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停住的奏者
“為什么每次，都是直接在這里醒來?！?p> 我問，或者說，是我早已懷疑，或者說，是我心態(tài)放松了，或者說，是我徹底絕望了。
是的。
“你很想知道嗎？”
“嗯?！?p> “你猜的出來嗎？”
“嗯?！?p> “那就和你猜的一樣?！?p> 我?guī)е@個事實從無窗大樓出來，不停地走，不停地路過陌生人，數(shù)著，默默地數(shù)，路燈，空蕩蕩的街道上沒有人，無人的公交車站里，我坐在椅子上睡覺。
而我睡不著，睜開眼，心里并不煩躁，而確確實實地睡不著，站起來拉伸肢體，噼里啪啦的聲響，手指相互擰，腳底在打架，無數(shù)次腳跟離地，偶爾地踮腳，捂住臉，哭泣。
我是個虛偽的人，或者說，正是因為我不是人，才會這樣虛偽。
向深處剖析自己，將自己的每一根骨頭打斷，將自己的大腦掏出，切開肺，都是粉紅色的，將舌頭拔出來，那就不必了。
事實就這樣擺在自己面前，自己也沒必要這般痛苦。這是別人無法理解的，因為，只有自己，和妹妹們，才是一類的生物。
從夢中醒來，睜開眼吧，世界角落的太陽已經(jīng)熄滅，而這里的太陽剛剛升起，啊。
順風的腳步聲從你盲了的眼底—因為陽光直射—那傳來，你怎么辦，直視，望著太陽，白色的眼球紅色的眼底，粉紅的血液從那稚嫩的心臟泵出。
“找到你了?！?p> “固法。是你吧?！?p> “你就以這樣的姿態(tài)面對我？”
“是吧。”
我感覺自己的胸膛被剖開，內臟有什么別人都直接看得到。
“回去吧?！?p> “不，我還有事要做。”
是啊，還有事要去做。你過于如此，讓固法都看不下去，抬起的手掌收回，全因你這突然似的順應地站起。
罪孽還是自己背，你不知道，你永遠都不會知道。
“固法，柳迫沒事吧?！?p> “沒事?！?p> 固法咬咬唇，唇上有陽光，光澤飽滿，張開小小的雙唇露出深處的舌頭，說了什么卻做不出聲。
自己也啞了嗎。
這個人是誰，如果你與她不熟，恐怕你根本不能認出，外表完全不一樣，白色的一切，稚嫩的一切，就像差不多高的嬰兒，就像人工仿制品。
你只是從遠處，看到這個女孩向上抬的眼神，漠視太陽，太陽是模糊的，背對月亮，月亮反而清晰。
這茫茫的黑夜無止境地在這個人的道路上蔓延出一條狹窄的細線甚至完全無法容納自我的存在而只剩下人格。
你如此認出來了她，你不知道，你也永遠都不會知道。
“需要。”
“不需要?！?p> 我制止固法，自己什么都不想，制止自己停下腳步，自己向某個方向走，向直線距離一公里的據(jù)點去，直走。
“你是誰？”
我躲開，卻沒能躲開，打開門是密密麻麻的培養(yǎng)罐，綠色的液體，是自己配置出的，用于解決妹妹們身體問題的化學制品，里面是一具具白色肉體，每一具都是一樣的。
我開始懷疑自己的存在，但在這之前，是去安慰妹妹們，打開門，意料中的沉悶，意外中的驚慌的眼神。
我也很慌，而且根本就不能得到什么別的，只是單純的慌，而且沒有什么別的想法，是怎么樣就怎樣。
“你，真得是這樣嗎？這樣和殺死她們有什么區(qū)別！”
唯獨沒有沾染上人性的罪惡。
“我們一起承擔，好不好，姐姐。”
幸好沒有沾染上人性的罪惡。
“我不知道?！?p> 這么躊躇嗎。
“算了吧?！?p> 嗯，就這樣吧。
“其實，只要把…”
決定了。
“身體改造成…”
不能讓他們繼續(xù)這樣了，她們本沒有這樣復雜，正常人本沒有這樣復雜，這種超出人性的東西，她們沒有必要，擁有或者是承受。
“你們還有一個姐姐大人。去找她吧?；蛘?，你們去生活?！?p> 這或許就是正常的走向，生活看似不知不覺地走到今天這個地步，其實早已，當我出現(xiàn)的時候，就有了這樣的預兆。
智者，預見天梯，爬上的，卻是命運。
“這是儀器，是最新的，而且也是我的得意之作，可以最大限度地刺激你的‘資質’，避免后期大量的努力。當然，如果你的‘資質’不高，也配不上這套儀器。”
木原幻生這樣說，面對這個初見的女國中生，或者說，是實驗體，不過畢竟是亞雷斯塔給我的，還是要給一些象征性的自由的。
我看著這套儀器，坐上去，旁邊的人給我戴上插滿傳感線的頭盔，把雙臂扣在椅子上。
“先來試一試，是否是‘原石’?！?p> 眼前的事物突然虛幻了，轉了一圈突然回來，似乎什么都沒有變化。
但那景象真讓人心驚，自己有這么好心嗎？
“這就是你的能力嗎？”
木原幻生也看到了這段景象，似乎驚嘆于我的腦洞，連這種事都能想出來，或說，木原幻生覺得自己沒有這么笨，我自己也這么覺得，木原幻生如果這樣囂張了，直接弄死不就行了。
難道是亞雷斯塔阻止我？
“看來不是你的能力，不是‘原石’呢。然后是，藥物刺激，先比較溫和?！?p> 服用藥物，腦海再次浮出景象，但這次和之前不一樣了而是一種奇怪的感覺，面前的一切似乎都能了解，似乎都知道，眼前似乎浮現(xiàn)了它們的性質，和組成。
“這就是你的能力啊，看樣子，強度不錯嘛，這一屋子的東西都解析個八九不離十。”
這也讓我有些驚訝，沒想到自己除了那種特質，還有這種特質。
“下面試試電流輔助，看看能否達到新高度?！?p> 腦海突然狂躁起來，周圍的人類全都倒地，“滯空回線”被一種密度更大體積更細小數(shù)量更多的東西，摧毀或者擠開。
我感覺到自己的意識在無數(shù)的地方亂竄，不屬于這里也不屬于其它地方，而是存在于這個世界的某處無法理解的地方。
“你?！?p> 燈哐當一聲，哐當一聲什么東西掉了，建筑越來越抖，最后我都站不穩(wěn)了而建筑仍然沒有損壞的跡象。
“停?！?p> 建筑依舊在搖晃，只是自己感覺自己的意識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從建筑里跑出來，肚子餓了。
街道上倒是一切正常，回頭看，建筑物的上層已經(jīng)看不到了，下層也在變成光點消失。
“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