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代言情

向東,向溪

  上個世紀(jì)六七十年代知青下鄉(xiāng)運動,高中剛畢業(yè)的張春華和上海許多知青一起被分配到了青海。

  在那個青春熱血的年代,不少知青在當(dāng)?shù)爻闪思?。張春華也不例外,她嫁給了當(dāng)?shù)匾粋€蒙古族青年,生下了佟文清。

  后來恢復(fù)高考,國家也開始允許知青返鄉(xiāng)。很多人返回了自己的故鄉(xiāng),可是也有不少人像張春華那樣在當(dāng)?shù)匾呀?jīng)結(jié)婚生子回不去的。

  那幾年張春華一直處在矛盾之中。

  她想回到上海繼續(xù)深造,也讓女兒能有更好的教育和生活環(huán)境,可是她的丈夫不愿意跟她去上海,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要留在青海了。

  天有不測風(fēng)云,佟文清15歲的時候,她的父親因病身亡,張春華再次有了返回上海的念頭。

  當(dāng)時佟文清跟著當(dāng)?shù)氐囊粋€畫家學(xué)畫畫,經(jīng)常到草原寫生,認(rèn)識了一個牧民的兒子。

  佟文清被他的純樸豪爽和與生俱來的野性吸引,青春萌動,互生愛意,珠胎暗結(jié)。

  年少懵懂的佟文清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懷孕,寬松的服飾遮掩了她的孕肚。

  直到張春華的老同學(xué)在上海幫她找到了工作,她準(zhǔn)備帶著佟文清返回上海時,佟文清臨盆了。

  張春華當(dāng)時很震驚,又羞又怒,她不希望這個孩子毀了自己回鄉(xiāng)的計劃,毀了女兒的前程。她狠下心來,讓佟文清把孩子丟掉。

  佟文清想回去找自己的心上人,可是牧民逐草而生,那個青年早已不知去向。

  當(dāng)時佟文清還小,不懂得怎么做母親,也不懂孩子對于母親的意義,她聽了張春華的話,將孩子丟在日月山腳下,希望路過的人能將他收養(yǎng)。

  佟文清跟著張春華回到上海,繼續(xù)上學(xué)。大學(xué)畢業(yè)后在中學(xué)做美術(shù)老師,幾年之后辭職出來開辦了美術(shù)培訓(xùn)機構(gòu)。

  當(dāng)她結(jié)婚有了孩子之后,才懂得母愛和家庭對于孩子成長的重要性。

  自己和陳教授的孩子在良好的家庭氛圍中成長,接受良好的教育,拿著全額獎學(xué)金在國外留學(xué)。每每想起當(dāng)年那個被他丟掉的孩子,她心痛不已,愧疚莫及。

  張春華這幾年受病痛的困擾,身體虛弱,臉色蒼白。

  她說話的語速很緩慢,但有些內(nèi)容和那個特殊的年代,人們?yōu)槭裁匆@樣做,雅克聽不太懂,靠鐘艾麗翻譯。

  張春華說佟文清當(dāng)時少不經(jīng)事,是自己教唆她丟掉孩子的,希望雅克不要怪她。

  “那我的生父……”

  “我剛回到上海的那幾年還給老師寫信,希望老師再見到你父親的時候能將信轉(zhuǎn)交他,可是老師也沒再見過他。你的生父,他屬于草原……”

  青澀又短暫的情愛。

  那個在草原上騎著駿馬揮舞長鞭的青年,如果不是佟文清當(dāng)初在畫布上留下了他的容貌,或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不起他的樣子了。

  佟文清拉著雅克的說,讓他講講這些年是怎么生活的,法國的養(yǎng)父母對他好不好,有沒有受苦。

  “他們對我很好……”

  雅克跟他們講述羅塞爾家的概況,講自己從小大到的經(jīng)歷,接受的教育,目前的工作。

  “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謝你的養(yǎng)父母,把你培養(yǎng)得這么好……”佟文清再次哽咽,“真想當(dāng)面感謝他們?!?p>  鐘艾麗提議:“要不我們跟羅塞爾夫婦視頻連線吧?”

  “好好好!”佟文清和張春華連連附和。

  鐘艾麗打開會客廳的投屏,雅克撥通羅塞爾夫人的視頻通話,很快羅塞爾夫人出現(xiàn)在屏幕上。

  “你好,媽媽!”

  “你好,雅克!”

  羅塞爾夫人看到雅克的身邊除了她認(rèn)識的鐘艾麗之外,還有兩個不認(rèn)識的婦人。不知道雅克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給她打視頻電話。

  “媽媽,我找到我的生母了!”雅克走到佟文清的身邊說:“這是我的生母?!?p>  接著又走到張春華的身邊說:“這是我的外婆。我找到親人了!”

  “我的上帝!”

  羅塞爾夫人驚訝得捂住了嘴,連忙叫來羅塞爾先生。

  羅塞爾先生同樣一臉不可置信。

  “你們是怎么找到彼此的?”

  雅克將網(wǎng)絡(luò)直播和網(wǎng)絡(luò)尋親的經(jīng)過講了一遍。

  羅塞爾夫婦激動得不得了!握著彼此的手看著屏幕前團結(jié)的一幕。他們發(fā)現(xiàn),雅克和他的媽媽長得十分相似,錯不了。

  “恭喜你,雅克!終于圓了多年的心愿?!?p>  佟文清和張春華看著屏幕上的羅塞爾夫婦倍感親切。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但還是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由衷的喜悅,他們?yōu)檠趴苏业接H人感到開心,這讓她們很感動。

  “真不知道怎么感謝你們……”

  佟文清用英文跟羅塞爾夫婦致謝,卻發(fā)現(xiàn)此時任何的語言都顯得蒼白。

  “哦不!你把雅克生得很好!你看他多像你,多英俊!感謝上帝讓我們遇到了雅克,他給我們帶了很多歡樂,我們?yōu)樗械津湴?!?p>  養(yǎng)父母和生母相互來回寒喧,相見恨晚。

  最后羅塞爾夫人從房中找出雅克的相冊,通過屏幕一張張翻給佟文清和張春華看。

  “這是他剛來法國的時候,又黑又小,因為語言不同有些膽小,經(jīng)常一個人躲起來哭?!?p>  “這是他七歲的時候,長胖了些,多可愛?!?p>  “這張是過十歲生日時拍的,他懷里的小孩是他的妹妹卡米爾?!?p>  另外一張是剛學(xué)會走路的卡米爾抱著他的腿,仰頭望著他。

  “卡米爾小時候喜歡粘著他。”

  說起自己的兩個孩子,羅塞爾夫人滿臉幸福感。

  “這張是他參加歐洲少年橄欖球賽時拍的?!?p>  佟文清看到,曾經(jīng)又黑又瘦的小男孩長高了,變成了壯碩的少年,笑容燦爛。

  “這張是他高中畢業(yè)時拍的。哈哈哈,他當(dāng)時喜歡旁邊這個女孩子?!?p>  那是一個跟他有著相同皮膚顏色的女孩,笑得很甜。

  “這是他上大學(xué)的時候,是不是很帥?”

  “這張是獲得國際葡萄酒大賽獎項時拍的,家里很多這樣的獎牌?!?p>  這些照片是雅克的成長軌跡,每一張照片背后的故事羅塞爾夫人都記得清清楚楚。

  張春華不懂英文,鐘艾麗一點點將羅塞爾夫人的話翻譯給她聽。

  佟文清一臉動容,說:“你們把雅克培養(yǎng)得很好,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們。”

  “不不不,是雅克天生就聰明。”

  兩位母親相互恭維,交談甚歡。

  佟文清想不到羅塞爾夫婦這么大氣,他們似乎一點都不怕雅克認(rèn)祖歸宗離開法國。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雅克,這樣佟文清非常感動,想起當(dāng)年自己遺棄孩子的行為,是多么的不齒。

  最后,羅塞爾夫人說:“雅克,在中國多待一段時間,好好陪伴你的母親,家里的事情有我們?!?p>  雅克應(yīng)允。

  而后,鐘艾麗張羅著帶他們?nèi)コ酝盹?,張春華提議吃上海菜,讓雅克嘗嘗娘家的味道。

  席間,雅克詢問佟文清家中是否還有其他親戚。

  佟文清以為雅克和鐘艾麗是一對,也就沒刻意避著鐘艾麗。

  她說張春華回到上海之后沒有再婚,自己則嫁了一位大學(xué)教授。雅克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現(xiàn)在在國外讀大學(xué)。

  這段無法啟齒的過往,佟文清并沒有跟自己的丈夫說過,此時跟雅克相認(rèn)也是瞞著他的。

  雅克表示理解。

  張春華和佟文清頻頻地給雅克夾菜,雅克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

  “喜歡吃上海菜嗎?”

  雅克點點頭,說:“喜歡。”

  這樣兩位婦人非常欣慰。

  飯后,鐘艾麗將他們送到張春華獨居的小洋樓。

  張春華幾年前得了直腸癌,動過手術(shù)。去年癌癥復(fù)發(fā),本來該做化療的,可是考慮到她年紀(jì)大了恐怕承受不住化療的折磨,動了手術(shù)之后就在家休養(yǎng),靠吃藥控制病情。

  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佟文清希望雅克能住在張春華家中多陪陪她。

  佟文清跟陳教授說母親身體不適要在娘家陪護幾天,借故在小洋樓住下,給保姆放了幾天假。

  小洋樓是上下兩層,張春華腿腳不便住在一樓。二樓一個客房,一個是佟文清的房間,房間里是佟文清出嫁前的私人物品。

  她從書柜中取幾幅畫,用綢緞包裹著。佟文清拍拍上畫的灰,將綢緞扯掉。

  雅克發(fā)現(xiàn)這每一幅畫的背景都是草原,而且每一幅畫上都有一個穿著民族服飾的青年。

  一幅是青年騎在棕色的駿馬上,手握套馬桿,正追逐著幾匹野馬。

  另一幅是青年騎在馬背上,馬兒低著頭吃草,青年低著看著馬下的少女,笑容純樸,眼神清澈。

  還有一幅是青年的背影,他獨自坐在山坡上顯得有些落寞。不遠處有成片的羊群,潔白如云。

  雅克能看出來,畫中是同一個人。

  “他是蒙古族的……”

  雅克猜這個男人應(yīng)該就是他的生父了。

  “我們短暫的相愛過……”

  或許那只是少年情感萌動,并不能算“愛”??少∥那逡x開青海時聯(lián)系不上他,確實難過了好一陣子。

  當(dāng)時她甚至決定只要老師能聯(lián)系得上他,她就從上海殺回青海跟他浪跡草原,可是最終還是沒有他的消息。

  “你會去草原找他嗎?”

  雅克沒有回答,他知道自己不會去,因為他不缺父愛,羅塞爾先生已經(jīng)給了他父親的關(guān)愛和陪伴。畫上這位生物學(xué)上的父親只是提供了一顆種子,自始至終沒有露面,并不值得他去尋找。

  “你希望我去找他嗎?”雅克反問。

  佟文清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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