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姑蘇十三轍

　　第二天，顧斂按往常的作息早早起來。此刻天邊才是魚肚白，幾抹紫氣在天際繚繞，萬物靜謐。

　　顧斂在竹林里自顧自地練了會兒劍，待太陽噴薄而出，拂光才收入鞘中。

　　“主子，程老先生他們都收拾好了?！鳖檾拷舆^帕子拭汗，豆大的汗水順著臉頰，劃過漂亮的喉結(jié)沒入衣領(lǐng)之中。

　　“吩咐下去，那就準(zhǔn)備出發(fā)吧?！?p>　　考慮到一行人有點(diǎn)多，顧斂干脆扮成走貨的行商，暗衛(wèi)中長得實(shí)在不像行商的都已提前出發(fā)，在落腳點(diǎn)打理事務(wù)。

　　馬車緩緩啟動，程東隅坐在馬車?yán)锵崎_簾子，最后看了一眼靜廬的小竹屋和四處的桃花竹子。以后怕是都見不到了。

　　阿桑激動地坐在那兒，臉上寫滿了開心。馬車?yán)镤佋O(shè)簡單，但考慮到程老年紀(jì)大，還是鋪了一層毯子。

　　“程老，那便出發(fā)了?！?p>　　馬兒嘶鳴，車輪轱轆轱轆地向前，車上的流蘇左右晃動，駕車人的輕喝聲響起，隨著漸漸遠(yuǎn)去的靜廬村沒在風(fēng)塵之中。

　　離開了生長十幾年的地方，程東隅感覺心里有些東西逐漸消失，他也說不上是什么。

　　馬車?yán)?，程老與程東隅各執(zhí)黑白子，在棋盤上耐心對弈。阿?？戳艘粫海X得無聊就爬出馬車，與駕車的衣期一同坐下。

　　“大哥，咱們還要多久到京城？”衣期倒也耐心，道：“大概還有十天左右。我們來時騎著馬比較快，但好說歹說也走了五六天。”

　　“京城這么遠(yuǎn)啊，那以后不是想靜廬都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了。”阿桑的聲音立馬低了下去。

　　“京城也很好，有你從來沒見識過的東西。也別太難過?！?p>　　阿桑聽了，就如孩童般笑了笑，又問道：“那京城大不大？人多不多？房子大不大？有很多好吃的嗎？”衣期笑著一一回應(yīng)。

　　坐在馬車?yán)锏某汤下犃?，不禁笑了，笑得他花白的胡子都一抖一抖的，程老?qiáng)忍笑意道：“這阿桑，白教他詩書了，還如此……”

　　程東隅落下一子，專心下棋。

　　“你啊，就該學(xué)學(xué)阿桑，該高興就笑，難受也不憋著?！背號|隅偶被點(diǎn)名，面上一慚，應(yīng)著：“盡力而為，盡力而為?！?p>　　一陣清脆的馬蹄聲響起，車簾被掀開一角，伸進(jìn)來一只修長有力的手，遞進(jìn)來一籃子紅彤彤的野果。

　　“路邊隨手摘的野果子，沒毒，擦擦就能吃?！背號|隅愣了一下，隨即接過籃子。他的手無意間觸到對方的，微涼的指尖轉(zhuǎn)瞬即逝。

　　顧斂手上一輕，利落地收回手，馭著馬向前跑去。

　　程東隅從懷里掏出帕子，仔細(xì)地擦了幾顆又紅又大的，遞給程老。又慢慢地擦完剩下的，便向外喊去：“阿桑，進(jìn)來吃果子?！?p>　　阿桑迫不及待地鉆了進(jìn)來，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地大快朵頤，看得程老忍俊不禁。

　　程東隅留下幾顆，提著籃子鉆出馬車。馬車很穩(wěn)當(dāng)，幾乎沒有顛簸。他將籃子遞給衣期，示意他拿一顆。

　　衣期一怔，又笑著說：“有勞公子了。不過我不太喜歡吃果子，但我可以給別人拿一顆嗎？”

　　程東隅點(diǎn)點(diǎn)頭，挑了一顆最大的遞給他。衣期笑而不語，手錯過他遞來的那顆，挑了一顆不大也不小的：“這顆就很好，謝謝公子?！?p>　　“你叫什么？”

　　“衣期?！?p>　　“是姑蘇十三轍里的那個‘衣期’嗎？”

　　“公子好生聰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