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武俠

有儀天下

第九章(步步驚心

有儀天下 極致至神 13104 2022-09-25 19:00:18

  此時正是“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鄙钋镏?,天氣微寒,讓人想到處于這亂世之間,那些食不飽腹忙于逃難的人民,更是一番悲愴。“絕代有佳人,常年鎖金闕。度日似如年,更是愁滋味?!?p>  生逢在這亂世之間,有些人的命運無法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對于這皇宮,平常女子無不想深入宮中,做王的女人,可又有誰知曉,被鎖在這皇宮內(nèi)院中女人的痛苦,他們一生都將面臨著孤苦,他們只是帝王家的一只燕子而已,更何況此時天子被挾,連天子都只是別人手中的棋子而已,他們這些做妃子的更是毫無身份可言,不過比起那些逃亡的百姓而言,他們幸運多了,至少沒有面臨饑寒交迫。

  見一座宮殿,寢室輝煌之極,白玉紅毯鋪地,殿內(nèi)擺放著無數(shù)稀奇古玩,水晶玉璧為燈,臥塌是六尺寬的沉香木床,床邊懸著珍珠簾幕,風(fēng)起綃動,如墜云山。殿內(nèi),一人高的銅鏡內(nèi),見佳人身坐檀香木椅,身著素色長裙,雙袖上繡著雪白的點點紅梅,身后用金絲勾勒成片片祥云,一只活靈活現(xiàn)的仙鶴沖天而起,用一條白色織錦將那不堪一握的纖腰束住,頭綰成倭墮髻,青絲垂肩,金簪斜插,面夾桃花羞色又似瑞雪出晴,目如明珠又似春風(fēng)生情,其相貌也,面如滿月,目若春風(fēng),星眸皓齒,怎一個美字了得?那女子雖貌美如花,可卻雙眸之間帶著點點哀愁,有著世間一種涼薄之氣。

  想女子身世悲慘,娘親被亂軍殺死,自己雖僥幸逃得一命,成為仇人所養(yǎng)的家姬,生活艱辛,度日如年,后被仇人將自己獻(xiàn)給梁王的二公子朱友珪,換得那人的榮華富貴,隨后又被梁王朱溫瞧上,強(qiáng)行搶走,不免讓人覺得荒唐至極,自己明面上雖是皇上的妃子,卻在這宮殿之內(nèi)是為朱溫的女子,她若不是心懷深仇大恨,恐是早已結(jié)束了這可憐的一生。

  上官飛燕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只有面對鏡子,她才能發(fā)覺自己還活著,不至于在這榮華富貴中迷失自我,看著那一張讓旁人欲罷不能的臉蛋,卻讓她自己覺得惡心,要是她沒有這一張面孔,她將失去所有的寵幸,想到此處不由得冷冷一笑,面容上涌現(xiàn)憎恨之意,憤怨之情,一時間自顧傷神道:“要不是因為這張面孔,我怕也是早死了,娘親,兄長的仇,我一日也不敢忘,只是那仇人深得老賊信任,我無從下手,娘,你告訴燕兒,我該怎么辦?”

  這一時只覺自己顯得孤依無靠,她畢竟只是一個弱女子,那蔣玄暉本是一個不入品的武將,卻因晉獻(xiàn)上官飛燕有功,先是任職四品官職,后來更是直步青云,深得朱溫的信任,上官飛燕雖得朱溫的寵幸,可那人卻已成為梁王的心腹,想要將一個朝堂重臣除掉,自己想要報仇談何容易?還在她憂心忡忡之間,從殿外走進(jìn)一名丫鬟,叫聲“主子”,隨音而落,忙對著上官飛燕畢恭畢敬的委身一禮,說道:“蔣大人求見。”

  上官飛燕聽聞丫鬟稟報,全身一顫,眉頭緊蹙,望去那銅鏡里面的一雙眸子沖斥著寒意,讓人目光一觸如墜冰窖,對于那人,想是女子無時無刻不想將其除掉,那人殺了她的娘親,殺了她的兄長,是女子的仇人,上官飛燕神情變得激動,在這寂靜無聲的大殿,能聽到她粗重的呼吸聲,一想那人的權(quán)勢,還不是她此刻能解決的,自己絕不能意氣用事,否則只能是飛蛾撲火,她那激動的神情才緩緩平復(fù)下去,對方既然敢來見自己,必定有恃無恐,她倒想看看對方的來意,沉聲說道:“帶他進(jìn)來。”

  丫鬟應(yīng)聲告退,上官飛燕刻意壓制自己的心情,俏臉上仍是冰冷,緩緩起身走到一處用珠簾隔開的別室,那里放著一架古琴,顯得頗為古老,上官飛燕望著那架古琴,一時愣愣出神,自己從小被人教練琴技,只是別人為了達(dá)成自己的目的,她坐了下來,玉指在琴弦上撥動開來,琴音從殿內(nèi)傳蕩開來,那先前的丫鬟引進(jìn)一人,見男子體型勻稱,一襲黑衣,威風(fēng)凜凜,一對時不時瞇成兩道細(xì)縫的眼睛,透露出心內(nèi)冷酷無情的本質(zhì),男子有一管筆直挺起的鼻子,唇上蓄胡,發(fā)濃須密,此人如今已被梁王朱溫任命為樞密使,權(quán)同宰相。

  蔣玄暉立在幾丈開外,隔著珠簾能隱隱看到其中女子的背影,聽著女子所奏的琴音,閉上眼沉醉其中,那琴音由原先的婉婷,宛若春雨蒙蒙,潤物無聲,漸為激昂,宛若蛟龍出海,江河泛濫,遍布?xì)C(jī),蔣玄暉尤為心驚的睜開眼,再聽那琴音緩緩已畢。

  蔣玄暉微瞇雙眼看著那名丫鬟,那丫鬟接觸到蔣玄暉投射而來的眼神,心頭一顫,已經(jīng)知道對方的意思,微微一禮自覺地退了出去,蔣玄暉見那名丫鬟離開,此刻大殿只剩下他與上官飛燕,一張冷酷的臉上泛出一絲嘲笑,望著那珠簾內(nèi)的女子的背影,笑道:“小美人,如今已是飛上枝頭,做了鳳凰,可別來無恙???”面對仇人上官飛燕面無表情,只是一雙眼眸顯得冷徹之極,沉默了好一會兒,冷冷的說道:“你來,就是對我說這些的嗎?”

  蔣玄暉聽到那冷冷的語氣,反倒哈哈大笑起來,臉上帶著頗為冷酷的表情,笑道:“小美人,你我可是生分了些呀?”聽到那人的笑聲,上官飛燕只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暗暗叫聲“老賊?!蹦抗猹q如一柄利劍,望著琴弦,是無盡的殺意,只覺得自己此時顯得弱小無助,拿對方根本沒有辦法,再聽那人繼續(xù)道:“老夫今日來,可不是對美人說這些的,哈哈……我要告訴你一件天大的好事,老夫沾美人的光,已被梁王賜封樞密使,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老夫能有今天的地位,全是倚仗美人,老夫特來拜謝美人?!?p>  上官飛燕聽這一番話臉色巨變,沒想到自己的仇人又晉升了,那她要對其下手,談何容易?心下驚道:“難道上天真的放任這是惡人逍遙法外,真的不想讓我報此血海深仇嗎?”蔣玄暉見上官飛燕默不出聲,洋洋笑道:“老夫希望你能做一個聰明的女人,雖然你我過去有些恩怨,但你應(yīng)該仔細(xì)想想,你能有今天的地位,身份,全是拜老夫所賜,如今你得寵,翻手是云,覆手是雨,要什么有什么,可是你別忘了,再美的人,終是有人老珠黃的一天,終會被人厭棄,只有爬到最高的地位,才不會擔(dān)心被人擠身下去,只要你我二人聯(lián)手,今后我做丞相,老夫定當(dāng)傾盡所能,祝你登上皇后寶座?!?p>  上官飛燕心中可謂是百種滋味齊齊涌上心頭,自己的兄長被眼前人一箭射死,她豈能忘記那痛心的一幕?從那一日,她日日夜夜都活在噩夢中,只有殺了對方,才能結(jié)束這場噩夢,可對方的身份已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女人能夠扳倒的,除非自己真的能登上皇后之位,到那時方有可能,此刻冷冷一笑,說道:“你真有辦法,能助我登上皇后的位置?!?p>  沒想到她委屈求全,還要求一下自己的仇人,這都讓她覺得是奇恥大辱。蔣玄暉知道女子和她有著的深仇大恨,原本只是來警告對方,自己的身份已經(jīng)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女人能夠扳倒的,想讓上官飛燕早點死了這條心,此刻見到上官飛燕對皇后寶座之位也感興趣,不由得哈哈大笑,如今的昭宗皇帝被朱溫挾持在手,女子名面上雖是昭宗皇帝的妃子,卻是朱溫的女人,只要她能永遠(yuǎn)抓住朱溫的心,一旦朱溫一日登基,上官飛燕便有可能成為皇后,而他也可以通過女子穩(wěn)固自己朝堂的地位。

  上官飛燕聽到那人肆意痛快的笑聲,這無不是對她的折磨,不由的憤恨,雙眼放射著森人的寒光,她一刻也不想見到對方那張可憎的面孔。蔣玄暉目光望了一下四周,殿內(nèi)可謂是精心布置,與那傳說中的天宮有的一比,可見梁王對女子的寵愛,緩緩笑道:“人世間,只要敢想,一切皆有可能,我也不怕告訴你,我觀梁王,有取而代天子之心,只要你能抓住梁王的心,你這么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讓他醉于你這溫柔之鄉(xiāng),皇后之位,只是你不敢想而已。”

  上官飛燕緊緊的攥住拳頭,面無表情,這些傷害她的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蔣玄暉知道這個女子,姿色雖不可方物,但卻少了一些手段,繼續(xù)說道:“小美人做皇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若是一直這么冷冰冰的,一個男人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便會失去耐心,你不妨多主動一點,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捕獲男人的心,又何嘗不是?一個人若是沒有真正的能力,只靠一副皮囊,即便到了那個位置,那個位置也不適合你,也會被命運替換,老夫我就知道圖其所好,怎么能讓人感受到自己的能力?雖然一時丟了顏面,可卻能將一個人捧高,讓那人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享受,從而使自己加官進(jìn)爵,這何嘗不是一個人的能力?再說了,一個人的顏面又值幾個錢?用熱臉去貼冷屁股,雖然在他人看來可恥,可有些人就是不會,放不下自己的身段,從而與機(jī)會失之交臂,哈哈哈……老夫言盡于此,全看美人自身的造化了?!?p>  上官飛燕目光冷徹,見此人把溜須拍馬,阿諛奉承,說的如此義正辭嚴(yán),心下不由的冷笑,對方真是一朝得勢的小人作風(fēng),不過再次一想,對方能從一個外來州地不入職的武將,從而變成如今權(quán)傾朝野的梁王心腹,身居朝堂一品官職,必有其過人之處,說他是心狠手辣,毫不過分,將一些與梁王作對的朝堂重臣,暗中逐一迫殺,從而獲得梁王朱溫的信任。

  蔣玄暉臉上紅光滿面,哈哈一笑,搓了搓自己的手指,一雙眼神微迷看著四下,神態(tài)顯得頗為冰冷,陰沉沉笑道:“時晨也不早了,我想梁王也快迫不及待的登門了,老夫就先告退了,哈哈哈……”只見他大笑著轉(zhuǎn)身出門而去,此刻可真是春風(fēng)得意,上官飛燕緊握的拳頭緩緩松開,看著自己手掌中捏出紅紅的指印,眼神中充斥著一股狠勁,她又陷入了那一幕回憶,一群亂兵殘殺逃亡的流民,自己的母親也被亂軍一槍刺死,不一時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便被一群地獄走來的魔鬼殘殺殆盡,那里躺著盡是尸體,那拉著她手逃命的兄長也被一箭射死,想到此處不由得熱淚盈眶,就那樣坐在琴架旁愣愣出神。她不知他的兄長尚在人世,不然她冰如鐵石的心中或許能得到那么一絲寬慰。

  隨著蔣玄暉的離去,已是夜深人靜,寢殿中侍候著兩名丫鬟,大殿內(nèi)點著數(shù)盞油燈,忽聽一陣笑聲傳來,上官飛燕已知來人,忙抹了抹臉上的淚珠,只從殿外走進(jìn)一個虎虎生威的男人,見其一身黑衣蟒袍,足蹬黑色的厚底官靴,身上氣勢凜然,金冠束發(fā),烏溜溜的眼珠閃爍著神采,陳跡斑斑的老臉上掛著喜悅之情,兩名丫鬟見到來人,急忙跪地而拜,喊聲:“王爺?!?p>  朱溫聽到那溫柔細(xì)語,看去那兩名侍候的丫鬟,臉泛驚訝之色,見其岀落得也是婷婷玉立,儀態(tài)萬千,只一副色相,賊瞇瞇的看著,直把那兩名丫鬟看得臉紅羞澀的垂下了頭,誰不知朱溫是遠(yuǎn)近聞名的好色之人,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女子,都難逃厄運。上官飛燕也注視到了朱溫看丫鬟的熾熱神情,她一張俏臉雖無表情,一雙眼眸卻冷不見底,這讓她認(rèn)清了一個現(xiàn)實,若是自己一天失去了這一張臉,她將變得一無所有,心下狠道:“我必須得登上皇后的位置,那樣才能殺了我的仇人?!?p>  朱溫笑著將一名丫鬟的下巴高高抬起,看著那一張浩然白雪的俏臉,那丫鬟顯得有些羞怯,可卻不敢反抗,朱溫驚奇的笑道:“沒想到美人身邊的丫鬟也是如此的美麗,瞧這白嫩嫩的臉蛋,水靈靈的大眼,哈哈……”上官飛燕對朱溫的好色視而不見,只撥弄了一股琴弦,琴音傳開,朱溫注意到自己失態(tài),忙咳嗽了一聲,揮了揮手,說道:“下去吧。”

  那兩名丫鬟應(yīng)聲告退,而剛才被朱溫戲弄的丫鬟,再走到殿門的一刻,突然回過了頭,秀目看著朱溫不知在想什么,微微愣了一會兒,才出門而去。朱溫笑著走近上官飛燕身旁,當(dāng)看到那上官飛燕紅紅的眼眶,眉頭一緊,伸手摸著女子的臉,十分生氣的問道:“美人這是怎么了?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你生氣的?快告訴本王,本王定讓他不得好過。”

  上官飛燕冷哼一聲,將這個權(quán)傾朝野的王爺?shù)氖謸荛_,將頭撇過一側(cè),沒好氣的說道:“還不是你,這么晚才來找燕兒,讓燕兒好等,王爺是不是厭倦我了。”朱溫微微一怔,頭一次見女子這么說,更是喜不自勝,一把將上官飛燕哈腰抱起,看著那一臉?gòu)擅牡呐?,哈哈笑道:“美人,可著實冤枉本王了,朝中政事繁忙,那些大臣全是酒囊飯袋,什么事都讓本王親自處置,本王又要時刻關(guān)心河?xùn)|李克用的動向,可謂是身心交瘁,哈哈,再說本王這不是來找美人了嗎?”一邊說著便抱著上官飛燕向床塌走去,這一夜魚龍戲水,燕兒雙飛宿,這一刻的上官飛燕或許不再是那么單純了,一個原本天真善良的人都是被生活所迫,心中的陰暗都是被周圍的環(huán)境所壓抑造成的。

  ……

  話說上官飛羽剿滅虎嶺山上的匪患,被封平冦將軍,統(tǒng)轄三千人馬,每日操練兵士,以拳擊槍法為主。時光匆匆,一別寒冬已至……

  這一日,天降鵝毛大雪,一處別致的小院之中,院落有幾顆松樹依然翠綠,見一個女子呆呆的立在長廊,女子內(nèi)穿一襲素衣,外披名貴的雪白狐裘大衣,上層頭發(fā)盤成圓狀,插著幾根鑲著綠寶石的簪子,下層將三千青絲散落在肩膀,光滑白皙的皮膚,也許是寒氣的原因,讓得她紅潤的臉龐將美如花,白里透紅的臉龐上粉嫩的朱唇顯得嬌小可愛,目光呆呆地看著那墻角下的一樹梅花,那女子長的亭亭玉立,貌若天仙,腰間挎著一口銀月彎刀,女子冰冷的眸子散著寒光,雖然面無表情,立在這雪天之中,卻別有風(fēng)韻。

  這一時李夢蝶或許想起了幼年和他堆雪人的少年,教他騎馬射箭的兄長,那一代猛將就被他父王下令處死,她心灰意冷之下,便住進(jìn)了這別院之中。只見李夢蝶將腰間的彎刀,緩緩取下,一番深情的凝視起來,這是他兄長送給她的禮物,只可惜那人已經(jīng)不在了,忽見她將彎刀抽出,目光一冷,身形彈射而出,磅礴的刀氣將那墻角的梅花一個旁枝斬斷,似乎是想到了傷心之處,刀法之間盡是凌厲,兇狠,身形跳轉(zhuǎn)之間,只可惜了那一樹梅花,不懼這嚴(yán)寒之冬,卻被女子無情摧毀。

  在那院落之中,雪如柳絮隨風(fēng)輕飄,像織成了一面白網(wǎng),落往人間,女子一個“乳燕穿空”騰身而起,見她就像是凌空的仙子一般美麗,令人魂不守舍,隨著李夢蝶身形翻躍,手腕轉(zhuǎn)動那柄銀光閃閃的彎刀,漸漸地,刀式越轉(zhuǎn)越快,把天上的飛雪也卷起來,隨同那一樹梅花灑落人間。

  見小院的木門輕輕地被推開,從外走進(jìn)一個男子,見那男子立體的五官刀刻般俊美,身上散發(fā)出一種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氣,玉冠束發(fā),斜飛英挺的劍眉,蘊藏著銳利的目光,男子身姿修長,內(nèi)穿一襲黑衣,外披一件無比名貴的白毛貂皮,腰佩寶玉,神情宛若黑夜中的鷹,冷傲孤清卻又盛氣逼人,孑然獨立間散發(fā)的是傲視天地的強(qiáng)勢,

  還在翩翩起舞的女子,似乎驚艷了時光,李存勖的目光一下子被其吸引,望著女子那妙嫚的身姿,那姿態(tài)可真是翩若驚鴻,讓他神情有所呆滯,見女子轉(zhuǎn)動身形飄落而下,一片飛雪,與之緊緊而隨,讓其美得更是不可方物,似乎是那一塵不染的九天玄女誤入人間,李夢蝶轉(zhuǎn)身看見來人,先是微微一怔,隨后一張臉上便是仰不住的憤怨之情。

  李存勖見到那一張冰冷的臉,接觸到他小妹冰冷的眼神,饒是他的定力,也有所心寒,知道女子還是對自己當(dāng)日見死不救而生氣,他心下是滿滿的愧疚,唉聲一嘆,說道:“往事不堪重回首。世事繁華如夢,故人何處?已是陰陽兩別離。故人已死,生者當(dāng)活?!彼灾猓褪抢畲嫘⒁阉?,讓李夢蝶莫要再牽掛了,邁步向他小妹走近,卻不想李夢蝶轉(zhuǎn)身一刀將他逼退,李存勖尤感驚心地看著她小妹,李夢蝶緊緊的攥住彎刀,神色冰冷之極,身形一躍而起,施展出一招“抽刀斷水”,將那墻角的梅花砍了一個凄凄慘慘。

  李存勖望著他小妹對那一樹梅花一陣瘋砍,知道自己當(dāng)初的見死不救,讓他小妹一念俱灰,只搖了搖頭,嘆道:“小蝶,你這又是何必呢?故人已走,愛恨別離當(dāng)休。你獨自住在這個小院之中,孤寂至極,何必這樣懲罰自己呢?馬上也快春節(jié)了,春回大地,萬物重生,一切也該變得喜慶美滿,隨兄長去向父王認(rèn)個錯吧?!?p>  李夢蝶空中一個浪里翻花,身形一轉(zhuǎn),頭上腳下,將那飄落的梅花以一片刀氣攪弄起,李存勖望見雪地上的那一個由梅花組成的字,眉頭緊緊地皺起,抿著嘴唇,無比的驚訝,那女子竟用那飄落的梅花寫下了一個“恨”字,想來她經(jīng)過一番愛恨別離,刀法已經(jīng)到了渾然天成的地步,也能從這一個字里面,體會到女子對她的恨意。

  李夢蝶身形落下,冷澈的目光凝視著李存勖,極為委屈的苦笑一聲,說道:“當(dāng)日我去求過你,讓你向父王求情,能保十三哥一條性命,讓他帶著自己的妻兒,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可你非旦沒救,反而給我下了迷藥,更讓我未得見十三哥最后一面?!?p>  李存勖聽到女子那冷冷的語氣,能感受到女子對他有著無盡的恨意,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嘆道:“我知道你對三哥有恨,恨三哥見死不救,不過我想告訴你,即便三哥前去阻止,向父王求情,父王還是會下令行刑。”

  李夢蝶聽到男子這番解釋,一張臉頰變得憤怒至極,咬牙切齒間施展出一招“盤龍吐信”轉(zhuǎn)身一劈,一道刀芒破空而出,只將那梅樹攔腰折斷,那一對冷澈的目光望著那倒下梅樹的樹身,渾身似氣得發(fā)顫,憤恨的說道:“可你還是選擇袖手旁觀,我不怨你見死不救,但是我恨你讓我不能見十三哥最后一面,我不會原諒你的,你走吧,以后請別來這里了?!?p>  李存勖望著女子那一對兇狠的眼神,又看著地上殘枝英梅,極為無奈的搖頭一嘆,只好轉(zhuǎn)身,黯然下自顧自的說道:“寒梅最堪恨,常作去年花。每個人降生都是偶然的,離去卻是必然的;一個生靈與另一個生靈的相遇總是千載一瞬,分別卻是萬劫不復(fù)。說到底,誰和誰不同是這空空世界里的天涯淪落人?”

  雖然他還想勸說女子,讓她走出心中的那層憂傷,可畢竟是自己曾經(jīng)不對,如果他當(dāng)時對李存孝求情,希望他父王網(wǎng)開一面,即便他父王依然對李存孝行刑,那也不至于讓女子對他懷恨在心,這還不是,李存孝的能力讓他感到害怕,要是以后自己繼承了王位,他很難控住對方,心想與其讓他成為隱患,不如盡早除掉,以解后顧之憂。既然事情已經(jīng)做絕,讓女子對自己懷恨在心,當(dāng)下只好搖頭一嘆,邁步而去,空落落的院落,鋪滿了一層白雪,只剩下女子孤零零的立在院落,她手中的銀月彎刀不自覺地脫手而落,蹲在雪地,掩面而哭。想她連他十三哥最后一面都沒有見到,她恨自己,是她當(dāng)初進(jìn)城,勸他十三哥,向他父王認(rèn)罪,卻不想被他父王事后下令車裂之刑,在她看來,他十三哥之死就是因為自己,她不能原諒自己。

  “滿地殘樹枝,人腸欲斷裂。”她無意于世俗的聲色犬馬,無意于浮云般的富貴榮華,流轉(zhuǎn)的時光,當(dāng)一場紅塵風(fēng)月的過后,他十三哥的離去,竟令她化做了一只亙古寂寞的寒鴉,夜夜佇立于憂傷的枝頭。

  ……

  蜀中成都,仍是大雪飛揚,見一處別院,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松柏傲然,屋外是天寒地凍,屋內(nèi)卻搭著小小的火爐,倒是相當(dāng)溫暖,合著地步打就的床幾,椅案,見一男子坐在案前,正聚精會神翻閱著一卷古籍,男子一身雪白蜀緞長袍,金色絲帶纏著一頭烏發(fā),腰間束一條白綾長穗絳,上系一塊羊脂白玉,一對英挺的劍眉,溫和的雙眼看著那些文字含著笑意,時而微微點頭,似是從那古籍中得到智慧的啟發(fā)。

  外面的雪勢依舊,遠(yuǎn)遠(yuǎn)從長廊走來一名漢子,那人身著一襲黑衣,體瘦膚黑,眼睛雖小,眼神卻格外有神,其相貌普通,但卻給人一種踏實,心安的感覺,那漢子手中提著一個食盒,大步而來,來到屋前喊一聲“大哥”,站在臺階上彈去沾在身上的雪花,隨后推門而入。

  上官飛羽并沒有被那漢子所打擾,仍是不動如山,全神貫注看著古卷,馬向前看到一副認(rèn)真讀書的男子,只恐打擾了對方,特意放輕了腳步,走到案前,將那食盒輕輕放下,又走到火爐旁,添了一點木炭,再看上官飛羽還在讀書,不由的搖頭一笑,對于上官飛羽他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只要將飯食放在這里就行了,就要轉(zhuǎn)身離去,卻聽背后一陣笑聲傳開,喊道:“有道是‘書山有路勤為徑,學(xué)海無涯苦作舟?!萃馐潜煅┑兀瑢τ谖襾碚f卻是上天饋贈,前人智慧,不可不讀也,雖得其智慧,還需親自實踐,哈哈……馬兄弟,你來了。”

  馬向前聽到身后人說話,笑著轉(zhuǎn)身,急忙走上前去,一邊揭開食盒,一邊笑道:“學(xué)識固然重要,但人是鐵,飯是鋼,大哥還是要先吃飽肚子嘛。”上官飛羽只覺對方說的在理,微微點頭,望著那食盒笑道:“馬兄弟,素素姑娘今天又做啥好吃的了?”馬向前笑著將飯盒擺開,但見鮮活的魚湯,還有無比鮮嫩的鹵豆腐,紅燒鴨子肉,大碗米飯,但見熱氣呼呼的香氣傳開,上官飛羽湊上前一聞,滿心歡喜道:“好香啊?!?p>  馬向前憨憨一笑,這可是他媳婦兒親手做的,這一個偌大的小院就住著他們?nèi)?,他妻子每日就?fù)責(zé)他們的伙食,雖是他妻子手藝比不上皇宮御廚,但所做的飯食卻很對二人的胃口,在這亂世能討到媳婦,而且還能在此處過上好日子,真是他上輩子積了福,而這一切多虧了上官飛羽,要不是上官飛羽當(dāng)日在潼關(guān)城外格外留情,他怕是早已成為一堆白骨,哪還會有這后來的幸福?忙將一只筷子遞向上官飛羽,笑道:“大哥,快嘗一下,覺得素素的手藝怎么樣?”

  上官飛羽笑著放下手中的書卷,接過筷頭,先吃了一口鹵豆腐,笑道:“我可真是沾了馬兄弟的光了,能嘗到素素姑娘的手藝,真是人生一件幸事?!瘪R向前聽他大哥這么說,即便是他的厚臉皮,此刻也有些發(fā)紅,笑道:“我能和素素走到一起,這一切還不是緣于大哥,我這人不會說話,人世上我馬向前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大哥就是我的最重要的人,以后即便是大哥你讓我去死,我也絕不含糊?!?p>  上官飛羽聽男子所言有所感動,微微一怔,一對眼神緊緊的望著那膚色黝黑,心卻善良的瘦弱漢子,他自幼在深山里長大,可謂是孤苦伶仃,如今出山已經(jīng)將近一年,結(jié)交了幾位朋友,其中有幾個讓他念念難忘,有他大哥蕭遠(yuǎn)易,郡主李嫣然,月寒宗卓氏姐弟,還有那讓他一見傾心的李夢蝶……在這亂世,朋友能夠相聚,極為的不容易,雖然與馬向前的相識時間也短,但是對方和他也經(jīng)過幾番生死,又見男子動不動就要為自己去死,可謂是真心把自己當(dāng)成了親人,面容有些嚴(yán)肅的說道:“馬兄弟,你如今有素素姑娘了,以后別再說這樣的傻話了,你我形同兄弟,我怎會讓你為我去死呢?!?p>  馬向前見到上官飛羽所言真摯,望著上官飛羽一時沉默不語,上官飛羽微微笑道:“好了,你去多陪陪素素姑娘吧,近來無事,我一會要去龍華寺拜會禪月大師?!瘪R向前來到蜀中也有些日子了,知道那禪月大師是一位學(xué)識淵博,有名的高人,尋常人是很難見到的,見到他大哥要去拜會,略感驚訝道:“啊?大哥要去見那和尚,要不我陪大哥一起去吧?”上官飛羽一邊吃飯,一邊說道:“不了,大師是有名的高人,即便是我也很難見到,大雪封山無法作戰(zhàn),一旦到了暖春,可就要發(fā)生戰(zhàn)爭了,你到時想陪素素姑娘都沒時間了?!?p>  馬向前知道上官飛羽是替自己著想,想讓自己多陪一下自己剛結(jié)成良緣的妻子,也便不再多說。上官飛羽飲食完畢,馬向前搶著收拾一下飯碗,上官飛羽一笑置之,起身取了一件帶毛的黑衣披風(fēng),披在身后,出門而去,首先一股寒氣襲面而來,吹動著他的一頭墨發(fā),只覺他劍眉英挺,神色凜然,英氣逼人,見看院內(nèi)已經(jīng)積雪厚尺,墻邊松柏樹木,生機(jī)盎然。院內(nèi)長廊回饒,連個人影兒也無,天上的鵝毛大雪,似如漫天的柳絮而飛,他的心情顯得格外的凝重,如今天下戰(zhàn)火四起,民不聊生,不知又有多少人在這嚴(yán)寒的冬季喪失了生命?一時又想起了在山上練藝的那些日子,也是頂著風(fēng)霜雪雨,不畏艱辛,想著想著那位長眉白須,一襲白衣飄飄,長手長腳,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又映入了他的腦海,想他師父原先也有濟(jì)世之心,可是一生漂泊,懷才不遇,最終選擇遠(yuǎn)離是非之地,歸隱山林,他可不想步入他師傅的后塵,一雙眼神堅毅的說道:“師父,飛羽定不會讓你失望的?!?p>  他不忘他師父的囑托,做一個為國為民的大俠,已經(jīng)將匡扶天下當(dāng)成了自己的第一己任,在他看來,人同這個廣闊天地,浩瀚宇宙相比,實在太過渺小,只有對這個世界有所貢獻(xiàn),才能比肩天地,更不枉此生。他雙眼顯得炯炯有神,雖然此時不得重用,但是他相信,會有他大展身手的一天,一時神情堅毅,只一步邁出,踏著那皚皚白雪而行,只覺他一身浩然正氣,不懼風(fēng)霜雪雨,似如那傲骨寒梅,凌寒而生……

  上官飛羽步行來到龍華寺,身上沾著大片的雪花,望著眼前的寺院,笑道:“這也算是故地重游,上次還是沈兄帶我前來,只可惜那一次有軍務(wù)在身,未得一見禪月大師,說來卻也遺憾,上次聞其詩作,今我暗生敬仰,但愿今日能與之一見。”一番自言自語,走進(jìn)寺門前一看,門前寫有一副對聯(lián):“百家爭理,萬法一統(tǒng);三教一體,九流同源?!?p>  默默讀過一遍,不由一怔,其中所指的三教便是儒,釋,道,能作出這樣對聯(lián)的人,可真是心胸寬廣,知識淵博。上官飛羽算是出生于道教,可卻對于佛,儒皆有研究,這源于徐長風(fēng)在山上對他的教化,其儒家,乃孔子所創(chuàng)、孟子所發(fā)展、荀子所集其大成,之后延綿不斷,為歷代儒客推崇。儒家在先秦時期和諸子百家地位平等,而后漢武帝為了維護(hù)封建專制統(tǒng)治,聽從董仲舒“罷黜百家,獨尊儒術(shù)“的建議,對思想實施鉗制,使儒家重新興起。儒家,孔孟思想,為歷代儒客尊崇,是起源于中國并同時影響及流傳至其他周遭東亞地區(qū)國家的文化主流思想、哲理與宗教體系。前5世紀(jì)由孔子創(chuàng)立,脫胎自周朝禮樂傳統(tǒng),以仁、恕、誠、孝為核心價值,著重君子的品德修養(yǎng),強(qiáng)調(diào)仁與禮相輔相成,重視五倫與家族倫理,提倡教化和仁政,抨擊暴政,力圖重建禮樂秩序,移風(fēng)易俗,富于入世理想與人文主義精神。

  而道教以“道”為最高信仰,認(rèn)為“道”是化生萬物的本原。在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中,道教是與儒學(xué)和佛教一起的一種占據(jù)著主導(dǎo)地位。與中華民族同呼吸、共命運,緊密相連。道教教祖老子把“道”作為宇宙本體、萬物規(guī)律,是超越時空的神秘存在,從而注重修煉養(yǎng)生,老子、莊子提出的清靜無為、見素抱樸、坐忘守一等修道方法。其核心便是一個“命”字,既是生命的“命”,也是修煉的“命”,盡力使心靈的虛寂達(dá)到極點,使生活清靜堅守不變。萬物都一齊蓬勃生長,人從而考察其往復(fù)的道理。那萬物紛紛蕓蕓,各自返回它的本根。返回到它的本根就叫做清靜,清靜就叫做復(fù)歸于生命。復(fù)歸于生命就叫自然,認(rèn)識了自然規(guī)律就叫做聰明,不認(rèn)識自然規(guī)律的輕妄舉止,往往會出亂子和災(zāi)兇。認(rèn)識自然規(guī)律的人是無所不包的,無所不包就會坦然公正,公正就能周全,周全才能符合自然的“道”,符合自然的道才能長久,終身不會遭到危險。

  佛家講的是“見性”?!靶浴笔鞘裁??是“心性”,也就是修養(yǎng)。佛家有七個字:“見性、救世、通萬有?!币姷侥愕男男?,叫“內(nèi)觀內(nèi)照”,就是你自己要想到有一盞探照燈,來照亮你,你自己首先要能看明白你是一個什么樣的人,這是它的一種很客觀的修煉方法。佛家的修行基本上都有三步,叫做“戒、定、慧”。戒是有所不為,不能說謊話、不能殺生、不能做壞事。定是不為萬物所擾,哪怕泰山塌下來,我也不為所動。慧呢?由戒和定入手,慢慢會產(chǎn)生智慧,就是所謂的“定慧雙修”,不定就不能產(chǎn)生智慧,有了智慧以后又可以更好入定。三教總的來說都是治世之道,都是教世人行善。

  上官飛羽對這一副對聯(lián)暗暗點頭佩服,此來已是頗有收獲,就如徐長風(fēng)所說,學(xué)無止境,一個人的潛力是無窮的,一個人學(xué)習(xí)應(yīng)是沒有止步的,應(yīng)該將天下的學(xué)術(shù)融為一體,博采眾長。走進(jìn)寺門,這古剎雄偉壯闊,庭院整潔,古樹參天,莊嚴(yán)肅穆,此刻仍是飄著大雪,四下不見人影,寂了無聲,他不請而來,只是為了拜訪那位得道禪師,此刻見無人通報,也不敢硬闖,只得立在院中,任雪下,任風(fēng)吹,倒是一副虔誠之心,雖是立在院中天寒地凍,卻自持一身先天無極功內(nèi)力,不懼嚴(yán)寒。

  時值風(fēng)雪漫天,過了很久,才見出來一個僧眾,想是那禪師的徒兒,那僧人遠(yuǎn)遠(yuǎn)一眼認(rèn)出了上官飛羽,見其是上次隨同沈劍三一同前來的貴客,急于走上前來,雙手合過一禮,問道:“敢問施主所來何事?”上官飛羽雙手合十,回過一禮,答道:“小可不請自來,特意前來拜訪禪月大師,煩勞師父代在下通報?!?p>  那和尚大量一番上官飛羽,見其兩腮已經(jīng)凍得通紅,他不認(rèn)識上官飛羽,可沈劍三是王建的義子,他是認(rèn)識的,他師父一生漂泊,后來能居住在此地,也是多虧了王建求賢若渴,心想此人能和世子一同前來,必是大有來頭,又見他為見師父久立雪中,自是心有虔誠,一番暗想,方才道:“師父正在禪定,即便是我等,也不敢輕易打擾,要是施主能等得住,那就隨小僧西廂房先候著?!?p>  上官飛羽知道和尚是怕自己外面受凍,雙手合十致謝,道:“由此麻煩師父了?!蹦巧艘姷缴瞎亠w羽連番行禮,真是一個謙謙公子,自有一番好感,面帶微笑,伸手做出一個請的姿勢,說道:“施主,請隨小僧來?!?p>  上官飛羽見那僧人已先前引路,尾隨其后,來到一間廂房,見其室內(nèi)陳設(shè)井然,內(nèi)設(shè)桌椅,上放茶具,一處簡便的臥榻,只是墻壁上所畫羅漢像栩栩如生,狀貌古野,絕俗超群,筆法堅勁,人像粗眉大眼,豐頰高鼻,形象夸張,當(dāng)即吸引了上官飛羽的目光,他知道自己要見的那位大師,不僅作詩了得,其畫技更是精湛,再見墻壁上寫有《陽春曲》一篇:“為口莫學(xué)阮嗣宗,不言是非非至公。為手須似朱云輩,折檻英風(fēng)至今在。男兒結(jié)發(fā)事君親,須斅前賢多慷慨。歷數(shù)雍熙房與杜,魏公姚公宋開府。盡向天上仙宮閑處坐,何不卻辭上帝下下土,忍見蒼生苦苦苦?!?p>  上官飛羽暗暗點頭,此詩批評了口不臧否的阮籍,表揚了不懼權(quán)貴、敢于犯顏直諫的朱云,希望能有魏征、房玄齡、杜如晦、姚崇、宋璟那樣的名臣拯百姓于水火之中,心下嘆道:“想來大師一生漂泊,和師父一般懷才不遇,觀其作,志向高遠(yuǎn),兼有猛銳之風(fēng),非一般僧眾所能比?!蹦巧艘娚瞎亠w羽看著墻壁上的詩作怡然自得,不忘一番提醒,和顏悅色的說道:“施主,師父他老人家一般禪定,都需好幾個時辰,感悟大道佛法,有時甚至幾天幾夜,施主若是等不住,亦可自行離去,小僧還有事做,就先行失陪了?!?p>  上官飛羽知禪定,乃是僧道修行方法的一種,即不動心,破生死關(guān),他來此就是為了拜訪那名大師,當(dāng)日從沈劍三口中得知其詩作,可謂是敬佩不已,寒冬之際,他除了每日訓(xùn)練兵士,也沒事做,今日有緣來此,必然要尋那高僧一見,雙手合十行過一禮,說道:“小可今日閑情,就留此間等候,師父,大請自便。”那和尚微微垂頭,雙手合過一禮,轉(zhuǎn)身離去。

  上官飛羽這一候不打緊,卻已是幾個時辰過去,卻見他仍是心平氣和,候在其中,時間說來也快,再過了幾個時辰,只見一名清秀的小和尚端來幾碗齋飯,告知是師兄吩咐的,上官飛羽便知是招呼自己那名僧人吩咐的,告謝一番,簡單的吃過一頓素齋,那個小和尚前來收過齋碗,上官飛羽問道:“禪月大師,還未出定么?”那小和尚回道:“不曾。”便已離去,上官飛羽今來是非要見那大師一面,只好在床塌上盤膝而坐,閉目養(yǎng)神,運轉(zhuǎn)先天無極功內(nèi)力,抵御屋內(nèi)所襲來的寒氣,不知覺間,夜幕已來,整個寺院靜悄悄的一片,顯是被這寒冬風(fēng)雪所止,上官飛羽睜開眼,穩(wěn)住精氣,見到房內(nèi)四下漆黑,自顧一笑道:“看來此夜,我還要住在此處了,想必要見那大師,還需上天考驗我一番,也罷,就在此地等候一晚?!?p>  屋外,風(fēng)聲呼呼,陰暗的上空中只有點點星光,一輪淺淺的彎月,這場大雪一連下了好幾日,想必明日便是個晴空萬里,一時間房門只被一陣怪風(fēng)吹開,上官飛羽不由得驚聲:“怎的,這么大的怪風(fēng)?”一時怎么也睡不著,只得下塌出去轉(zhuǎn)悠一圈,見寺院已是鋪滿了一層厚厚的積雪,再抬頭看著黑幽幽的天空,雪停了,四下卻隨著風(fēng)勢伴隨著一片飛雪,再聽幾響暮鐘傳遍寺內(nèi),一時若有所思,靜立風(fēng)雪之中良久,漠然的黯然神傷,想起遠(yuǎn)在潼關(guān)的結(jié)拜大哥,深山中的師父,走到一旁折來一個樹枝,凌空一躍而起,一個怪蟒翻身,頭上腳下,便用那根樹枝代筆,在雪地上揮灑開來。

  一片風(fēng)雪伴隨著他瀟逸的身姿,他以樹枝代筆,這一寫字的動作卻也怪異,不過好在他外功,內(nèi)功精湛,那片雪地在他的隨心揮灑下,快速涌現(xiàn)出了一些蒼勁有力的字跡,良久,見他一個鷂子翻身,身形穩(wěn)穩(wěn)的立在雪地,一片風(fēng)雪吹過,見他那一頭墨發(fā)飄飄灑灑,兩道劍眉,英氣逼人,上官飛羽望著雪地上自己所寫的詩句,念道:

  “人間飛雪堪余恨,亂世驚魂山河破。

  于風(fēng)聲處聽鬼嚎,王朝更替民生苦。

  何言卑賤命數(shù)定,若得修行事無常。

  人生去如東流水,山高路遠(yuǎn)朋難聚。

  暮鼓晨鐘人生短,明月如是人顏老。

  龍虎不遇磨難中,天公有意會人才。

  金鱗一躍騰空去,大鵬振翅鳥獸散。

  滿腔熱血難涼盡,但握倚天斬蛟龍。”

  這一刻,他站在這風(fēng)雪之中,聯(lián)想到此刻諸侯并起,山河破碎,心中生出一股恨意,不知在這風(fēng)雪之夜又有多少人要被活活凍死?只在那風(fēng)聲中聽到了苦難人民的掙扎聲,一代又一代的王朝興起衰亡,只是讓百姓生于苦難之中了。經(jīng)常有人說那些卑賤的人命運已經(jīng)定好了,可是他若及時修行自我,便有可能改變自己的命運。人生的時間如白駒過隙是有限的,只是和其好友相見的機(jī)會少了。在這佛院之中聽到暮鐘一響,只恨人生太短,見到天上的月亮,圓了又缺,只是人顏易老。雖然他心懷壯志,也只能感嘆一聲我所做的這些事是不是徒勞無用?像他這樣的濟(jì)世之才,此刻沒有遇到賞識之人,應(yīng)該是上天有意磨練他。雖然這一切看似已經(jīng)天注定了,但是他依然想用他手中的劍,去幫助賢明的君主,匡扶天下,早日讓天下人民免除疾苦,國家迎來一個徹頭徹尾的改革。

  見他立于風(fēng)雪之中,朗讀完自己這一首詩作,自顧一笑,眼神堅毅的說道:“正是男兒建功立業(yè)之時,我又豈能郁郁寡歡。老當(dāng)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他想起了,唐代詩人高適與朋友久別重逢,經(jīng)過短暫的聚會以后,又各奔他方的贈別之作,雖然高適身處晦暗寒冷的愁人景色,但他有也豪邁豁達(dá)的胸襟,在此刻他也不能自怨自艾,應(yīng)該在人生低谷中認(rèn)識自己,上官飛羽心境仿佛明朗,邁步向廂房那處走去,自嘲道:“詩者,乃人心聲,吾寫詩全憑興致,雖不著音律,遠(yuǎn)不入流,乃有感而發(fā),隨心所欲,故難稱佳作,只可明其我智,不失吾之初心,再者世間,有李杜詩篇,足矣?!?p>  ……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jìn)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