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詞之國

【第15章】孤山結(jié)廬,吳山救梅

詞之國 樂從心來 2054 2021-10-13 16:37:44

  潘閬埋骨那一年,是宋真宗大中祥符二年(公元1009年)。

  弄玉的魂魄離開潘閬,來到錢塘江北岸的一片群山之間。這片群山,因為春秋時屬于吳國,到北宋時,人們依然叫它“吳山”。

  隆冬剛過,吳山漫山遍野的梅花盛開,像粉色的云籠罩著山巒,幽幽的香氣令人陶醉。弄玉的魂魄迷戀上這里,竟然附在了其中的一棵梅花樹上。

  冥冥中弄玉知道,她在等一個人。

  轉(zhuǎn)眼到了秋天,梅果掉落,梅樹也落光了葉子。一天,一個樵夫上了吳山,打算砍掉一棵梅樹當(dāng)過冬的新柴。

  鬼使神差,樵夫竟一眼看上了弄玉附著的這棵梅樹。他把背著的斧子取下來,準(zhǔn)備砍樹。弄玉心里著急,一時間竟無法脫身。

  恰好這時,一位身著白色長袍、神清骨冷的俊俏男子正在林間散步,他看見樵夫欲砍的這棵梅樹,雖然無葉無花,卻應(yīng)該品質(zhì)上乘,連忙走過去阻止。幸得那樵夫也是個好說話的人,梅花樹免遭毒手,弄玉也松了一口氣。

  男子為何一眼就看出此梅樹不俗?原來,他就是隱居在此一心植梅養(yǎng)鶴、人稱“梅妻鶴子”的北宋著名隱逸詩人林逋。

  林逋(967年—1028年),字君復(fù),后人稱為和靖先生、林和靖,奉化大里黃賢村(在今浙江寧波寧海縣)人。

  他幼時刻苦好學(xué),通曉經(jīng)史百家。詩文、書法、繪畫無一不精通。他個性孤高自好,喜恬淡,不喜世俗的名利。

  成年后,林逋曾漫游江淮間,后隱居杭州西湖,結(jié)廬于孤山。

  孤山是西湖中最大的島嶼,四面環(huán)水,煙波浩渺,景色怡人。宋代的杭州遠不如今日這般繁華富庶,人煙稀少,荒地很多。只要掏得起建安費用,很容易蓋起一座茅廬。

  在孤山,林逋文興頻發(fā)之余,植梅養(yǎng)鶴。梅和鶴,又激發(fā)林逋的詩意。

  “冰清霜潔。昨夜梅花發(fā)。甚處玉龍三弄,聲搖動、枝頭月。夢絕。金獸爇。曉寒蘭燼滅。要卷珠簾清賞,且莫掃、階前雪。”——《霜天曉角·冰清霜潔》。

  “竹樹繞吾廬,清深趣有余。鶴閑臨水久,蜂懶采花疏。酒病妨開卷,春陰入荷鋤。嘗憐古圖畫,多半寫樵漁。”——《小隱自題》。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梅是花中君子。它堅貞不屈,傲霜凌雪,獨步早春。因此,它成了中國人文精神的載體,象征著高潔和不屈。歷代的文人墨客愛梅、植梅、詠梅,留下了無數(shù)歌詠梅花的佳作,也留下了許多人與梅花的美好傳說。

  宋人也愛梅,后世《全宋詞》收錄兩萬多首宋詞,其中詠梅詞有一千兩百多首,占了百分之六。

  林逋的詠梅詩詞,更是寓深情于清新之中。

  平日里,除了少數(shù)幾個漁民樵夫登島,林逋只有了了幾個好友來訪,日子倒還清靜。林逋常駕小舟遍游西湖諸寺廟,與高僧詩友相往還。

  林逋非常喜歡仙鶴,因為仙鶴體態(tài)優(yōu)美,舞姿優(yōu)雅,品行高潔。他養(yǎng)了兩只仙鶴,把這些仙鶴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

  不去拜僧訪友、不去賞梅的時候,林逋就貓在院子里滿心歡喜地欣賞這兩只仙鶴舞蹈。它們或翩翩起舞,或展翅高飛??粗鼈?,林逋孤寂的生活似乎舞蹈起來。

  林逋囑咐童子,如果他外出期間有客人來叫門,就放飛園里的兩只鶴。林逋見鶴飛起,必棹舟歸來,與來客相會。

  林逋寫詩,是興之所至即欣然提筆;完成則孤芳自賞,然后棄之。他說:“吾方晦跡林壑,且不欲以詩名一時,況后世乎!”

  隱匿在林泉,與自然為伍,從不在意身前身后名,這是林逋的通透。

  林逋一眼就喜歡上了樵夫欲砍的這株梅樹,救下后,將其移栽到孤山的自家小園中,悉心照料。

  不知不覺,冬天悄無聲息地來了。一場大雪過后,屋外的梅花樹含苞待放,隱隱散發(fā)著梅花香。

  那天,林逋午后小憩,一睡便睡到黃昏。若不是被梅花的清香喚醒,他大概要睡到晚上。

  林逋閉著眼睛吸了吸空氣中散發(fā)的清香,然后緩緩睜開眼睛,披了件外衣便下床,欲尋香氣的來源。剛走了幾步,他就駐足在窗邊,呆呆地看著小園中那盛開的梅花。

  原來,他從樵夫手里救下的梅樹,竟然悄悄開花了。

  林逋果然沒看錯,這株梅樹開的花,比他之前看過的任何一株都好看。

  花瓣雖紅,卻不似牡丹芍藥的那種艷麗妖嬈的紅,而是清麗脫俗。只見花瓣上沾了些白雪,更顯澄凈,雖不似蓮花般出淤泥而不染,卻給人一種淡雅寧靜的感覺。換個角度看,夕陽下的梅花,竟鍍了層金色的光芒,更顯得圣潔而不可侵犯。園中的兩只鶴,也隨著梅香翩翩起舞。

  詩人的頭腦異常敏銳。林逋腦里靈光乍現(xiàn),迅速研墨鋪紙,提筆寫下了《瑞鷓鴣·山園小梅》:

  上闕首句:“眾芳搖落獨暄妍?!?p>  次句,“占盡風(fēng)情向小園?!?p>  三聯(lián):“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p>  下闕首聯(lián):“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p>  靈感這東西很飄忽,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下闕剛寫了首聯(lián),林逋就頓住了。

  林逋放下筆,又將紙舉起來,將已經(jīng)寫好的詞句飽含深情地吟誦了一遍。

  雖說此詞還差最后一聯(lián),但林逋還是自我感覺良好。他作詩作畫寫字都極其隨性,這次還是打算依照慣例:隨就隨棄。

  就在林逋將紙卷成一坨準(zhǔn)備丟棄的時候,一道清亮的女聲突然發(fā)出:“公子,住手!”

  林逋抬眼看向聲源處,發(fā)現(xiàn)梅花樹旁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女子。女子著一身紅衣,皮膚似雪一般白皙,整個人散發(fā)著清麗淡雅的氣質(zhì),就如同開著的梅花一般。女子的眼里滿含澄澈,似乎一眼就能看遍世間的一切美好。這眼神,讓林逋心里如同電擊一般。

  見他呆愣在那里,女子徑直走進屋來,從林逋手里奪過那張打算丟棄的紙。

  女子笑眼彎彎地看著林逋說道:“公子,這首詞我很喜歡,你不要丟,送給我罷?!?p>  林逋看著笑靨如花的女子,覺得小娘子的相貌與乍看上去的性格似乎有些不搭,原以為是個清冷的性子,沒想到她頗有些靈動嬌俏的味道。

  “既是喜歡便拿走吧,在下林逋,不知如何稱呼小娘子?”

  女子沒有立刻回答,她低頭看詩,纖細的手指在“暄妍”二字上打了個圈:“我……就叫暄妍?!?p>  林逋心想,這小娘子莫不是在同我開玩笑罷?

  女子的魂魄里,一部分是渡劫的詞神弄玉。弄玉當(dāng)然知道林逋心中所想,但此時,她卻得幫梅花仙子說話。

  于是,弄玉道:“我乃梅花仙子,原是沒有姓名的,但你既已告訴你的名字,來而不往非禮也,我便從詩里選了這二字做我的名字了?!?p>  林逋有些吃驚,他曾做過“梅妻鶴子”的夢。沒想到,梅花仙子卻真的來到了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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