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池塘邊的榕樹上掛著誰的童年

　　一直以來，古途都沒什么孩子緣。他不喜歡孩子，也不被孩子親近。他任性、懶散、待人冷淡，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也沒有包容孩子的種種愚行的心胸。

　　年輕的時候，他曾堅(jiān)信自己必定是孤獨(dú)終老、無子送終的那種人。后來，他認(rèn)識到自己很可能根本活不到老。所以，他不會有自己的孩子，也不會和他人的孩子產(chǎn)生什么聯(lián)系。

　　所以，當(dāng)有孩子對他釋放善意時，他還感覺蠻新奇的。

　　女孩的小臉紅撲撲的，用一雙清澈的大眼睛看著他。在那一瞬間，他竟然覺得這孩子竟有點(diǎn)可愛。

　　別被他們的外表蒙蔽了。他告誡自己。每個孩子在本質(zhì)上都是熊孩子。他們肆無忌憚犯下惡行，心中全無善惡。正是熊孩子如此可惡，他們才需要長出一副可愛面孔以麻痹大人。

　　于是，古穆拉對那小女孩擺出一副兇巴巴的面孔。他沒有接過她的花?！拔覍ǚ圻^敏?！?p>　　小女孩卻笑了。

　　“你在笑什么？”

　　“叔叔你的臉?！毙∨⑿Σ煌??！罢婧猛?！”

　　好吧。古穆拉不擅長擺兇面孔。他對現(xiàn)在這張臉也不熟悉。以后還是擺一張冷漠臉吧，這個他擅長。冷漠臉比兇臉更能讓孩子們敬而遠(yuǎn)之。

　　“我不是叔叔。”他強(qiáng)調(diào)道。

　　無論從哪層意義上講，他都年輕得很?，F(xiàn)代人結(jié)婚晚、壽命長，三四十歲都可以算作是青（壯）年，他還不到25歲，自稱少年也沒什么問題。龜馬大陸上的人一出生就是20多歲的樣子，換言之，這片大陸上沒有任何一個人有資格叫他“叔叔”。

　　突然，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問題。這女孩看著只有四五歲模樣。

　　他跑去詢問奇想神。

　　“你說過，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樹上出生的，而且一出生就是成年人，對吧？”

　　“是啊?！?p>　　“你看到那個女孩了嗎？”

　　“看到了。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是個小孩耶！”

　　“那又怎么了？”

　　“一個只有成年人的世界出現(xiàn)了一個孩子，你不覺得好奇嗎？”

　　“不好奇。”奇想神打著哈欠。“這片大陸上發(fā)生任何事情都不值得驚訝。”

　　古穆拉現(xiàn)在也沒功夫思考這個問題。當(dāng)務(wù)之急是給鎮(zhèn)民們找個去處。

　　擺在他面前的選擇有兩個：一，尋找其他能夠接受鎮(zhèn)民的城市；二，和眼前這個城市死磕。第一個方案的結(jié)果是不可控的，而且鎮(zhèn)民的士氣會迅速耗盡。古穆拉決定采取第二個方案。

　　“這個城市的城防，在我看來只是稀松平常?！?p>　　“所以，你打算武力攻城？”程無忌問。

　　“沒什么不妥吧。反正這是片暴力的土地?！彼f。

　　“你用暴力開城后，他們就會接納鎮(zhèn)民嗎？”程無忌又問?！拔覀円浑x開，鎮(zhèn)民馬上受到迫害。”

　　“的確，攻城是個餿主意?！惫拍吕姓J(rèn)?！叭绻阌胁荒敲答t的主意，大可以說出來?！?p>　　程無忌沒有好主意，所以她占了卜。

　　“塔羅牌怎么說？”古穆拉問。

　　“塔羅牌說——”程無忌翻開一張“愚者”牌?！啊銈冏约嚎粗k’?！?p>　　果然，神棍一到關(guān)鍵時刻就靠不住。神仙都靠不住，更何況是他們呢。

　　古穆拉當(dāng)機(jī)拍板，發(fā)布了攻城宣告。

　　“從現(xiàn)在起，這座城市就是奇想神的地盤了。你們立刻開門投降，歸屬奇想神，我還可以饒你們不死！”

　　“干嘛報(bào)我的名頭！”奇想神抱怨道?！皠e給我拉仇恨！”

　　“我這是長你威風(fēng)呢。要讓人們信你，首先要讓他們畏懼你?！?p>　　“什么謬論！而且那也不是我的風(fēng)格好吧！”奇想神反駁道?！啊@次你報(bào)出我的名頭，真能招到信徒么……？”

　　攻城開始。古穆拉乘風(fēng)而起，奇想神和程無忌在下面給他加油助威。

　　古穆拉喚起“星光”之雨，城頭的士兵們立刻被揍得東倒西歪。

　　他降落在城頭，隨手揪起一名士兵。

　　“你們信的是哪個神？”他問。

　　“……萬獸神?！?p>　　“加入十神聯(lián)盟了嗎？”

　　“……沒有?！?p>　　“萬獸神的神通是什么？”

　　“……呼喚這片大地上的生靈，呼喚飛鳥走獸?！?p>　　古穆拉突然有了不好的預(yù)感。他聽到大地震動起來。

　　而后，他看到遠(yuǎn)方有一陣黑浪向城市涌來。其實(shí)它不是浪，而是豺狼虎豹鹿兔猴鷹組成的動物大軍。

　　“程無忌，你是動物保護(hù)主義者嗎~~”他沖城下喊道。

　　“不是~~”程無忌回應(yīng)道。

　　“那好，咱們分個工，我負(fù)責(zé)對付城里的士兵，你負(fù)責(zé)對付城外的動物~~”

　　然后，古穆拉便專心對付起眼前的士兵。這次動手是他理虧，所以他也不好意思把人家打死，所以用不了“追死之印刻”，只能用“星光”簡單粗暴地放倒守軍。但“星光”的力度不好掌握，力度輕了，沒法把人打昏，士兵從地上爬起來會繼續(xù)跟你打；力度重了，搞不好就把人打死了，即便沒死，打成半身不遂也是不好的。古穆拉很羨慕電影里的人物：每次重?fù)舳寄芮『冒褜Ψ酱蚧瑁€沒留下任何后遺癥。

　　他攻城攻得磨磨蹭蹭，于是動物大軍就趕過來了。它們包圍了城池。

　　“程無忌！你搞什么鬼！不是讓你對付動物嗎？！”

　　沒人回應(yīng)他。程無忌和奇想神都不見了蹤影。她們定是覺得打不過這群動物，就索性躲起來了，讓他一個人面對野獸們的怒濤。這兩個女人絕對干的出來這種事。

　　豺狼虎豹什么的還好，它們在城腳下嗷嗷直叫，但爬不上來。這城壁陡峭得很，就算是猴子也上不來。問題是鷹鴿隼雀們黑壓壓地飛了過來，古穆拉一時想不到用什么魔法對付。

　　于是，他看準(zhǔn)機(jī)會跳進(jìn)了城墻內(nèi)側(cè)，用巖石魔法將自己包裹了起來。程無忌能躲，他也能躲。

　　飛鳥們的目標(biāo)本是古穆拉，見古穆拉失了蹤影，它們就狂暴地亂飛起來，結(jié)果，遭殃的反倒是城頭上的士兵。雖然飛鳥對他們沒有敵意，但爪啄無眼，士兵們平白無故多了許多傷口。

　　萬獸神的信徒們一向熱愛動物，而如今被飛禽所傷，這讓他們倍受打擊。很快，神通失了效力。飛鳥走獸們?nèi)鐗舫跣?，一臉懵逼地就地解散了。古穆拉見狀，又從石頭里蹦了出來，繼續(xù)用“星光”毆打士兵們。

　　士兵們覺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最后他們的指揮官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古穆拉俘虜，不得已打開了城門。

　　古穆拉大獲全勝。程無忌和奇想神也及時出現(xiàn)了。

　　“……你有什么要解釋的嗎？”古穆拉笑瞇瞇地問程無忌。

　　“老奇和我一起躲的。你為什么只問責(zé)我？”程無忌淡定回應(yīng)。

　　“我早知道她靠不住，就沒指望她?！惫拍吕f。奇想神在一旁“嗯嗯”地點(diǎn)頭。

　　“你看，當(dāng)時應(yīng)對局面最好的方法就是躲起來。我沒時間和你長篇大論，于是就用行動讓你領(lǐng)悟了這一點(diǎn)。”程無忌辯解道。“最后也如我所料，取得了好的結(jié)果。這不是很好嗎？”

　　“結(jié)果如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jīng)徹底喪失了我對你的信任?！?p>　　“讓女孩子獨(dú)自面對豺狼虎豹的男人不配談‘信任’?！?p>　　古穆拉和程無忌在對“信任”的理解上存在巨大鴻溝，再辯下去也沒有意義。古穆拉決定大局為重，暫時原諒程無忌。等到她失去利用價值后，再取消對她的原諒。

　　不管怎樣，鎮(zhèn)民們得到了入城的許可。古穆拉向城主索要了一筆戰(zhàn)爭賠款，又用它給鎮(zhèn)民購買了食物和生活用品。鎮(zhèn)民們找了片僻靜的地方，用帳篷搭建了一個住宅區(qū)，算是安頓下來了。

　　接下來，古穆拉準(zhǔn)備找個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離開。他跟他們也不熟，不可能照顧他們一輩子。

　　當(dāng)天晚上，在他剛剛結(jié)束晚餐的時候，那個小女孩又來找他了。她遞給他一根毛茸茸的東西。

　　“這是什么？”他問。

　　“狗尾草！”小女孩說。

　　“為什么要給我狗尾草？”

　　“因?yàn)槟銓ǚ圻^敏啊！”

　　你就非得送植物給我嗎？

　　“好吧。狗尾草我收下了。雖然我不養(yǎng)狗，也不喜歡草。但狗尾草還是個不錯的禮物。如果我以后有了老婆，一定年年送她這個。你可以走了?！?p>　　于是小女孩走了。

　　“等等，……我有件事問你?！?p>　　于是小女孩又回來了。

　　“你今年幾歲了？”他問。

　　“4歲？”小女孩含糊地說。這個世界的人一出生就二十多了，問他們歲數(shù)好像有點(diǎn)奇怪。

　　“你一共過了幾個生日？”他換了個問法。

　　“兩個?！毙∨⒒卮?。換言之，她從出生到現(xiàn)在，一共度過了兩個春秋。

　　“哦，那你剛出生時，應(yīng)該是這么高吧？”古穆拉比劃了一下兩歲小孩的身高。

　　“不是，我剛出生的時候，跟你是差不多高的。”小女孩說?！拔覄偝錾鷷r是個大人！”

　　“那你是怎么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

　　“因?yàn)槲以跁峡吹?，曾?jīng)這片大陸是有小孩子的。小孩不用出去找吃的，他們可以成天玩。而且大人必須照顧他們！”

　　“……然后呢？”

　　“然后，”小女孩興奮地說。“我就許了個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