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竦知人善任,能任用人才。范仲淹不得志時,夏竦見他是個難得的人才,在任陜西四路經(jīng)略安撫招討使時就保薦范仲淹任副使,使范仲淹與韓琦成為他的左右手。
范仲淹給夏竦寫了《謝夏太尉啟》,啟中說:“深惟山野之材,曷副英豪之薦?!?p> 沒想到,在隨后的“慶歷新政”中,夏竦和范仲淹成為政敵。
大宋慶歷三年(1043年),西夏李元昊請求議和,西方邊事稍寧。因為范仲淹在對西夏作戰(zhàn)中表現(xiàn)突出,宋仁宗非常欣賞范仲淹軍事才能,加封為樞密直學(xué)士、右諫議大夫,任鄜延路都部署。后來又召范仲淹回京,授樞密副使,又擢拔歐陽修、余靖、王素和蔡襄為諫官(俗稱“四諫”)。八月,仁宗直接罷免副宰相王舉正,再拜范仲淹為參知政事。
隨后,仁宗召知蔡州的夏竦回京任戶部尚書、樞密使。但這詔令一出,即遭到朝中御史、諫官的激烈反對。御史中丞王拱辰及諫官范仲淹、余靖、蔡襄紛紛上書,言夏竦“奸邪”,萬不能予以重用。
當(dāng)時,夏竦已至國門,仁宗不得已,令其不得覲見,后選杜衍出任樞密使。
此等結(jié)果,對于一心在朝堂有所建樹的夏竦來說,無疑是一次致命的打擊。
自北宋建立,到宋仁宗慶歷年間,經(jīng)濟(jì)增長的同時,社會危機也在發(fā)展,逐漸突顯出“冗員”、“冗兵”、“冗費”弊端,給宋朝帶來巨大負(fù)擔(dān),也催生了土地兼并和政治腐敗。
針對這些問題,仁宗多次召見范仲淹、富弼等人,征詢天下大事。范仲淹認(rèn)為事有先后,朝廷陳弊積久,非一朝一夕所能改變。仁宗再次賜給范仲淹御筆親寫的詔書,又為這件事打開天章閣,召集二府的大臣按條奏對。
范仲淹退朝后,作《答手詔條陳十事》,以“明黜陟、抑僥幸、精貢舉、擇長官、均公田、厚農(nóng)桑、修武備、減徭役、推恩信、重命令”十事上疏仁宗。
仁宗看后,采納了范仲淹的條陳,以詔書頒布天下,只有府兵法因輔臣反對而作罷,圍繞九件事開始改革,史稱“慶歷新政”。
此時,心灰意冷的夏竦去亳州任職,但朝堂之上對其的進(jìn)諫并沒有結(jié)束,夏竦面對“言者猶不已”的情形,上萬言書自辯。翰林學(xué)士孫批答為“圖功效,莫若罄忠勤;彌謗言,莫若修實行。”
自從宋仁宗親政后的十年間,夏竦多被外放,夏竦自認(rèn)為自己干得不錯,這次任命為樞密使,得以回歸朝廷。沒想到卻慘遭群臣口誅筆伐,回歸朝廷無望。
與之相對應(yīng)的是范仲淹、韓琦、富弼等人受到重用。諫官蔡襄言“罷竦而用琦、仲淹,士大夫賀于朝,庶民歌于路…眾邪并退,眾賢并進(jìn),海內(nèi)有不泰乎?”蔡襄將這次朝臣的重新任命歸結(jié)為進(jìn)賢退邪。
國子監(jiān)直講石介是當(dāng)時有名的“憤青”,他寫了一首《慶歷圣德詩》,在詩中極力推崇范仲淹、韓琦等人,而把夏竦等稱作“妖魃”、“大奸”。
夏竦丟了樞密使的官職,本來就窩火,現(xiàn)在又被石介稱為“大奸”,受到天下人的恥笑,心中的惱恨可想而知。
從政治上講,夏竦屬于保守派,本來就反對新政,但他和范仲淹、韓琦之間并沒有私人恩怨。新政派石介這一攪合,也引發(fā)了他對范仲淹、韓琦等人的敵視。
夏竦出手了,一出手就直擊新政派的“命門”。
慶歷四年(1044)初,他鼓動朝臣說范仲淹、富弼、歐陽修、石介等拉幫結(jié)派,是“朋黨”,引發(fā)了朝廷對“朋黨”的爭論。
宋仁宗與朝臣論及對朋黨的看法,范仲淹回答說“方以類聚,物以群分,自古以來邪正在朝,未嘗不各為一黨,不可禁也,在圣鑒辨之耳。誠使君子相朋為善,其于國家何害?”
朋黨是歷朝統(tǒng)治者的大忌,“朋黨”前面加上“君子”,它還是“朋黨”。范仲淹公然承認(rèn)自己是“君子之朋”,引起了宋仁宗的疑懼。
同年四月,歐陽修寫了《朋黨論》,公然宣稱“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以同利為朋,此自然之理也。臣謂小人無朋,惟君子則有之?!边€進(jìn)一步指出“故為君,但當(dāng)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這就是間接承認(rèn)了他們和夏竦、呂夷簡之間的私人恩怨就是“朋黨之爭”,這無疑是在挑戰(zhàn)宋仁宗的心理底線。這讓宋仁宗對新政派十分不滿,對改革的熱情也消退了。
接著,夏竦又發(fā)動了第二輪攻擊,這次直接拿石介開刀。
石介給時任樞密副使的富弼寫了一封書信,讓富弼行“伊周之事”。伊川和周公都是大名鼎鼎的功臣和忠臣,石介這是在勉勵富弼為宋仁宗鞠躬盡瘁。
不想這封信竟被夏竦截獲了,夏竦讓女婢練習(xí)石介的筆跡,然后把“伊周”改為“伊霍”。
一字之改,意思大為不同?!耙粱簟比∥鳚h權(quán)臣霍光廢立皇帝之意,廢立皇帝是大逆不道之罪,足以誅九族。
夏竦把信交給宋仁宗,宋仁宗雖不相信石介、富弼敢廢掉自己,但加深了對范仲淹、富弼等人的反感。范仲淹和富弼也驚懼不安,都要求外放。不久兩人都離開京城,保持原職宣撫地方去了。這兩位新政派領(lǐng)袖的離去,也基本宣告了“慶歷新政”的失敗。
慶歷四年(1044)十一月,御史中丞王拱辰又搞了個“進(jìn)奏院案”,隨后宋仁宗下詔書,公開批評范仲淹這些“朋黨”,新政派官員全部被貶出朝,“慶歷新政”徹底失敗。
石介成為眾矢之的,被外放通判濮州,還沒到任,就于慶歷五年五月,病死在家中。
“慶歷新政”是北宋朝廷為解決國家三“冗”的弊端而進(jìn)行的一次改革嘗試,這次改革觸動了朝廷中守舊派的利益,受到守舊派的攻擊,十六個月后逐漸被廢棄。
從“慶歷新政”發(fā)展的過程看,夏竦偽造書信逼迫范仲淹下野成為重要的轉(zhuǎn)折點,而宋仁宗放范仲淹離京成為新政走向結(jié)束的標(biāo)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