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初雪下的特別快,將那些已經(jīng)掉落葉子、零落凋零的樹枝疊了層白霜,撐著紙傘踏步走著幾步回頭,身后是一排的腳步印非常明顯。昨日的雪天這時候已經(jīng)停下,日陽已掛起在蒼空上,讓長沙城內(nèi)雪開始融化,明明有陽光卻讓人覺得更冷些。
抓緊身上的秋衫,吳老狗一臉埋怨。
早知道把票錢拿去買幾堆糕點、在家里舒舒服服的吃點心配茶逗傻狗,來這邊吹冷風(fēng)還要強上幾倍。
“就快到了,紅園在前面?!蓖跞菘粗煌0l(fā)抖的同伴,好心的指引說著?!斑€是我身上這件脫下來給你?看你凍的臉都發(fā)紅了?!?p> “不用?!睋u搖頭,他孩子氣的一笑,“你都把衣服給我了自己還不冷嗎?我們快走就是了?!?p> 雖說是快走幾步,但也有兩三百米的距離,邊走著算是臉都凍得紅通通,一貫溫和的笑容也僵了。他不經(jīng)意的抬頭往旁邊的店家看去,卻在看到那頂著的紅燈籠后微微出神,直到王容催了幾句。
“你先去戲園吧,我正巧想到有件事得去辦。放心,不用多久的?!背c點頭,轉(zhuǎn)身便是往小巷子走去。
七拐八彎,好在吳老狗記憶強,這點路還難算是不倒他的。
大雪天的過后就連大街都冷冷清清,更別說小巷子里頭。只有一家店門板微開,透出裊裊香氣,店口啥也沒擺,就只正門上方鎮(zhèn)了個八卦鏡。
“齊爺?!睂儆谏倌甑奈⒛凵ひ魝髁诉M去,他一撩秋衫下擺便是進去,卻沒想到此時攤口上除了自己外還有人拜訪。
不想多和人打交道,他朝剛剛喚的齊爺點點頭,站到門口去了。
里頭兩人約莫談了一刻半鐘左右的時間,他站在門口望著地板上的融雪。原本今天剛好是想到來問上次倒出的那幾只玉鐲子轉(zhuǎn)賣得如何了。
別看這小攤口現(xiàn)在如此冷清,但偶然聽人說這齊八爺有張鐵口直斷的功夫,人脈又有些廣。某次在他來長沙城時陰錯陽差之下結(jié)識了齊爺,不擅長與人交道和生意經(jīng)的自己便是把貨都往這邊給賣轉(zhuǎn)。
“您就慢走?!饼R爺?shù)穆曇魩еσ鈧鱽?,少年猛然回過神,正巧見到另外一位客人。
就站在側(cè)面的這個角度來看,此人的身材因為服裝的關(guān)系襯的精壯,那身高得自己仰著脖子看了才能完整見著。側(cè)臉看來剛毅又線條分明的……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長成這樣呢……
“我第一次見到有人可以這么不被他透出的壓力壓迫而這樣打量的?!币娔俏淮鬆斠呀?jīng)上了洋車離開,齊八爺齊鐵嘴笑著打趣,“活脫脫像是小姑娘看未來夫婿呀小子?!?p> “去你的。”頭腦一熱,吐了臟話出來。
齊鐵嘴也沒在意,知道這少年本性不壞,只是個性不像他表面上那樣的溫雅。
“你來的原因我連算都不用算,那幾個鐲子不久前賣出,你倒是拿了個好價錢?!彼S即領(lǐng)著少年進了內(nèi)側(cè),還想著方才的事情。
“齊八爺,你也太八卦了……”吳老狗吐槽道。
“不過啊,這長沙啊,往后有好戲看了呦!”齊鐵嘴又吐出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方才那人是誰?”吳老狗來了興趣,問了句。
“張大佛爺,你可知道?”
吳老狗只好不懂裝懂:“啊,這個人啊,他不是那個那個那個軍需官?”
“以后你見這人還是小心為好。”齊鐵嘴沒有矯正他說的話,只是高深莫測說了句。
“齊八爺你就會打啞語,算了,小爺去看戲了。拜了您嘞?!?p> 紅府
“丫頭怎么樣了?”二月紅問問那個滿臉皺紋的老大夫。那老大夫說:“金克火,切勿不可再讓夫人勞神傷骨。這病只能慢慢養(yǎng),就算上了藥方一時半會好不了的?!?p> 那老大夫叫他身后的徒弟拿來紙與筆,像唱一般的吟誦,抑揚頓挫,那徒弟筆走龍蛇,唱完了,也寫完了。
徒弟恭恭敬敬的把那藥方子給二月紅,二月紅叫紅鶴先去九芝堂抓藥,在讓大夫兩人去拿報酬去。
“謝過大夫了?!?p> “哪里哪里,醫(yī)者仁心最不忍受人受傷?!?p> 那徒弟像衣服一般貼著老大夫走了。
“爺。”丫頭從床頭爬起來。
“你害了病,就躺著罷?!倍录t拉過床單蓋在丫頭身上。
“我是不是又給你添麻煩了?爺今天你要去梨園里唱戲吧?”
“戲臺那邊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別操心這個?!?p> 二月紅也有些后悔,這幾月里因為長沙大疫,戲院的掌頭(對接人)接了幾筆大單子,對于梨園也有收入的可觀的改善。無暇顧及丫頭,導(dǎo)致她今日咳的比往日還厲害,只好請來了大夫。
“爺,我從小落下了病根子,病恐怕好不了?!?p> “丫頭說什么胡話?我二月紅哪怕喪盡家產(chǎn)也要把你治好。”
丫頭聽自己一說,便閉了嘴,隨后說:“蘇曼殊的《斷鴻零雁記》我很喜歡看,但是《紅樓夢》我卻看不懂的。爺,能講段嗎?”
“講哪段?元妃探親還是黛玉葬花,不,太愁傷了,還是睛雯撕扇罷。”
“端午佳節(jié)間,寶玉因金釧兒之事,心情很糟糕。恰巧晴雯給寶玉換衣時失手把他扇子跌折,便訓(xùn)斥了她幾句,晴雯的自尊心受到傷害,還擊了一通,不僅把寶玉“氣得渾身亂顫”,而且連來勸架的襲人也落了個灰頭土臉。
最后,寶玉一定要回了太太去,至襲人一干丫鬟跪下求情才罷。而寶玉赴宴回來,仍和晴雯有說有笑。聽說晴雯喜歡聽撕扇子的聲音,就任憑她將一大堆名扇痛痛快快撕盡了。最后晴雯將寶玉手中的扇子撕了,又把麝月的扇子也撕了。”
丫頭笑了:“寶玉不是個傻子?如此慣著下人?!?p> “我倒覺得能做成像他那樣的人,是挺難的?!倍录t拿來了藥湯,盡數(shù)喂下丫頭,見她喝完了才安心的走出去?!昂煤眯菹?,勞重的活叫下人來做,家里也不是沒有人?!?p> 亭中海棠花壓低了枝頭,桃紅點綴深紅,又別具一格的凸顯她的芬芳,正午光影讓她渲染上了一層豐富多彩的顏色,層層疊疊,風(fēng)一吹過,像是輕微的呼吸。
前線戰(zhàn)況吃緊,這份美景估計也很難再保留了。不知道張啟山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