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漩渦之中
沙塵迷離，獻祭臺般的神明若英若現(xiàn)。
“我是獻祭神?！币粋€神圣又嘹亮的聲音說道?！澳愕募榔?，我收下了?！?p> 沙暴卷起了古穆拉扔在地上的斷發(fā)，它們在沙的漩渦中漸漸遠去，終于不見蹤影。
而后，沙暴淡去。只是沙塵仍懸浮在空，仿佛隔開二人與神明的帷幕。
天地寂靜，唯聞沙聲婆娑。
“不是，游戲機呢？”程無忌問。
“我并未允諾賜予游戲機。”獻祭神說。“但我給予了更好的東西?！?p> “……什么？”程無忌接著問。
“安寧?！鲍I祭神說。
“這可比不上游戲機?！背虩o忌說。
“于你而言是如此，而于他而言并非如此。”獻祭神說?！罢l獻祭，我便將安寧賜予誰?！?p> 的確，現(xiàn)在古穆拉并不想要游戲機。他沒功夫也沒心情玩?！鞍矊帯睂λ拇_比“游戲機”更有用。
“如果你獻祭，我也可以賜予你安寧?！鲍I祭神對程無忌說。
“除了安寧，你還能給我什么？”
“沒有。安寧，是你們需要唯一需要的事物?！?p> 是啊。人們獻祭，人們求神拜佛，不就是圖個心安么。除此之外，他們還能從中獲得什么呢？
“其實你可以向它獻祭個胳膊試試，”古穆拉對程無忌說?！捌鸫a這樣你就不會那么狂躁了，我也能耳根清凈些了。噢，對了，那條胳膊現(xiàn)在是我的。我可以還給你，不用客氣?！?p> “欺騙少女的感情是死罪?！背虩o忌對獻祭神說?！澳氵€有遺言嗎？”
沒有。
沙塵散去，獻祭神也消失了。
沙漠變回了平原，仿佛一切都沒發(fā)生過。
“你短發(fā)的樣子看起來更丑了?！背虩o忌對古穆拉說。
“我本人還是帥的，主要是小奇捏的這張臉不好看。”古穆拉說。“但我還有有趣的靈魂?！?p> 他們繼續(xù)向北而行。
然后，生篝火的時候，他們再次遇到了一個獨行的人。這次的這個人是位中年男子，一頭金色的亂發(fā)，胡子也沒刮干凈，身上的披風破破爛爛的，一副不修邊幅的模樣。
他遠遠地望見了他們，便驅馬向他們靠近。
“早安，見到活人真高興。”他友好地打了招呼。“不介意我坐在旁邊吧？”
“你有故事要分享嗎？”程無忌問。
“沒有?！敝心昴凶訐狭藫项^。
“你有人要獻祭嗎？”她又問。
“……沒有?！敝心昴凶右桓泵恢^腦的樣子。
“我不介意?！背虩o忌說。
中年男子坐在了他們旁邊，自來熟地聊了起來。
他的名字叫尼蒙，是一個旅行學者，云游各地，旨在親眼見見各神明治下的土地有什么不同。
“你自己沒有信仰嗎？”古穆拉問。
“我正在尋找自己的信仰?！蹦崦烧f?！霸跊Q定侍奉一位神明之前，我想要先用眼睛確認?！?p> “哦，這是個好習慣?！惫拍吕f。
“是嗎？你是我遇到的人里，第一個這么說的?！蹦崦刹缓靡馑嫉男π??！拔野盐业南敕ǜ鷦e人說，他們都指責我，說我沒有一刻敬畏的心，即使有了信仰不會多虔誠?！?p> “會這么說的人，他們的神明本就不值得你追隨?！惫拍吕f。
“哈哈，你和我想到一塊了。”
在熄滅篝火、動身出發(fā)的時候，尼蒙提出了要與他們同行。
“這一路上挺危險，咱們一起走，也算是有個照應吧？”他說。
“你要去哪邊？”古穆拉問。
“北邊?！蹦崦烧f。
“真不巧，我們要去東邊?！背虩o忌說。“有緣再會吧?！?p> 任務在身，她不想和太多人有糾纏。
“東邊嗎？那得走上幾百里才能見到人煙，你們沒馬，不方便吧?！蹦崦沙鲇诤靡庹f道?！耙贿@樣，北邊不遠處就有個鎮(zhèn)子，咱們先一起過去，你們在鎮(zhèn)上買了馬，再向東去也不遲?！?p> “不用了，多謝。”程無忌說?！拔覀兊哪_程也跟不上你，同行反倒是拖累你?！?p> “那好吧?！蹦崦刹皇遣蛔R趣的人，驅馬離開了。
他的身影剛一消失，古穆拉就祭出法杖，二人乘風而去。
果然，如尼蒙所說，他們飛了大約半小時，便看到了一個鎮(zhèn)子。尼蒙騎馬的話，大約得半天才能抵達。二人決定利用這半天時間補充下物資，然后再繼續(xù)趕路。
尋找店鋪的時候，他們意外地發(fā)現(xiàn)了一家石頭店。這不是一家普通的石頭店，他們賣的是有魔法的石頭，名曰意向石。當人們手持意向石時，頭腦中所想的畫面便會以光影的形式呈現(xiàn)出來。通俗地講，它就像是一個腦內(nèi)畫面的放映機。
程無忌一下子被它吸引住了，因為這玩意跟電子屏幕的感覺有點像。她可以在腦中編個故事，然后放電影給自己看。雖比不上打游戲有趣，但也勉強能打發(fā)這一路上的無聊時光了。意向石很貴，但她下定決心要買。她走出店鋪，在外面的告示牌上撕下幾張通緝令，然后拿走了古穆拉的風系法杖。
“你會用風系法術？”
“看你用過幾次，就會了。”
2小時后，她綁著幾個彪形大漢進了治安官辦公室。靠著賞金，她如愿以償?shù)刭I走了意向石。
在等待她的時候，古穆拉去了雜貨鋪買口糧，然后在那里，他遇見了尼蒙。
“哦，這么巧?！惫拍吕f。他告訴尼蒙他們向東去了，所以不應出現(xiàn)在這里。
“是啊，好巧。”尼蒙說。他騎馬抵達小鎮(zhèn)需要上六七個小時，所以也不應出現(xiàn)在這里。
二人友好地笑了笑，大度地原諒了彼此的謊言。男人之間的友誼就是這么大氣磅礴。
尼蒙說他要在鎮(zhèn)里住一晚。而程無忌一回來，古穆拉便與她乘風北行。這樣他們便可以免于再次偶遇的尷尬。
大約在風平浪靜的三日飛行后，程無忌突然有了靈感。
“那本書就在附近?！彼f。
古穆拉的“讀風之印刻”也注意到了一股詭異的魔力。他直覺地確信魔力來自于那本人皮書。初見人皮本之時，它的魔力并沒有如此龐大與張揚。在這短短幾日內(nèi)，它似乎又發(fā)生了某種變化。
“我有預感，有大事要發(fā)生?！彼f。
他們發(fā)現(xiàn)，天空迅速地暗了下來。而且，越是向北飛，天色便暗得越是厲害，魔力濃度也隨之上升。他們有理由相信，境界神正位于至暗之處，人皮書亦然。
“不能再往前了?！背虩o忌叫停了古穆拉?！氨痪辰缟癜l(fā)現(xiàn)了，我們?nèi)盟??！?p> 古穆拉采納了她的提議，停止了前進。“往好處想，‘祭奠者’也不敢離他太近。”
從某種意義上講，人皮書在境界神手里，就意味“奠基者”也得不到它。所以古穆拉他們什么也不用做。
俯瞰之時，他們看到一支大軍正在自西向東進發(fā)，士兵均為騎兵，正策馬疾馳向黑暗的中心，顯然是沖著境界神而來。
“這個架勢，看著不像要跟境界神會合啊?！惫拍吕f。
“倒像是要跟他開戰(zhàn)?！背虩o忌表示贊同。
他們的判斷是正確的。不久后，便有一支僧侶組成的軍團自東向西，迎上了騎兵部隊。兩方廝殺做一團，各使神通。
騎兵一方的神通似乎能將人化作異獸，騎兵們紛紛與坐騎融為一體，成了半人半馬的詭異猛獸。而僧侶一方的神通則從天上喚來一陣流星雨。流星帶著火焰墜落地面，在重創(chuàng)半人馬軍隊的時候，也給僧侶部隊自身制造了不少傷亡。
在激戰(zhàn)之中，他們看到一騎馳騁于荒野，向北而行。那是一個死神打扮的生物，披著黑色斗篷，扛著長柄鐮刀，騎著一匹煙霧般迷離的黑馬，健步如飛。
“這是死神要親自取境界神狗命了？”
“不。”程無忌非?？隙ǖ卣f。“它是‘奠基者’。”
“……占卜出來的？”
“在那邊的世界，我跟它交過手?！彼f。
古穆拉看了她一眼?！罢l贏了？”
“顯然，”程無忌說?！罢l也沒贏?！?p> ……多此一問。
也就說，這位“奠基者”的水平不會太差。但以它的實力，要想挑戰(zhàn)境界神，無異于自尋死路。
“跟上去看看情況吧？”古穆拉對它產(chǎn)生了好奇。
“同意?！背虩o忌說。
他們乘風而行，跟在距“死神”有段距離的后方。這樣，當境界神發(fā)現(xiàn)“死神”時，他們也還是有足夠的時間逃離?！八郎瘛币恢睕]有抬頭看，于是也不會發(fā)現(xiàn)高空之上的二人。風聲掩蓋了他們發(fā)出的聲響。
隨著前進的步伐，天光漸暗，終于伸手不見五指。而境界神遲遲沒有出手懲罰這位扛著鐮刀的來訪者。在古穆拉開始懷疑“境界神是不是根本不在這里”的時候，他終于現(xiàn)身了。
這一次，境界神的侍從不在左右，他也沒帶那個看上就很沉的王座。他從黑暗中驟然顯現(xiàn)，獨自來到了“死神”面前?！八郎瘛崩振R急停。
他們彼此對視，大約有五秒鐘。然后，境界神開口了。
“你沒有遵守約定?！彼f?！八阅銜??！?p> “不，東西我?guī)砹??！薄八郎瘛闭f。聽聲音，“它”似乎是位女性?！爸皇遣环奖悻F(xiàn)在拿出來。你知道的，有人在跟著我?！?p> “【嗶——】！”古穆拉暗罵道?！啊旎摺褪衤?lián)盟有交易。我早該想到的?！?p> 但已經(jīng)晚了。境界神已經(jīng)抬頭望向了他們。他的目光如炬，仿佛能刺穿一切的利刃。
但他沒有出手。他再次望向了“死神”，仿佛在說：這是你的麻煩，你自己處理。他坐了下去，而后王座不偏不倚出現(xiàn)在他坐下的位置。
于是“死神”調(diào)轉馬頭，向著古穆拉的方向馳來。
幸好古穆拉會飛，而且飛得比走得快。狂風帶著他與程無忌，以最快的速度逃離。
“風該停了?！本辰缟裾f。
于是，狂風驟止，失去支撐的古穆拉和程無忌墜下了地面。古穆拉急忙喚來“星光”，作為緩沖讓他們平安落地。而此時“死神”已策馬而至。
“鐵！”古穆拉高喊。他手中凝聚出一把巨型鐵劍，迎向了死神的長柄鐮刀。巨劍攔下了鐮刀的斬擊，然而境界神打了個哈欠，而后鐵劍也消失。死神再斬時，古穆拉手中已無兵刃。
“這不公平?！惫拍吕瓕Α八郎瘛闭f。“你有幫手?！?p> 鐮刀幾乎已至古穆拉的額頭，但程無忌的鎖鏈及時趕到，令它無法再斬下分毫。
“你也有幫手?！薄八郎瘛睂拍吕f。
這時，古穆拉已經(jīng)看清了“死神”斗篷下的臉?？醋竽槪莻€美艷的女人。看右臉，她和僵尸無異。白皙的左臉和灰黑的右臉形成了鮮明對比。
“你的幫手比較強?！惫拍吕f。“所以還是不公平?！?p> 境界神閉上了眼睛，倚在王座上小憩，仿佛對這場對決并不感興趣。然而古穆拉還是用不了法杖。此時他能依靠的僅有印刻在靈魂上的法術。
“死神”扔掉鐮刀，用她利爪般的五指刺向古穆拉的心臟?？伤氖直垡脖怀虩o忌的鎖鏈束縛了。而“星光”在古穆拉手中聚成長劍。
長劍刺穿了“死神”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