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電影，楊肜先將余思涵送回家，然后自己才回家。
回到家，洗了個熱水澡，鉆進(jìn)被窩里，不久就進(jìn)入夢鄉(xiāng)。
夢里，他在蠟像館遇見沒面目。
楊肜對沒面目說：“老大，我想去我表弟的夢里瞧瞧，你幫我忙唄?！?p> 不知道為什么，他在現(xiàn)實(shí)中不大好意思求人，但在夢里卻厚臉皮。也許是因為沒面目沒有五官，所以不能給他臉色看，也不能給他白眼。
沒面目說：“你表弟？你又想干什么？”
楊肜說：“你不知道，我表弟在挖我墻腳，我想看看他在做什么夢？”
沒面目說：“挖你墻腳？”
楊肜說：“就是他在我和思涵之間插了一腳?！?p> 沒面目說：“三角戀？嘿，有意思?！?p> 楊肜覺得臉上無光，說道：“不是三角戀，他們之間肯定沒有戀，要戀也是阿真單戀。”
沒面目說：“阿真是你表弟？”
楊肜說：“對呀?！?p> 沒面目撓了撓光禿禿的臉說：“既然他們沒有戀，你還擔(dān)心什么呢？”
楊肜心想：“對呀，這不是矛盾么？”
他辯解說：“當(dāng)然擔(dān)心了，誰知道阿真會出什么餿主意呢？損人而不利己?！?p> 沒面目說：“這個忙我?guī)筒涣四恪！?p> 楊肜問：“為什么？”
沒面目說：“我再也不想插手你感情的事了，想想就頭痛?！?p> 楊肜說：“你不幫我，我怎么去他夢里呢？”
沒面目說：“你自己想辦法吧?！?p> 楊肜心想：“我這不是沒有找到阿真的夢么？我想進(jìn)別人的夢，又不是那么簡單的事情?！?p> 他說：“我要是有你那么一面鏡子就好了，也用不著來求你?！?p> 沒面目說：“你就自己造一面唄?！?p> 楊肜說：“怎么造？”
沒面目說：“簡單，你現(xiàn)在可以憑空造出鏡子來?！?p> 楊肜心念一動，在面前憑空變出一面圓圓的鏡子，浮在空中。
他用手觸摸了一下鏡子，說道：“我怎么進(jìn)入鏡子呢？”
沒面目說：“想進(jìn)去的時候，將其虛化?！?p> 楊肜不解其意，說道：“虛化？”
沒面目說：“也就是將鏡子虛擬成虛擬世界的接口?！?p> 楊肜張大嘴巴，吐出舌頭，一臉呆相。
沒面目看他的樣子，說道：“怎么了，聽不懂？”
楊肜合起嘴巴，說道：“確實(shí)聽不懂，我不是在夢里么，鏡子里是另一個人的夢，或者是你自己所構(gòu)筑的夢。對吧？”
沒面目說：“對呀?！?p> 楊肜說：“你的意思是夢是一種虛擬世界？”
沒面目說：“難道不是一種虛擬世界么？”
楊肜稍微想了一下，說道：“是?！?p> 為什么說是？因為夢境是潛意識構(gòu)建出來的表達(dá)，并不真實(shí)。當(dāng)然了，從生理學(xué)角度來說，夢是神經(jīng)元所產(chǎn)生的生物電信號，刺激大腦意識區(qū)，被解讀為光怪陸離的世界。對這個世界感受有可能反作用于生理，表現(xiàn)為夢囈、夢游等。
沒面目說：“既然是在虛擬世界，把鏡子虛擬化又有什么難的呢？”
楊肜說：“呃……”
沒面目看他的表情，說道：“好像是挺難的，想當(dāng)初我因緣際會……呃……”
楊肜說：“老大，別說因緣際會了，反正你也想不起來?！?p> 沒面目嘻嘻一笑，說道：“還真是想不起來。咱們接著說鏡子，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張門。這張門看不見門鎖，也沒有鑰匙，因為已經(jīng)虛化了。想要進(jìn)去，就得靠你的意識?！?p> 楊肜說：“靠!如果我有這等意識，那我就是老大了?！?p> 沒面目說：“哎呀，你這種腦筋得學(xué)學(xué)代碼?！?p> 楊肜說：“代碼？”
沒面目說：“對呀，代碼。代碼就是編程語言，程序可以虛擬出一個世界，道理是一樣的。只不過程序在電腦中運(yùn)行，夢在大腦中運(yùn)行。”
楊肜又張開嘴巴，一臉呆樣。
沒面目說：“看來你是不懂代碼的了?！?p> 楊肜搖了搖頭：“不懂?！?p> 沒面目說：“那你就去自學(xué)一下?！?p> 楊肜說：“可惜時不我待呀，我不能看著心愛的女人被別人搶走?！?p> 沒面目說：“哎喲，那真是悲劇，誰叫你搶不過別人呢？”
楊肜說：“老大，你不幫我，還奚落我?！?p> 沒面目說：“這樣吧，我教你一個笨招。你把鏡子摔在地上，如果碎了，就用意識讓破鏡重圓。直到你的鏡子摔不碎，就說明已經(jīng)虛化了?！?p> 楊肜撓了撓頭，說道：“好吧?！?p> 沒面目說：“你自己慢慢玩，我去也?！闭f罷，走進(jìn)角落的鏡子里。
楊肜看著自己變化出來的鏡子，意識一動，鏡子“啪”的摔在地上，碎了。然后用意識將碎片合起來，破鏡重圓。再接著摔，就沒有摔不碎的，一直到夢醒。
天亮了，楊肜從床上起來，披著衣服走到穿衣鏡面前，看自己有黑眼圈，喃喃自語說：“該死的，我好像上當(dāng)了。不是我自己在玩，而是被沒面目給玩了?！?p> 洗漱完畢，下了一碗雞蛋面吃。
吃完面，換上新毛呢外套對著鏡子看了看，忍不住又給余思涵打電話，結(jié)果卻沒人接。
酒店中，余思涵和姚濯還呆在床上，卿卿我我之下，聽見手機(jī)響。
姚濯說：“你手機(jī)響了?！?p> 余思涵說：“管它的，不重要。”
姚濯笑道：“來吧!”扯起被子，將兩人蓋上。
過了一陣，余思涵起身洗漱，看了一眼手機(jī)，心想：“他又找我，看來得下一劑猛藥?！?p> 楊肜閑著無事，就打開電腦，在網(wǎng)上試著學(xué)習(xí)編程語言。才看了十來分鐘，就覺得頭昏腦漲，心想：“這隔行如隔山，要學(xué)會另一門學(xué)問，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把學(xué)習(xí)的事先扔一邊，又打開余思涵的相冊。并沒有發(fā)現(xiàn)新的相片，只看到空間里多了一句話，說是：“有人想帶我去兜風(fēng)，大冬天的，你知道風(fēng)有多冷。我大抵是喜歡坐在車?yán)锏?，而非摩托上面?！?p> 楊肜自言自語的說：“什么意思？我只有摩托，沒有車。”
然后他又打開黃真的相冊，還是老樣子，除了大棚里的花呀、果呀，啥都沒有。不過空間里也多一句話，說是：“了解我的人知道我不愛顯擺，但是為了愛情，我愿意送出跑車。至于別人怎么說，我并不在意?！?p> 楊肜說：“我勒了個去，這不是顯擺是什么，有跑車了不起哦？愛情，思涵會為了跑車喜歡上你么？不，她不會喜歡上你這種虛偽的人，哼!”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手機(jī)響了，是余思涵打過來的。
楊肜接了電話：“喂，思涵?！逼鹕碜叩酱┮络R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雖然黑眼圈還沒消，但衣服很帥氣。
余思涵說：“肜子，對不起呀，我之前沒有接到你的電話，我在……”
她還沒解釋，楊肜就說：“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呃，我，那時候沒打攪到你吧？”
余思涵說：“沒有呀，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楊肜說：“我中午想請你吃飯?！?p> 余思涵說：“又吃飯？”
楊肜心想：“看來她已經(jīng)對吃飯這種套路生膩了?！闭f道：“哦，主要是為了紀(jì)念我們認(rèn)識一百二十天，吃飯只是順便?！?p> 余思涵心想：“虧他想得出理由來，且不說究竟是不是一百二十天?！闭f道：“肜子，我不明白，這紀(jì)念一百二十天有什么意義么？”
楊肜說：“當(dāng)然有意義，而且意義重大?！?p> 余思涵說：“說來聽聽。”
楊肜鼓起勇氣說：“我本來想當(dāng)面跟你說的，其實(shí)自我遇見你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覺內(nèi)心受到了感染，我中了毒?！?p> 余思涵說：“你中了毒？”
楊肜說：“我中了相思毒，現(xiàn)在毒更深了，深入骨髓。唯有和你在一起，才能解毒?！闭f完這一句，只感覺心怦怦的跳，似在等待法官審判。
余思涵心想：“這句話有新意，不知道他從哪里學(xué)來的。”對于楊肜心生愛慕，她并不感到意外，也沒覺得多了不起，因為愛慕她的人并非楊肜一個。
她說：“肜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也希望你能夠放寬心態(tài)。在這個世界上愛一個人或者不愛一個人，太尋常了。我想說的是，讓我們繼續(xù)做朋友吧，這樣也不枉我們認(rèn)識一場?！?p> 楊肜當(dāng)然不能接受這個結(jié)果，雖然聽她的話并不錐心刺骨。
他說：“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夠好么，我可以改?！?p> 余思涵說：“我不想在你身上找缺點(diǎn)，因為我同樣可以在你身上找到優(yōu)點(diǎn)。至于為什么，我覺得在于緣分。我還得謝謝你，讓我認(rèn)識了阿真?！?p> 楊肜頓時張口結(jié)舌，鼻子一酸，熱淚涌上眼睛。
他帶著絲絲哭腔說：“我，為什么是他？”
余思涵說：“阿真為人真誠、豪爽，沒有小家子氣。而且他愿意為了我花錢，無論多少?！?p> 楊肜說：“我有小家子氣么？”
余思涵說：“我沒說你有小家子氣，別這么想?！?p> 楊肜說：“那，是因為錢么？”
余思涵說：“我主要是看重他的為人，但也不可否認(rèn)，錢也是個加分項，誰不愿意過安穩(wěn)的生活呢？肜子，其實(shí)曉詩對你蠻好的，當(dāng)初你就應(yīng)該選擇她?！?p> 楊肜臉上不知是哭是笑，說道：“呵呵，你不明白，我為了你愿意放棄一切?！?p> 余思涵搖了搖頭，說道：“你應(yīng)該冷靜一下，好好想一想，再見?！睊炝穗娫挕?p> 楊肜放下手機(jī)，看著穿衣鏡里自己的衰樣，“啪”一拳砸在鏡子上。
鏡子碎裂，楊肜的影子也碎裂。手被割破，鮮紅的血染在鏡子上，順著裂縫流淌。
楊肜來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讓冰冷的水澆在手背上，洗凈血和傷口。然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睜大的眼睛里分明泛著血絲，顯得有些兇狠。
他轉(zhuǎn)身出來，找了創(chuàng)可貼，貼住傷口。
然后倒在床上，把被子捂在腦袋上，一覺睡去。
又來到蠟像館，不見沒面目。
他走到窗口，用留聲機(jī)放了一首《小夜曲》。
看角落里的鏡子在陰暗處顯得灰撲撲的，也沒蓋上白布。
他走過去，用手在鏡子上摸了摸，沒有感覺。不知哪來的沖動，“啪”一拳打在鏡子上，它居然沒碎。接著又打了兩拳，還是沒碎。
楊肜自言自語的說：“為什么？”
這時，一只腳從鏡子里露出來。
楊肜趕緊后退，只見鏡子里走出一個人來，正是沒面目。
沒面目對他說：“你吵什么呀，找我有什么事？”
楊肜說：“呃，我是來請教你，怎么才能變出一面打不碎的鏡子?！睋狭藫项^，心想：“他大白天的也睡覺？”
沒面目說：“你不要把鏡子當(dāng)作鏡子，你想著它是一面鏡子，它怎么不碎呢？”
楊肜覺得有理，指著沒面目的鏡子說：“那它不是鏡子，是什么？”
沒面目說：“它是鏡子，又什么都不是。”
楊肜蒙圈了，說道：“??？”
沒面目說：“它是你想象中一個特殊的存在，是個東西，又一團(tuán)混沌，就是這種感覺?！?p> 楊肜張口結(jié)舌。
沒面目看他表情，問道：“理解不了？”
楊肜點(diǎn)點(diǎn)頭。
沒面目嘆了口氣說：“那我也幫不了你，你自己意會吧，我還有事?！闭f完又走進(jìn)鏡子里。
楊肜離開角落，走到空處，心念一動，憑空變出一面鏡子來?！芭尽?，一拳打在上面。鏡子碎裂，然而手卻毫發(fā)無傷。
他用意識將玻璃碎片黏合，破鏡重圓，又一拳擊碎鏡子。他看了自己的拳頭，又看了看鏡子，心想：“我的手為什么不流血？”
他自言自語的說：“虛幻的，虛幻的，鏡子，什么都不是?！?p> 心念一動，玻璃碎片化作烏有，面前出現(xiàn)一團(tuán)亮晶晶的霧，然后顯現(xiàn)出一面“鏡子”。
楊肜一拳打在“鏡子”上，這回鏡子沒碎。他臉上卻沒有一絲驚喜，對著“鏡子”說：“你是個什么東西？”
“鏡子”無語。
楊肜又憑空變出一個銅架子，將自己的鏡子安放在架子上。
他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說道：“好了，我得進(jìn)去?！币荒_踩鏡子上，卻進(jìn)不去。
楊肜自言自語的說：“什么鬼？”用力在鏡子上踩了好幾腳，硬是踩不破，也踩不穿。
他放下腳，也放松心態(tài)，回想沒面目的話，自言自語的說：“虛化，虛化，你是個虛的呀?！?p> 用手摸在鏡子上，結(jié)果手指穿過鏡子。
他有些訝異：“誒，嘿嘿?！币粫r興起，縱身躍進(jìn)鏡子。
結(jié)果鏡子里啥都沒有，灰撲撲的，不知遠(yuǎn)近、高低。低頭看地上，忽然感覺腳下是空的。心念所至，忽然身子急劇下墜。
“啊——”一聲叫喊，滿是驚恐，卻沒止境的往下墜。
一直墜落到自己心態(tài)放平和，也沒叫喚了，心念一動，“啪”，摔在實(shí)地上。
楊肜毫發(fā)無傷的爬起來，“哈哈，我明白了!”興奮得手舞足蹈。
他明白什么了呢？原來他理解了夢境的虛幻，不過是自己的意識。意識可以擬就實(shí)體，也可以讓實(shí)體虛化。
他興奮一過，仰頭望，自言自語的說：“哇，我怎么上去？鏡子在上面?！鞭D(zhuǎn)念一想，又說：“我可以上去呀?！?p> 腳下灰撲撲的地面隨之凸出一個方臺，把他頂上去，變成了一個方柱。
過了一會兒，楊肜自言自語的說：“停!”就停在了半空中。
他四處看看，除了腳下這根柱子，還是無邊無際的灰。他拍了拍腦門，自言自語的說：“我用得著找鏡子么？”
打了個響指，面前就憑空出現(xiàn)一面鏡子。
他直接走進(jìn)鏡子，出來時卻不在蠟像館，而是在街上，不過終于回到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回頭看鏡子，卻不見鏡子。
他撓了撓頭說：“古怪。”
跑到蠟像館，見自己的鏡子還在。又走到角落里，敲了敲沒面目的鏡子。
過了一會兒，沒面目從自己的鏡子里走出來，大聲說：“你煩不煩呀？”
楊肜嘻嘻笑，指著自己的鏡子說：“老大，我成功了!”
沒面目說：“哦？”轉(zhuǎn)頭看了看楊肜的鏡子，又說：“哼，有什么了不起么？笨頭笨腦的，這么久才弄出來，煩人!”往后一退，又回到鏡子里去了。
楊肜撓了撓頭說：“笨是有點(diǎn)笨，但我好歹弄出來了呀。”想起自己還有要做的事，就是進(jìn)到黃真的夢里。又伸出手來，打算在沒面目的鏡子上敲兩下，卻又不敢。
縮回手來，回到自己的鏡子面前，自言自語的說：“我怎么去人家的夢里呢？”
想著想著，沒有結(jié)果，從床上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