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約定

　　“格倫，幫我把這根該死柱子給抬起來！??！”

　　一頭年輕強壯的公牛正拼盡全力抵著一根巨大的木梁，他劇烈地喘息著，汗水順著赤裸的胸膛不斷滴落，鼻孔里冒著粗煙，濕透的鬃毛也亂糟糟地貼在臉上。

　　顯然，他已經(jīng)疲憊到了極點，可是卻不能有一絲一毫的松懈，因為他的肩膀上正扛著一條活生生的生命。

　　木梁之下，壓著一頭被塵土包裹的牛頭人，他的腿深埋在瓦礫之中，整個彎曲成了古怪的形狀，猙獰的骨茬刺破了血肉，形成了一個恐怖的傷口。

　　伴隨著血液的流失，他的生命也在飛速的消散。

　　“腿……我的腿……呃啊啊……”

　　隨著卡爾的動作，傷痕累累的牛頭人發(fā)出了虛弱的的慘叫聲，見狀，卡爾的心徹底沉到了谷底。

　　他摯愛的妻子是一位薩滿，所以他多少能夠理解一些事情。

　　眼下正是最壞的時候，而他也明白在這種時候，往往只有重燃希望才能夠拯救絕望的生命。

　　牛頭人的氣息愈發(fā)微弱，卡爾絞盡腦汁想方設(shè)法地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年輕的公牛拼命地想著，要怎么才能激發(fā)出他的求生欲。

　　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到了那條上腿上，忽然感受到了一股震懾靈魂的觸動。

　　一股戰(zhàn)栗襲來，卡爾幾乎下意識，不假思索地吼出了這句話：

　　“別放棄！你的女兒還在等著你回家?。?！”

　　隨著這句怒雷般的言語，瀕死的牛頭人奇跡般地恢復(fù)了一絲生氣，就像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堅實的稻草，他艱難地蠕動著嘴唇，呢喃著女兒的名字：

　　“我的女兒……女兒……我的女兒……女兒……”

　　卡爾激動萬分，他焦急地湊近牛頭人的耳朵，大聲吼道：“沒錯！你的女兒已經(jīng)沒事了！什么都不要管！想想你的女兒！她還在等著你平安回家！”

　　“卡爾！”

　　適時的，另一頭傳來一聲短促的吼聲，格倫·符文圖騰終于清理完了那堆該死的瓦礫，他們馬上就能把這頭可憐的公牛從廢墟底下挖出來了！

　　“好極了！”

　　卡爾發(fā)出了震天的怒吼聲，他集中渾身的力量，渾身的肌肉似乎都要鼓脹炸裂，他死死地抱住巨大的木梁，用盡全力向上抬。

　　砰！轟?。?p>　　隨著一連串的巨響，干燥的碎石和渣土揚起滿天的塵土，巨木被徹底掀開，然后順著廢墟滾了下去，下方傳頓時來喜極而泣的哭聲。

　　一堆焦急等待的難民們飛快地涌了上來，場面頓時有些混亂。

　　“我……我來幫忙！我懂得一點草藥！”

　　“蠢牛快住手！不要動那條腿！”

　　“聽著！如果想幫忙的話就去給我找些樹枝來，木板也行，最好再來把小刀……”

　　這些前來幫助的人們個個身上帶傷，他們不是一群專業(yè)的醫(yī)護人員，而是早時候些被救出來的傷員。

　　這些善良的人們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卻想回報救助者的恩情，去幫助更多的人。

　　明白接下來的場合已經(jīng)不再需要自己，兩個牛頭人攙扶著坐下，筋疲力盡地松了一口氣。

　　格倫艱難地掏出了一個水囊，朝他的同伴晃了晃。

　　不是想故意裝沉默，他實在是累到連水這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卡爾喘著粗氣搖了搖頭，于是格倫默默地咬開木塞，強迫自己灌了幾口下去，然后把剩余的水一股腦倒在了兩人頭頂上，給初冬的寒風(fēng)添了一縷白煙。

　　這兩頭年輕的公牛是卡爾·血蹄和格倫·符文圖騰。

　　災(zāi)難發(fā)生的時候，二人碰巧在這里巡邏，入侵者不多，很快被這兩位優(yōu)秀的戰(zhàn)士解決，可是他們卻沒有辦法阻止飛速蔓延的火勢。

　　他們搶救出了很多受困的人，他們中大多是老人和孩子，還有一些行動不便的人。

　　這些人在襲擊發(fā)生的時候沒有來得及逃離，結(jié)果就這樣被困在了廢墟中，被烈焰層層包圍。

　　卡爾累癱在地，望著眼前這片徹底化為廢墟的屋舍陷入了沉默，他們已經(jīng)把這片廢墟仔細搜索了一遍又一遍，可是沒有人能保證他們已經(jīng)救出了所有的生還者。

　　即使這樣，生還的比例仍然高得令人窒息，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節(jié)節(jié)攀升。

　　到了最后，救援者已經(jīng)變成了殮尸人，發(fā)現(xiàn)生還者都成為了一種希冀與慶幸。

　　那位被壓在斷層間的父親與女兒是最后一次搜索中發(fā)現(xiàn)的，如果不是卡爾堅持要再搜索一次，他們很可能就會被遺忘掉，然后靜悄悄地死去。

　　卡爾沒不敢去想象是否還有生還者被埋在這片土地之下傾聽著他們的腳步，如果有的話，傾聽著二人的離去，那該是多么的絕望。

　　可是他們必須得走了，被困者中有一些情況不容樂觀，任由這些沒有戰(zhàn)斗力還帶著傷的人穿越危險區(qū)域和讓他們?nèi)ニ退罌]有任何區(qū)別。

　　疲憊和勞累層層襲來，卡爾實在已經(jīng)支撐不下去了，他打算稍微瞇三分鐘，然而還沒等他入睡，額頭上就傳來一點冰冰涼涼。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看見一個滿臉塵土的牛頭人小姑娘正把一只小手貼在他的頭上。

　　“謝謝您，謝謝您救了我和我的父親……”小女孩滿臉淚痕，正一遍遍向眼前這兩位拯救了他父親的英雄道謝。

　　只見她揉著眼睛，怯生生地說道：“請您……請您一定要收下這個……”

　　卡爾憨笑著抬起頭，擠出一個疲憊的笑容面對她。

　　眼前的小姑娘看上去比賽安還要小很多，大概只有五六歲，小小的臉蛋上布滿灰塵和血污——那多半源自她的父親。

　　她并沒有受很嚴(yán)重的傷，她的父親用脊背承受住了一根實木和渣土的重量，為女兒撐起了一個小小的空間。

　　為此，他可能會在不遠的將來付出一條腿的代價。

　　女孩的大眼睛水汪汪的，里面是漂亮的天藍色，他正注視著卡爾，眼睛里充滿期望，期望這位好心的恩人叔叔能夠收下這微不足道的心意。

　　那是一朵白色的小花。

　　小小的白色花瓣正在微風(fēng)中輕輕抖動著，勾起了卡爾一些遙遠的記憶。

　　那是一個幸福的回憶，在開滿春光的山坡上，他曾把一朵同樣的小花輕輕插在一位漂亮女士的頭上，提出了一個大膽而魯莽的請求。

　　那位女士后來成為了他的妻子，很快他們便有了愛的結(jié)晶，一個在晨曦中誕生的健康的小牛犢，這個孩子承載著朝霞與群星的祝福，所以卡爾走遍了全村的長者，終于給他最愛的兒子求得了一個好聽的名字。

　　據(jù)說那名字源自精靈的光芒與聲音，是個很好的寓意。

　　這摯愛的兩人是大地母親賜予卡爾最棒的禮物，其中了一個教會他什么是溫柔，另一個教會了他什么是責(zé)任。

　　大地母親在上，卡爾曾發(fā)誓，他要把余生都奉獻給他所珍愛的兩人。

　　“謝謝你，善良的小姑娘，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卡爾眼神閃動，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了花朵，又鄭重地從口袋中取出一條潔白的手帕，把小白花包了起來，然后輕輕地放進了口袋里。

　　花朵被收下，小女孩心中的怯意稍稍褪去，也略微變得高興了起來，那對漂亮的眼睛完成了兩輪月牙。

　　“我叫瑟爾薩，瑟爾薩·風(fēng)歌！”

　　“真是個好聽的名字?！?p>　　卡爾笑了笑，他伸出手，輕輕地碰了碰小女孩的額頭，看她沒有反抗，這才放心地撫摸了起了她臟兮兮的頭發(fā)。

　　只見他嘆了口氣，然后輕聲說道：“小風(fēng)歌，我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嗎？”

　　女孩疑惑地點了點頭，他似乎從這位年輕的叔叔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絲不忍。

　　“你的父親……可能會經(jīng)歷一段很難熬的日子，這段日子里，他可能會非常需要你的鼓勵?！?p>　　卡爾盡量用委婉的措辭表達著自己的觀點，這讓他顯得很笨拙，而且顯得很殘忍。

　　但是他必須得這么做，否則，一個孤獨的人該用多大的勇氣才能去面對身體的殘缺。

　　一旁裝稻草人的格倫也忍不住搖了搖頭。

　　聽到這番話，小風(fēng)歌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悲傷，但是很快就被堅定取代了。

　　“爸爸很勇敢！爸爸很堅強！爸爸是天底下最最最厲害的牛頭人！所以一定沒問題的?！?p>　　“我會每天向大地母親祈禱的，她那么仁慈地保佑我們，所以一定沒問題的！”

　　她忽然又有些遲疑，但那并不是對父親，而是對未知的未來。

　　只見她小心翼翼地說道：“但是如果……如果大地母親也不能保佑爸爸好起來的話，我也不會怪她，因為她肯定已經(jīng)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p>　　“即使那樣也沒關(guān)系，因為爸爸還有我，別看我只是一個小女孩，決定好的事情，我永遠永遠都不會放棄！”

　　卡爾忽然覺得自己剛剛問了個傻到極點的問題，他居然試圖去懷疑一個敢于為女兒犧牲一條腿的父親的勇氣，又愚蠢地去質(zhì)疑一個善良的孩子對父親的愛。

　　“對不起，小姑娘，我剛才說了一些很傻的話。”

　　卡爾微微低下腦袋，被汗水和污漬搞得臟兮兮的臉上露出了歉意的笑容，配合著一張牛臉，看起來憨憨的，還有點傻。

　　為什么要道歉？小風(fēng)歌歪了歪腦袋也沒想明白，她又不能理解這個大叔奇怪的話了。于是為了避免尷尬，她也給了卡爾一個大大的笑臉。

　　卡爾哈哈大笑，郁結(jié)的低沉一掃而空，他用粗糙的手掌蹂躪著小女孩的腦袋，說道：“真是一個可愛的小姑娘，比血蹄家的蠢小子可愛多了！”

　　他感慨地說道：“我也有一個像你這么大的小子，真該介紹你們認識認識！”

　　“雖然這么說，不過現(xiàn)在不是很好的時機?！?p>　　卡爾有點遺憾地說道：“這樣吧，下次，下次好了，如果一切都結(jié)束的話，我代替我的傻兒子邀請你和你的爸爸來我們家玩怎么樣？”

　　“就在下一個溫暖的春天，山坡上的草會重新長出來，那時我們一起去郊游，去踏青，相信你們一定會喜歡我妻子烤的小餅干的！里面有牛奶、榛子、松仁……哎呀不好意思，我就記得這點了，不過那可是大師的手藝！一定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念叨著妻子和兒子，卡爾臉上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小風(fēng)歌也聽得入神，她天真地幻想著那該是多么美味的餅干，竟能如此美味，美味到讓眼前這個疲憊的壯漢都一掃疲態(tài)，露出了這么幸福的笑容。

　　她一定要向那位阿姨好好請教，然后親手做給爸爸吃！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他們很快就要道別。

　　小風(fēng)歌走遠了，她要和其他人一起做一些離開前的準(zhǔn)備，還有她的父親，那個叔叔說的沒錯，這是父親最需要她的時候。

　　直到快要走到營地時，她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她忘記了問他們的名字。

　　……

　　“卡爾，有沒有人說過你非常不會哄小孩啊？”

　　卡爾頓時尷尬無語。

　　格倫提出了一個致命的問題，看他那搖頭晃腦的模樣，就知道看到死黨憋得說不出話他到底有多開心了。

　　“唉，攤上這樣一個傻父親，小賽安還真是可憐啊，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一個好孩子?！?p>　　格倫裝模作樣地嘆息道，“我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明明我連種子開花的絕招都使出來了，結(jié)果居然是你這個傻大個得到了塔莉的芳心。”

　　聽名字就知道，格倫是符文圖騰家族的牛，可是這個家伙有點另類，他一點都不喜歡自然之道，反而無比癡迷于拳拳到肉的戰(zhàn)斗。

　　盡管堂叔哈繆爾稱他有著很高的魔法天賦，可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不情愿地學(xué)習(xí)了一些魔法，居然只是為了討女孩子的歡心。

　　順帶一提，這家伙掌握自然法術(shù)的速度讓哈繆爾都咋舌不已。

　　卡爾盯著損友格倫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說什么好，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

　　“真是的，妻子都快要臨盆了還在說這些，你馬上要成為一個父親，也是時候變得成熟一些了?！?p>　　聽到卡爾這么說，格倫頓時垂頭喪氣了起來，就像一顆蔫了的白菜。

　　看到他這幅樣子，卡爾不禁嘆了口氣，他當(dāng)然知道這家伙傻乎乎的話是為了掩蓋內(nèi)心的不安，于是他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我明白你的憂慮，這是很艱難的一關(guān)?！笨栃α诵?，朝格倫點了點頭，“你已經(jīng)是一個好丈夫了，但這是關(guān)于如何成為一個好的父親?！?p>　　“這是一條漫長的道路，而且這條路深陷在長夜之中，你沒有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p>　　“你所能做的，只有不斷地往前走，走啊，走啊……直到某一天，當(dāng)你走到路的盡頭，發(fā)現(xiàn)燈火通明，路的長短已經(jīng)不再重要，那時候你已經(jīng)是一個好父親了?！?p>　　卡爾逐漸沉默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想要說出這些話，這場災(zāi)難發(fā)生之后，他的心似乎格外的亂。

　　格倫看了眼好友，覺得自己忽然有點不認識他了。

　　“那么你呢，我的兄弟，你是一個怎樣的父親？”

　　格倫鬼使神差地問了句，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

　　或許是還未降生的小古夫催促他的緣故吧，他的兒子可真是個了不起的小牛犢，在媽媽肚子里就要督促他做一個好爸爸了。

　　什么？你說古夫·符文圖騰這個名字一聽就是公牛，但如果老婆生出個女兒怎么辦？

　　不可能！我格倫·符文圖騰的第一個孩子肯定是頭健康的小公牛！

　　“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我也在這條漆黑的道路上行進著?！?p>　　卡爾嘆了口氣，“或許某一天我就能給你答案……我有預(yù)感，那一天似乎已經(jīng)不遠了?！?p>　　察覺到同伴的奇怪，格倫忽然停了下來，他沉默了一會，然后緩緩地抬起了頭，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

　　“這樣啊……那時候你一定要告訴我這個答案啊，一定！”

　　“一定！”

　　卡爾有些奇怪格倫的異樣，不過他沒來得及多想，這短暫的休憩時光很快就被突如其來的爆炸打斷了。

　　遠處發(fā)生了爆炸，卡爾率先站起身來，然而比起爆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的則是另一個東西。

　　緋紅色的海洋遮蔽了整個天空，好像有一堵無形的墻壁延展到了世界的盡頭。

　　這種壓抑的顏色以及聲勢在格倫的腦海中引發(fā)了一些不祥的預(yù)感。

　　“我是在做夢嗎？那是什么玩意！”

　　格倫驚呼，那一堵墻壁一直增長無邊的夜空深處，就像一口看不見底的鍋子整個蓋了下來，一股可怕的壓抑感籠罩了他。

　　同時，他感受到了來自背后的滔天怒火。

　　格倫驚慌地回頭，發(fā)現(xiàn)那可怕的怒氣似乎已經(jīng)實質(zhì)化了，壓抑著怒火，一股無形的氣流在戰(zhàn)士的身軀周圍飛旋著，怒氣中摻雜著一絲隱隱約約的血紅色，就像一頭暴怒的巨龍，咆哮著想要撕碎他的敵人！

　　“格倫，我的好兄弟，請你聽清楚我接下來要拜托你的事情?！?p>　　卡爾的聲音聽起來冰冷極了，帶著不容分說的堅決。

　　格倫立刻明白了將要發(fā)生的事情，他不清楚這奇怪的屏障與卡爾有什么關(guān)系，但是他明白一個牛頭人是如何被激怒的。

　　那愚蠢的家伙居然膽敢傷害塔莉夫人和小賽安！居然想要奪走一頭憤怒公牛最寶貴的東西！

　　他根本不知道！當(dāng)一個牛頭人戰(zhàn)士暴怒到這種地步時，妄圖激怒他的敵人會付出何等慘重的代價！

　　“無需多言，小姑娘還有這里的大家就都交給我了！我會把他們送到安全的地方！”

　　格倫接下了這個擔(dān)子，雖然他的擔(dān)憂與憤怒也并不少上多少，雖然他也想和好友一起并肩作戰(zhàn)，雖然在這里退出是如此的恥辱與無能……

　　但是，這里還有一份不容拋棄的責(zé)任。

　　所以他必須這么做，為了卡爾，塔莉，以及小賽安，這是他最好的選擇，為這真正的戰(zhàn)士解決一切后顧之憂。

　　卡爾點了點頭，輕言感謝。

　　“真是慚愧啊，你又要去做男人的事情了，一個人的事情，而我又只能看著?！?p>　　格倫擺了擺手，羞愧地撓了撓頭，“怪不得，她總說你是一個喜歡孤獨的人，我大概永遠學(xué)不會這一點吧?！?p>　　卡爾輕輕地點頭，又搖了搖頭。

　　格倫嘆了口氣，道：“那就無需多言了，我的兄弟，無論你是想要干掉什么人還是想要拯救什么人，毫無顧忌地去干吧！”

　　“最后，就當(dāng)是臨陣脫逃的懲罰吧，我會牢記我們的約定……”

　　格倫·符文圖騰鄭重地錘了錘卡爾·血蹄的胸膛，堅定地說道：“你的答案，我還在等待著！”

　　格倫毫不猶豫地離開了，帶著摯友委托的重任，默默向大地母親祈求最真誠的祝福。

　　活下來吧，卡爾，如果這漫漫長夜能夠結(jié)束的話，我們一定要好好地喝上一杯，喝的爛醉如泥直到天亮，然后我會好好地花上一整天，去聽你吹噓你是一個多么合格的父親。

　　這是兩個父親之間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