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的回憶似鋒利無比的暗器傷人于無形。林立在回憶中輾轉(zhuǎn)難眠,又在輾轉(zhuǎn)難眠中無休止地回憶。
戀愛時的甜蜜,婚后的浪漫,孩子的笑臉、可恥的背叛、冷硬的拳頭········一幀幀一幕幕重復上演。雖然她已經(jīng)從起初的震驚、憤怒、悲哀中一步步走了出來,甚至逃離到這里,但終是難以釋懷。
林立心中始終放不下又掙不脫的執(zhí)念讓她總是一遍又一遍反復地問:為什么在經(jīng)歷過那么多溫柔美好的日子后,原本相親相愛的人還會相愛相殺、反目成仇???那些她曾經(jīng)以為的深情厚意就像屏幕上的皮影戲怪誕而又虛偽,經(jīng)不起一點點的誘惑和風雨。更可氣的是這么多年,她傻傻地信奉與自豪的一切他都輕飄飄地不當回事丟開了、嫌棄了,而她卻還在為此癡癡的神傷不已。
真是傻得可悲又可憐!
人就是在這樣的變故和打擊中才會慢慢長大。過去的十年想的簡單,想要的便也簡單,以至于現(xiàn)在想復雜一些都不會。只是慘痛的經(jīng)歷讓她明白:狗屁‘真情‘!哪能比得過精彩紛呈的生活帶給人的誘惑。它們來勢洶洶,成就人生也毀滅人性。她的人生和人生觀就是在這樣的誘惑面前被完完全全地顛覆、土崩瓦解了。
這些夜復一夜、如影隨形的糾葛回憶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wǎng)將跳出囹圄的人緊緊裹住。林立就在這張網(wǎng)里一夜夜淚濕枕邊。那種剛剛?cè)计鸬纳畹挠職庥衷谝稽c點熄滅。
她又變得萬念俱灰。
她整個人看起來萎靡不振、了無生氣。當在顧小北一遍又一遍地盤問她是不是生病時,林立終于警醒,她不要自己千辛萬苦走出來了再陷進去。她得擺脫這個環(huán)境,哪怕只好好睡一覺也行。
林立決定辭職。
因為工作不足一個月,還沒有過了試用期,她沒有領(lǐng)到一分錢,還遭經(jīng)理一頓數(shù)落。這個結(jié)果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初涉‘職場‘的她覺得辛苦枉付,有幾分委屈。但年齡和生活閱歷告訴她這也是社會常態(tài),無需耿耿于懷。
幸運的是凡事有失就有得。
這家酒店雖然克扣了她的工資,但也給初來乍到的她提供了一席生存之地,讓她有個緩沖的時間。剛上班的時候,她就問過顧小北除了網(wǎng)上還可以從哪里獲取到招聘信息。后來,她利用下班或者休息時間,真的尋了好些回來,以備不時之需,只是沒想到這么快就用上了。
宣布辭職后,林立和宿舍里的女孩們告別,倒是顧小北眼睛紅紅的看起來很不舍。對此,真心話林立是比較麻木的。她內(nèi)心里對這些萍水相逢且沒有過患難與共的交情留戀不起來。況且,她原本就將這里當作一個過度,所以走得很瀟灑,除了來時帶著的換洗衣物,床單被褥什么都沒帶,只整整齊齊地疊放在那里。
依舊是一個人拉著行李箱,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個是二十一天前,一個是二十一天后。
雖然她已經(jīng)在這里安營扎寨了二十一天,但陌生的感覺依然不減。這個城市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屏障,將她拒之門外。盡管在辭職之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流落街頭的準備,但隨著腳下越走越長的路,內(nèi)心的凄惶還是濃的化也化不開。
林立邊頹廢著邊又給自己猛灌心靈雞湯:沒有人會一輩子順風順水,如果避不可避、逃無可逃的必須接受人生大洗牌,那么,要么從此毀滅,要么涅槃重生。
林立不想做那個逃避又軟弱的人,她很快調(diào)整心態(tài)振作起來,不再自憐自哀。她告慰自己:她要重生,要走與從前不一樣的人生。
臨近黃昏的時候,林立將自己沿路又收集到的各種招聘信息都一一記錄整理完畢后,她決定找個賓館先住下來。中午,她在一家快餐店點了一份柿子雞蛋蓋飯,現(xiàn)在也都消化完了。又累又渴又餓的滋味漸漸消減著她的意志,腳步也變得越來越沉重。此時,恰巧走到中豪酒店的門口。這家酒店從外觀看沒有星級酒店的奢華,但也比臟亂差的巷子店要安全很多,想來價格也一定不會太貴。林立在進去前順便從旁邊的超市里買了一大包方便面、牛奶、面包和幾顆蘋果。
這家酒店的房間算不得豪華但非常整潔干凈,最主要的是很安靜。林立粗略地瀏覽了一遍后就熱水泡面,然后匆匆洗了個澡。當一包榨菜和滿滿一桶泡面被消滅光光后,林立仿佛活轉(zhuǎn)過來。她打開電視,懶懶的斜倚在床上。任由聲音裊裊來驅(qū)散這一室幽靜,不知不覺困意一點點襲來。
這一夜,林立美美地睡了一覺。第二天清晨,她掀開厚重的窗簾,初春的驕陽撲面而來。她微瞇起眼睛,貪婪地享受這暖融融的照拂。一夜好眠讓她多日來的沉重不復存在,她只覺得神清氣爽,一切都明亮了起來。
林立洗漱完畢,啃了幾口面包,兌著開水喝了杯牛奶,然后翻出所有的招聘信息開始尋找第二份工作。
不知不覺兩天過去了,酒店的大床上堆滿了各種報紙,上面密密麻麻被圈起的招聘廣告,大多都被打了紅色的叉。
林立細心地給每一個致電后的結(jié)果都做了記錄。當連著打了無數(shù)個電話,受了數(shù)不清的質(zhì)疑和挑剔后,林立才驚覺:一個大學一畢業(yè)就結(jié)婚,沒有一點點社會閱歷和工作經(jīng)驗的人,想要在三十多歲時找一份體面的工作有多么難。
于是,她的標準一降再降。
當排除了臆想中的文秘、高管、酒店管理等一些工作之后,剩下的只有保姆、家教、保潔員之類的。可解決食宿的工作,除了家教似乎沒有更適合她的了??蓱z的自尊不允許她像個老大媽似的,日復一日做著刷馬桶、擦地板被人鄙夷的工作。可家教要么要求專業(yè)特長,要么需要有經(jīng)驗,而且大多不解決食宿問題。
這可真是愁煞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