都快而立之年的人了,這時,他才意識到,他想到他父親了。想當(dāng)年,他吵著嚷著要吃父親下的餃子,熱乎的,如今父親卻給上帝煮餃子去了。
他含著淚吃完了餃子,嘆了口氣,使勁地搖了搖頭,便出去庭院,站在假山旁,看了下月亮,殘月。莫得哪個事情似圓的,或多或少似十四、十六之月,連十五之月都不似個純圓的。
他揮了揮手:“罷了罷了,我老子不看了,沒那個甚么樂趣。”
他照?;氐搅伺P房中,方才亥時不到,煙花還放得比后山還高。他臥在松軟的床上,心卻不松軟,他靜靜地望著掛在舊墻上的古老時鐘,亥時。亥時一刻。亥時半。差一刻子時……他實在熬不過子時。
子時,張燈結(jié)彩,當(dāng)孩童大人都出門向街坊鄰居們道喜時,當(dāng)他們慶賀之時,柳盡卻安然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睡的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