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能說什么

　　結(jié)束后，現(xiàn)場被清洗，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被高層指導(dǎo)了，包括舍監(jiān)。而利用職務(wù)的便利，舍監(jiān)忘記了我夜不歸宿的事。

　　但這都不是要緊的事，此刻坐在我前面，用審視的目光看我的固法，正一個人享用著兩人份的家庭套餐。

　　抄的水嫩的西藍花，黃燦燦的溫泉蛋，醬色的雞肉絲，還有一份平菇，一份芹菜炒土豆絲，這是固法的那份。

　　還有一旁已經(jīng)空了三盒的武藏野牛奶。

　　另一份，是我的，西紅柿雞蛋，西紅柿燉牛肉，甜紅豆粥。

　　“我的西紅柿?！?p>　　“你還是一色紅?！?p>　　“缺血，治不了就用食材填補一下空虛感?！?p>　　“這肉燉的很入口即化?！?p>　　可惡。

　　“固法~我錯了。”

　　“哪里錯了?！?p>　　不指望你能承認(rèn)，給你個臺階下。

　　“不應(yīng)該為了吃飯不履行風(fēng)紀(jì)委員的職責(zé)。”

　　“你，什么時候才能?！?p>　　固法突然沉重的語氣讓我心一愣，也堅定了我的想法。

　　“才能真正作為一個風(fēng)紀(jì)委員?！?p>　　沒有，很直接呢。

　　“等?！?p>　　被打斷了。

　　“要說實話?！?p>　　我的套餐被固法向我這推。我要怎么說。

　　于是我說道，帶著一種看向窗外，而沒有正視窗外只用余光瞥時的心情。

　　“當(dāng)我的生活不再‘懶’時?！?p>　　“那你可不要勤快哦?！?p>　　柳迫從后面抱起我，兩手插在我的腋窩下，柔軟的手，將我抬起，向左轉(zhuǎn)四十五度，騰空的感覺，放下，桌上的牛肉被柳迫一筷子夾走，苦澀的口水。

　　“怎么這么不爭氣，牛肉這么軟?！?p>　　又一筷子，我轉(zhuǎn)頭向上調(diào)位置，嘴咬住柳迫嘴前的肉，目視驚訝的眼神，舌尖觸動柔軟的牛肉，溫?zé)?，筷子伸進我嘴里，溫?zé)幔缺晃疫@動作弄得失去了平衡，我壓住她，松開嘴，筷子早已掉在地上，溫?zé)岬?，柔軟的牛肉一咬，汁水，層次模糊的脂肪和肌肉，淡淡的酒糟香在鼻息中進入口腔。

　　柳迫微笑，校服的衣領(lǐng)與裙擺向上翻，壓住地面，仰視著天花板，眼神空洞唇微張露出齒，我正常地起身，外套從平坦到褶皺再到重力下的平坦，我拍拍裙子，表情沒有什么變化，擦擦嘴，重新拿起一雙純色的木筷。

　　“很好吃?！?p>　　“難道我該說謝謝嗎？”

　　柳迫轉(zhuǎn)頭看我，衣領(lǐng)壓在身下這樣扭頭反而把衣服向下移動了，看到隱約露出的肩帶，柳迫無辜的無助的眼神，我說：

　　“麻煩你，先起來，或者上折?！?p>　　柳迫躺在地板上整理儀表，站起來端正的冬裝，外套，短裙，還有那白色的運動鞋。

　　“我們之間只是同學(xué)?！?p>　　“嗯?！?p>　　同學(xué)之間是這樣的關(guān)系嗎？

　　“我們不是同學(xué)，是同事?！?p>　　我說，似乎許久沒聽見固法說話了。

　　柳迫說：

　　“我的約會好失敗?！?p>　　“‘無心插柳柳成蔭’？放心，成蔭也不是給你的?！?p>　　我這樣對柳迫講，筷子一夾，牛肉被夾斷，盤底的汁水濺到一旁的米飯，紅彤彤的西紅柿迅速蓋上，免得出丑。

　　擦擦嘴，柳迫目不斜視地看著你，挽起袖子，貼上來咬了你的臉頰，我被這突然的襲擊嚇一跳，過激似乎是，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喊了一聲。

　　“你喊什么?！?p>　　柳迫很得意，一副“大仇得報”的爽快模樣，坐在你的位子上，舉起你的筷子，碰碰固法的盤子。

　　“固法你在想什么？我說工作應(yīng)該沒有這么忙吧?！?p>　　“…你整天在外面談戀愛，還會在意工作？”

　　固法瞥了一眼你的模樣，你坐在你的椅子上于是坐在柳迫的腿上，搶過自己的筷子，胡亂扒拉幾口讓柳迫無從下口，然后站起來跑了出去。

　　我從餐廳跑出來，跑過餐廳街另一邊對角的咖啡廳，奔跑中轉(zhuǎn)身甩臂，黑色的子彈從手臂下方穿過空氣，穿透電線桿，穿透水泥鋼筋墻壁，裂開的墻壁蜘蛛網(wǎng)似的裂痕幾秒后折成其它形狀鋪在地上。

　　我抓起地上的石子，子彈從背的上方偷渡，飄逸的頭發(fā)遮掩耳朵，頸部，眼神。

　　風(fēng)很沉悶，仿佛這里沒有空氣，因此沒有空氣的流動，熱得很，一滴汗水從背部那劃開的或者滾燙的傷口流過，刺啦的疼。

　　子彈攜帶的快速運動的氣流，數(shù)不盡的子彈帶的氣流將空氣加熱，不少擦著身體過去，燙傷，子彈炸開，彈片滑進身體，內(nèi)臟受傷。

　　石子被捏碎，露出金屬色澤，這里不知不覺被撒了一層這種物質(zhì)。

　　我在石子地艱難地跑，鞋的質(zhì)量很好，一根地刺突出，順著腳底，腳踝，小腿骨，膝蓋的順序一一穿透，地刺的材質(zhì)和石子的材質(zhì)相似。

　　貧鈾。

　　空氣中彌漫著這種物質(zhì)的粉末，將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有序性打斷，高頻射線從某點向這掃，爆炸，我，連同這條街道上的車輛，建筑，都翻進凹陷的坑。

　　為什么會這樣？

　　按照他們的反應(yīng)速度，這已經(jīng)很快了，基本上是自己出來跑到咖啡店，他們就來到了這里。

　　只不過，他們還沒有部署好。子彈的數(shù)量變少了，聽到四周傳來刺耳的警告聲，知道這里被拉了封鎖線，電話響了，又不響了。

　　斷斷續(xù)續(xù)，不像這爆炸，為了模擬意外事故，他們可真是費盡心思。

　　濃煙，不該出現(xiàn)或者說不會出現(xiàn)的濃煙滾滾升騰沖上天空，染黑了白色的流云，我的呼吸系統(tǒng)已經(jīng)衰竭了。

　　我腿里的長長的地刺并沒有因為剛才的爆炸脫落，反而黏住了組織，肌肉。

　　他們就是憑借這個在這濃煙中定位我的吧。

　　無法正確接受和輸出的身體，我努力移動身體，一根手指都抬不起來，無法想象，如果他們把這種武器部署在餐廳那邊，會發(fā)生什么。

　　開始了，某件事情迅速地開始了，身體被涼水潑，我從昏迷中蘇醒，被綁在帶有輻射性的架子上，面前是不怕死的不穿防護服的木原幻生，再向前，是一塊屏幕，上面是策劃這次行動的真正黑手。

　　我可不想這樣，備受屈辱。我可不想對任何一個人做出奴隸才會做的事。

　　“時機到了?！?p>　　溫度瞬間升高，貧鈾融化成液體流淌在坑坑洼洼的地面，現(xiàn)場中心1200攝氏度的溫度，使空氣中的貧鈾粉自燃，三千攝氏度的溫度，水泥建筑裂開，崩塌，鋼筋像剛?cè)诨谋苛堋?p>　　柏油馬路已經(jīng)沒有瀝青了，空氣的組成成分越發(fā)偏向毒氣。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消失了，然而高溫下的空氣，毋寧說，是光等電磁波在這里聚集，頻率越來越高，低頻率的紅光也越來越多，從遠(yuǎn)處看，反而穿著一條紫色的，扭曲圖案的連衣裙。

　　手臂抬起，腿里的地刺融化從身體里流出，傷口流出的只有水?；旧希呀?jīng)聽不到爆炸聲了。

　　基本上，能聽到腳步聲。風(fēng)也開始流動了，原本存在的風(fēng)在殘缺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那時停止的，而現(xiàn)在，回光返照而已。

　　電磁波聚集，向這沖的機器人無一例外全部失控；穿著防護服的灰色人員，正邁進這地獄。

　　如果他們不是為了斬盡殺絕，我也不可能在只能讓溫度攀升一倍的情況下，使現(xiàn)場達到1200攝氏度的高溫，從而引爆貧鈾粉，抵達五倍。

　　下面，就是地獄的自毀了。

　　某種裝置噴出某種氣體，現(xiàn)場的溫度迅速降低，二十?dāng)z氏度，現(xiàn)場中央躺著一具焦黑的半截人身，湊近看，高溫猶如巖漿從火山口噴出，3000攝氏度瞬間點燃了他們的防護服，子彈融化，槍支融化，人的身體，一點點一寸寸地變成焦炭，又被這風(fēng)浪卷飛，摔斷。

　　沒有任何的痛苦，完全地安靜地永遠(yuǎn)沉默，地面上的建筑就像流動的浮云，被吹開，移動幾厘米到幾米，地基的頂端黏糊糊的。

　　遠(yuǎn)處的玻璃碎開，固法和柳迫被趕來的警備員之一的黃泉川抱在懷里，風(fēng)浪掀開了這里的土層，灌木升空，車輛側(cè)翻。

　　再遠(yuǎn)，無窗大樓安然無恙，然而外面卻是熱浪滾滾，不少花苞因此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