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其實大家跳過這一章問題不大的

　　“既非起源，又為何名為原初？”羅斯瑪麗問。

　　“因為起源只是時間的起點?！眰黜炄舜鸬??！爸钡皆踔探蹬R，我們才擁有了一切。”

　　起源是悖論，是個自我悖反的概念。

　　因果律是構成這個世界的基本定律，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所以，起源無可追溯。

　　我們說，宇宙的起源是大爆炸。然而，大爆炸必要要有個起因。所以，宇宙的起源不是大爆炸，而是這個“起因”?？伞捌鹨颉币残枰衅鹨?，故而這個“起因的起因”才是起源。但是，“起因的起因”也有起因。如此追溯起因，必然是無窮無盡。

　　一切事物都有其起因，所以，一切事物都不可能是起源。能成為起源的，必須是“無因之果”。

　　“上述邏輯論斷有個前提——因果律?！眰黜炄苏f?！霸谝蚬芍涞氖澜缰校豢赡艽嬖谒^的起源?！?p>　　“換言之，所謂的‘起源’一定是不被因果律支配的事物，也就是——”

　　“——混沌?！?p>　　所謂混沌，即無因無果。一座高山可能無故坍塌，一座宮殿也可能憑空建成。在混沌中，一切事物都不需要原因，因而一切皆有可能。在混沌中，一切事物都難以長存，因為它們的崩解與毀滅不需要原因。所以，在混沌中，充斥毫無道理的隨機物件，它們像是電子一樣隨機運動著，又像泡沫般產生又消失。

　　“最初的世界，是一片混沌?！眰黜炄苏f?！安灰獑栁以?，也不要讓我論證。因為混沌不需要原因，它就是這樣的事物。”

　　在混沌中，一切皆有可能。

　　因此，存在這么一種可能：

　　——突然有一天，被因果律支配的秩序世界產生了。

　　這件事的概率極低，接近于零，但并不是零。于是，在近乎無限的宇宙史中，這個事件發(fā)生了。

　　人們所熟知的那個穩(wěn)定、有序、有因有果的世界產生了。

　　“而這支配著世界的秩序，便被稱作‘原初的意志’?！眰黜炄苏f。

　　“這樣的秩序世界，不是瞬間就會被混沌吞噬嗎？”羅斯瑪麗說?！啊煦缤淌伤?，不需要理由?！?p>　　“是的，混沌吞噬秩序世界的可能性一直都在。畢竟‘一切皆有可能’正是混沌的特性?！眰黜炄苏f?！暗?，正因為如此，也存在這樣一種可能性：原初的意志所創(chuàng)造的，是個‘不會被混沌吞噬的秩序世界’?！?p>　　“不可能有不會被混沌吞噬的事物。”羅斯瑪麗說。“不合邏輯，也不合混沌的特性。”

　　“‘一切皆有可能’。”傳頌人再次強調道?！斑@才是混沌的第一性?！?p>　　在這個秩序世界的創(chuàng)造之初，原初神和混沌神展開了一場大戰(zhàn)。按理說，混沌是不可戰(zhàn)勝的，但混沌神并不等同于混沌?；煦缟袷且晃簧衩?，而神明皆是意識的造物，因而它其實是被因果律支配的產物。最終，維持秩序的意識戰(zhàn)勝了回歸混沌的意識，這個世界終得以延續(xù)。

　　“那時，這個世界還沒有人類吧？”羅斯瑪麗說?！澳敲矗跎窈突煦缟裼执碚l的意識？”

　　“自然的意識?！眰黜炄撕亟忉尩?。

　　原初的意志是“混沌”的對立面，它偏好法則。作為一位創(chuàng)世神，它并不會事必躬親地創(chuàng)造日月星辰、山河江海、花鳥樹木。它只是制訂了物理的法則、化學的法則、魔法的法則，然后讓萬物按照這些法則自然運動，但不會干涉其進程。百、千、萬、億年后，世界上有了生命，又是百、千、萬、億年后，生命鑄就了文明。一切的生命皆有欲望，一切的文明皆有訴求。當欲望與訴求足夠強烈時，神明們便出現(xiàn)了。

　　當然，這些神明與原初神不同。他們代表人的意志，而原初神代表自然的意志。

　　“既然原初神不愿干涉，如今又為何現(xiàn)身人前？”羅斯瑪麗問。

　　“為了阻止人類的毀滅，阻止世界的毀滅?！眰黜炄苏f。

　　“原初神是法則之神。人類的毀滅是咎由自取，世界的毀滅是自然發(fā)展的結果，一切都在法則之內，又為何要干涉？”羅斯瑪麗又問。

　　“這是原初的意志，我們無從得知?！眰黜炄嘶卮?。“也許，在本質上來說，原初神是仁慈的。”

　　傳頌人離去時，天上的烏龜已經化作了馬匹。白晝已至。

　　羅斯瑪麗覺得自己反正睡不著了，干脆就不睡了。她是不朽之身，身體的自我修復能力強到不講道理，一覺不睡也沒什么問題。

　　她決定到山洞外邊透透氣，然后遇到了散步中的麥克阿諾。

　　“主任早?！丙溈税⒅Z恭敬地向羅斯瑪麗打了招呼。

　　羅斯瑪麗的實際年齡比麥克阿諾小，更不用說外表年齡了。但她是他的頂頭上司，而他是個早已被體制馴化的人，對于領導自然是絕對服從。雖然這里不是奧姆尼賽因斯高校，但他們不可能在龜馬大陸久留。他不想以任何形式惹她不快。

　　“早，麥克阿諾?！绷_斯瑪麗禮貌地回應了麥克阿諾。“你起得挺早啊。”

　　“應該的，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嗎？”麥克阿諾說。

　　其實他并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究竟是早還是晚。他沒帶表，這里的天色又不會變化，只能通過太陽的形狀判斷晝夜，而具體的時間無從得知。有趣的是，太陽一變成龜型，龜馬大陸的人就開始犯困，而當太陽變成馬型時，他們就會陸續(xù)蘇醒——顯然，支配他們生物鐘的并非光照強度。麥克阿諾睡眠很淺，身邊的人們一醒，他便再也睡不著了。

　　“今天？沒有什么安排。”羅斯瑪麗說。

　　和反抗軍不同，為傳頌人做事是極其危險的事情。她不想讓麥克阿諾涉身其中。

　　“等一下。”她又改口說道?！拔覀冸x開學校太久了，我有點不放心。你能幫我回去看看嗎？”

　　“回去？”麥克阿諾愣了一下?！安粫惺裁词掳?？而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俊?p>　　“只要拜托召喚神，應該就可以回去?！绷_斯瑪麗說?！拔铱垂趴琐魏退鼫贤ㄟ^，是個很好說話的神明?！?p>　　麥克阿諾的心情瞬間低落下來。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不想回去。

　　這不合理。他明明很喜歡在奧姆賽因斯的生活——起碼他是這么對自己說的。

　　“我在自治領最好的高校任教，是名受人尊敬的學者。”每天醒來時，他都會對自己如是說。若不這么做，他便邁不出走向教學樓的腳步。

　　他一遍遍告訴親友，自己和“上面”很熟，并時不時在不經意間向他們透露些高層秘聞。然后，他們便會用謙卑的口氣和他交談。這么沒什么好處，但能讓他心情愉悅。而唯一的副作用是：總會有不開眼的人懇求他辦這樣或那樣的事情。

　　“我會幫你向‘老爺子’反映的。”

　　“話我已經替你遞上去了，但‘老爺子’不是很高興。別擔心，我會幫你勸勸他的?！?p>　　“別心急。我比你更急，但做成這件事必須有耐心?！?p>　　他總有這樣或那樣的話術應對?！皯獙Α笔羌闊┦拢踔亮钊诵臒┮鈦y。但他不得不這么做。

　　他必須吹噓，必須維持自己在親友前的尊貴。否則，他就開始自我懷疑：這樣的人究竟有他【嗶——】的什么狗意思。

　　沒人真正在乎他。沒人真正需要他。他什么也做不了，哪里也去不了。

　　有人羈傲不遜，我行我素，卻依然受人尊敬，因為他們有才能、有天賦，學校需要他們。

　　他痛恨這些人。他如履薄冰地侍奉高高在上的人，生怕自己在他們面前用錯一個語氣，才勉強沒有被清掃出局。人生不公，讓人心煩意亂。

　　他發(fā)現(xiàn)，他恨奧姆尼賽因斯高校。離了這個學校，他便什么也不是。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恨那里。

　　龜馬大陸是片荒誕的大陸，這里的神明竟然可以實現(xiàn)人們的愿望。他在想，是否有一天，他也會遇見肯傾聽自己的神明。

　　“我不放心您一個人在這里。”他對羅斯瑪麗說。“在您外出征戰(zhàn)的時候，我可以幫您監(jiān)視這些信徒。我不信任他們，總覺得您一離開，他們就在密謀什么?！?p>　　于是羅斯瑪麗也不再堅持，麥克阿諾便留了下來。她交給他一個任務：打探傳頌人的那些白袍盟友的底細。麥克阿諾的魔法造詣雖稀松平常，聊天套話的本領還是有的。

　　回到山洞后，羅斯瑪麗發(fā)現(xiàn)這里布局復雜、岔路眾多，儼然是個小型的基地。在洞穴深處，有一片“倉庫區(qū)域”，這里人跡罕至，但堆著各種各樣的物品。她甚至在一個天然形成的“房間”里找到了遺留之書。

　　傳頌人居然沒派人把守。不知她是對原初神的神通太自信，還是暗中布下了魔法陷阱。羅斯瑪麗并不想冒著生命危險去確認這一點，再說，她也不想得到那本書。她只需要確認沒人能濫用這本書就夠了。

　　在隔壁的房間里，則是堆滿了魔力氣息濃郁的石頭。她記得程無忌也有這么一塊石頭，它似乎是叫做“意向石”。

　　“傳頌人什么要儲藏這么多意向石？”她問自己。

　　當然，不會有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