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向北

　　“如果剛才境界神動手了，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全死了。”程無忌說。

　　“因?yàn)槿思腋緵]把我們放在眼里?！惫拍吕f。

　　“全都是因?yàn)槲移綍r為人低調(diào)，不引人注目。”奇想神得意地說。

　　古穆拉有些氣惱。怎么說，他也是征服了兩個世界的男人。

　　在魯斯坦神圣帝國，他憑著靈魂魔法壓制了整個帝國，雖然神瞰代行者格林格萊斯他沒打過。

　　在奧姆尼賽因斯自治領(lǐng)，他直面“真理之門”毫無畏懼，雖然是借助了“星之獸”的力量。

　　而在龜馬大陸，雖說他初來乍到、法力受限、上級無能、勢單力薄，但怎么說未戰(zhàn)先怯也是件丟人的事情。境界神一登場，他就明白了：自己打都沒得打。而且對方冷不丁地就來了，他連躲都沒得躲。

　　“境界神為萬民所信仰，他本就是這片大陸的意志?！逼嫦肷裾f。“我們又不可能跟整片大陸對抗?！?p>　　“看來我們‘韜光養(yǎng)晦招攬信徒’的計(jì)劃也得調(diào)整?！惫拍吕f。“境界神不理我們，僅僅是因?yàn)槲覀兲跣×?。一旦我們的信徒多起來，他就會來剿滅我們了?！?p>　　奇想神好像很受打擊。神明是以人類的信仰為生的生物。讓她放棄發(fā)展信徒，就相當(dāng)于讓莫扎特放棄音樂，讓拿破侖放棄征服，讓宅男放棄動漫游戲，這實(shí)在是太殘忍了。

　　“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沒有?！?p>　　“那好吧?！逼嫦肷裾f。“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放棄神明大業(yè)，當(dāng)一個混吃等死的享樂主義者吧?！?p>　　等等，你怎么一副很開心的樣子？

　　“既然如此，那在下也不好再厚顏留在您身邊了?！背虩o忌向奇想神抱了抱拳?！熬痛藙e過?！?p>　　然后她轉(zhuǎn)身而去。

　　“等一下，你不是打算就這么走了吧？”古穆拉叫住她。

　　“不僅是我，你也要走?！背虩o忌說?！八呀?jīng)放棄了神明的義務(wù)，我們也就沒理由再跟著她了?！?p>　　聽到這話，奇想神是真的受了打擊。淚水在她眼眶里打轉(zhuǎn)。

　　“喂，你不是真的要拋棄小奇吧？”古穆拉問。

　　“古途同學(xué)，我們千里迢迢穿越到這里，是有任務(wù)在身的。”程無忌嚴(yán)肅地說。“你不是忘了我們的目的了吧？”

　　……你好意思說這話么？

　　最后，古穆拉和程無忌扔下了淚人一樣的奇想神，毅然踏上了新的旅程。

　　“那些鎮(zhèn)民怎么辦？”古穆拉問。

　　“沒事，老奇會照顧他們?！背虩o忌說。

　　“她自己還需要人照顧呢?！惫拍吕f。

　　“沒事，鎮(zhèn)民們會照顧她?！背虩o忌說。

　　二人乘風(fēng)而去。他們追尋的目標(biāo)，是被境界神拿走的那本人皮書。

　　“‘奠基者’穿越到這個世界，是為了尋找開啟‘真理之門’的‘鑰匙’。而那本人皮書很可能和‘真理之門’有關(guān)?！背虩o忌分析道?！拔矣蓄A(yù)感，找到那本書，就會找到‘奠基者’?！?p>　　“問題是，現(xiàn)在書在境界神手里，而我們打不過他。”

　　“我們又不需要把書搶回來。我們只需要跟著持有書的人，然后‘奠基者’就會現(xiàn)身?！?p>　　古穆拉使用了“讀風(fēng)之印刻”，捕捉著人皮書獨(dú)有的魔力痕跡。

　　“不用找了，一直往北走，我們就會遇見那本書。”程無忌說。

　　“你怎么知道？”

　　“占卜的結(jié)果?！?p>　　“那玩意不是靠不住嗎？”

　　“沒靈感的時候的確靠不住，但剛才我突然有了靈感?！彼f。“這是命運(yùn)的指引。”

　　于是，他們在命運(yùn)的引導(dǎo)下向北飛行。

　　飛了大概六個小時后，程無忌覺得無聊了，說什么也要下來走走。古穆拉陪她在下面逛了逛，看了看風(fēng)景，可程無忌卻愈發(fā)狂躁。古穆拉明白了：這是電子產(chǎn)品截?cái)喟Y候群。

　　“我們必須向這里的居民宣揚(yáng)二次元的美好，然后創(chuàng)造出一個ACG之神?！背虩o忌很嚴(yán)肅地告訴他。“這片大陸的人民太可憐了，他們不知道顯示屏和互聯(lián)網(wǎng)，沒有機(jī)會接觸到S.RPG和A.RPG的美好?！?p>　　“這怎么也得花上幾十年時間吧。你還不如想著快點(diǎn)完成任務(wù)，然后我們就可以回家了?！?p>　　晚飯的時候，他們的篝火吸引了一名獨(dú)行客的注意。那是一個披著厚厚披風(fēng)的老者，胡子被沙塵染成黃色。他一定是從很遠(yuǎn)的地方走來的，因?yàn)檫@附近并沒有沙漠。他們與老者分享了篝火與食物。

　　這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古穆拉想。在這片大陸上，獨(dú)行的人并不多見，畢竟信仰需要聚集才有力量。

　　于是老者向他們分享了他的故事。

　　老者曾經(jīng)有一個二人。當(dāng)然，和所有人一樣，他的兒子也是從樹上出生的，老者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他。老者非常愛他。

　　有一天，老者殺了他。

　　“……為什么？”

　　“因?yàn)樗俏业闹劣H。獻(xiàn)祭掉至親，一定能獲得與其痛苦相匹配的回報(bào)。”

　　“……這是什么道理？”

　　“人們都是這么相信的，不是么？”

　　但是老者并沒有得到回報(bào)。一丁點(diǎn)也沒有。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老者想。人人都相信獻(xiàn)祭回得到回報(bào)，但他們的信仰還不夠堅(jiān)決和迫切。

　　于是老者設(shè)法說服了其他人獻(xiàn)祭掉他們喜愛的人。獻(xiàn)祭過后，雖然還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但堅(jiān)信“獻(xiàn)祭會有回報(bào)”的人變多了。每個獻(xiàn)祭了親友的人都渴望它是真的，否則他們的獻(xiàn)祭就成了笑話。所以他們伙同老者，說服了更多更多的人。

　　“這是真事？還是你編的故事？”古穆拉問老者。

　　“如果你相信它是真的，它就是真的?！崩险哒f。

　　“我當(dāng)然不相信?！惫拍吕f?！罢l會相信這么扯淡的事情?！?p>　　老者看著他，不說話。

　　“而且如果你說的是真的，現(xiàn)在的你應(yīng)該是被信徒圍繞，而不是獨(dú)行?！彼f。

　　老者看著他，還是不說話。

　　這時，他們所在的平原剎那間變成了沙漠。在沙塵中，有無數(shù)人影靜靜向他們走來。

　　“我并不獨(dú)行。”老者說。

　　人影越聚越多，最終聚一國。在國民上方，有神明冉冉升起。

　　這位神明并非生物的形狀，它長得像個祭祀臺。

　　“這是獻(xiàn)祭神?！崩险呓榻B道?！叭绻阆蛩I(xiàn)祭，便會變得到它的恩澤?！?p>　　“它能給人什么樣恩澤？”程無忌插話道。

　　“你想要什么樣的恩澤？”

　　“手機(jī)，電腦，平板，游戲機(jī)。”程無忌回答。“還有電源和無線網(wǎng)絡(luò)。”

　　“當(dāng)然可以。”老者確信地答道，雖然他并不知道手機(jī)和電腦是什么東西?！爸灰阆蛏衩鳙I(xiàn)祭，就能得到等價(jià)的回報(bào)?！?p>　　程無忌看了一眼古穆拉。

　　然后一刀捅進(jìn)他的腹部。

　　沙塵卷起，淹沒了他的尸體。

　　然后，他們醒了。

　　龜馬大陸不會天黑，這對睡眠是個阻礙，但圍著溫暖的篝火，人還是會在不知不覺中睡著。

　　他們睡著時，天上跑的是燃燒的龜。醒來時，天上的跑還是燃燒的龜。也不知道是沒睡多久，還是睡了一天一夜。

　　“我剛才做了個夢?！惫拍吕f。

　　“我也做了個夢?！背虩o忌說。

　　“我夢見你把我殺了。”古穆拉說。

　　“好惡心，我居然做了和你一樣的夢?！背虩o忌說。

　　“它真的是夢嗎？”古穆拉問。

　　他們二人見到了相同的景象?；蛟S它真的發(fā)生過。

　　“肯定是夢?！背虩o忌說?！疤缓线壿嬃?。”

　　也是。畢竟人死不能復(fù)生。那老者也太過詭異。

　　“你想啊，”程無忌解釋道?！澳愕孟蛏衩鳙I(xiàn)祭珍愛的物品，才能取得等值的回報(bào)。電腦和游戲機(jī)是我的最愛，我拿你獻(xiàn)祭，肯定換不回游戲機(jī)啊?！?p>　　然后，他們氣氛友好地繼續(xù)前行。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程無忌不再狂躁了，似乎那個夢治愈了她。只是她的食欲似乎變得不太差。開飯的時候，她什么也沒吃，只是盯著自己的手臂發(fā)呆。

　　“你在干嘛？”古穆拉問。

　　“我在想，”她回答道?！叭绻耀I(xiàn)祭了一只手臂，上天會不會賜我一臺手機(jī)？”

　　“幾天不見，你現(xiàn)在怎么瘋得這么厲害了？”

　　“我沒瘋，只是處于瘋掉的邊緣。”她冷靜地答道。“但是，只要給我一部手機(jī)，便可以挽救我的精神于崩潰邊緣。犧牲一只手臂便可以免于瘋狂，這是很理智的取舍吧？”

　　理智個鬼啊。

　　“你不是信了夢中那個老頭的鬼話吧?！惫拍吕f?！斑@世界上或許根本沒什么獻(xiàn)祭神?！?p>　　“只要有人足夠的人相信它有，它就有。”程無忌說。

　　“問題是你怎么讓‘足夠的人’相信?！?p>　　“夢里那個老頭不是提供了很好的辦法嗎？”

　　好個鬼啊。

　　“對了，我倒是有個主意，能夠挽救你的手臂?！惫拍吕f。

　　“說?！?p>　　“我獻(xiàn)祭掉我的一頭秀發(fā)，然后換來個游戲機(jī)。”

　　“我獻(xiàn)祭掉手臂都不一定有游戲機(jī)，憑什么你獻(xiàn)祭頭發(fā)就行？”

　　“因?yàn)槲乙稽c(diǎn)都不想要游戲機(jī)，它對我的唯一用處，就是能讓你消停下來。它對我的價(jià)值，就和這一頭長毛差不多。”古穆拉用金屬魔法造了一把刀，割下了長發(fā)?！叭绻I(xiàn)祭神存在，我就用這些頭發(fā)換個游戲機(jī)，然后把它給你，皆大歡喜。如果獻(xiàn)祭神不存在，我就當(dāng)是理了個發(fā)，也沒損失?！?p>　　古穆拉把割下的頭發(fā)扔到地上。沒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

　　“看來獻(xiàn)祭神不存在。”

　　“不，獻(xiàn)祭神是存在的?！背虩o忌說?！八皇菦]聽到你的聲音?！?p>　　“獻(xiàn)祭神啊，我獻(xiàn)祭了我美麗的長發(fā)，變成了一個斑禿，請您賜我一個不想要的游戲機(jī)作為回報(bào)吧！”

　　還是無事發(fā)生。

　　“看，獻(xiàn)祭神不存在。我替你保住了一條胳膊。你欠我個人情?！惫拍吕钢赋虩o忌的手臂?！罢堄涀?，以后這玩意是我的了?！?p>　　話音未落，沙塵涌起。

　　他們所在的土地，變成了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