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街道上濕漉漉,積雪已經差不多融化,氣溫卻更低,冷風刺骨,不少行人換上大衣和羽絨服,除了女學生們。
再冷的冬天,她們還是會穿裙子,并不懼怕低溫,似乎被“熱腿之神”祝福過。
和少女漫畫不同的是,這腿并沒有多漂亮,大家都是普通人,少了高跟鞋和特意設計的裙高,一眼望去,也不過如此。
直樹趴在三樓臥室,冒著冷風看了半小時后,終于索然無味,打了個哈欠,伸展懶腰,準備起床了。
“林氏偵探事務所”位于東京都澀谷區(qū)千駄(馱,tuo)谷3町目2番2號,位置相當特別。
單從地址看,可能很普通,但說出四周的名地,絕對讓人大吃一驚。
事務所東面就是著名的明治神宮,正北是大名鼎鼎的新宿區(qū),歌舞伎町就在那里。
幾條街外,東京體育館佇立,20年(或者說21年)奧運會的乒乓球項目,就在其中舉行。
更西北就是世界知名的早稻田大學,但現在的人們似乎比較認可東京大學,兩所學校距離事務所幾乎一般近。
不論從何種意義上,林氏事務所都是“風水寶地”,只可惜,“林所長”能力有限,不善經營,用不了多久,事務所租期一到,就該關門大吉,麻溜滾蛋了。
“林君,看夠女學生的話,就請下來用餐吧?!?p> 一樓,30多歲的居酒屋老板娘仰著頭,笑著打招呼。
“哪有,我只是在分金定穴罷了?!?p> 林直樹說了個隱晦的成人笑話,不顧老板娘滿臉問號,便轉身下樓。
“林氏偵探所”位于一座三層建筑,二三樓是事務所辦公室和臥室,一樓則是間居酒屋,由孀居老板伊藤百合子獨自經營。
二三樓租金已經很貴了,但加起來,也只和一樓的居酒屋差不多打平。
只在晚上營業(yè)的居酒屋絕對負擔不起,但百合子老板娘卻能安穩(wěn)租下來,可見所謂的孀居,只是某些大老板的借口。
林直樹不止一次在深夜聽到,老板娘和不同男人夜夜笙歌,呻吟聲“振聾發(fā)聵”……
至于他和伊藤百合子,就只有單純的“定食”關系。
林直樹的事務所沒有廚房,無法做飯,周圍便利店的便當都快吃吐了,老板娘聽說后,便主動找上門,提出負擔他的三餐。
“太感謝了,那餐費……”
“不必了,林君,反正我自己也要做飯,多一個人而已?!?p> “那怎么好意思……”
“沒什么的,說不定將來還要麻煩林大偵探,到時候也要便宜點哦……”
“太見外了……”
林直樹想起當時的老板娘臉頰的暈紅、魅惑的眼神,還是有些心驚肉跳,總感覺某個有錢的胖男人已經離死不遠了。
居酒屋內冷清清的,凳子倒放在桌面,似乎剛做完衛(wèi)生,只有吧臺亮著盞昏黃的燈。
老板娘將烤魚、味增湯、腌菜、米飯一疊疊擺好,站在吧臺內,正微笑等著他。
橘黃的睡袍雖然寬大,但卻掩蓋不住曼妙的身姿。
直樹不敢亂瞄,雙掌合十,筷子夾在拇指處:“我要開動了。
老板娘輕輕躬身。
直樹剛扒進兩口熱乎乎的米飯,卻發(fā)現對方抽著煙,只是吞云吐霧。
“你不吃嗎?”他問。
老板娘搖搖頭,突然說:“林君好像交女朋友嘍?”
米飯差點噴了出去。
“我?和誰?”
老板娘說:“對面zoi咖啡店里已經傳開了,紗織對不對?那么大雪,讓她獨自回家,也太殘忍了?!?p> 林直樹急忙喝了口咸咸的味增湯,把米飯粒囫圇咽下。
“只是個傻姑娘,被感情沖昏頭腦了,冒雪離開正好冷靜一下,說什么交往,也太夸張了?!?p> 堅決不能再和紗織扯上關系。
他正為自己辯解,老板娘忽然彎腰過來,領口掩映不了溝壑的雪白和深邃。
“林君好絕情,吃干抹凈就不認的話,以后定食只能自己解決嘍?!?p> 她嘴角帶笑,眼神卻沒有絲毫笑意。
林直樹一愣,這句話明顯有其他含義,但他卻根本聽不明白。
“什么……吃干抹凈……?”
“唉……”她深深嘆了口氣,一股茉莉香味傳來“居酒屋可能要黃了?!?p> “為什么?”
話題忽然轉移,意味著早餐徹底吃不下去了,林直樹把碗筷都放在吧臺上。
“租期下周就到了。”
“可是,你的凱子……你的朋友呢,他們應該會照拂吧?!敝睒洳铧c說漏嘴。
老板娘卻毫不在乎:“凱子就是凱子,關鍵時刻根本不頂用。今早他忽然打電話來,說整棟樓都被收購了,要改做更有價值的地產,無論如何,你、我,都要離開了?!?p> “這樣啊……”
林直樹早就有搬離的打算,畢竟普通偵探事務所竟然處在黃金地段,任何人看到都會覺得浪費,只是沒想到這么突然。
“老板娘人溫柔漂亮,又擅長經營和交際,換到任何地方,都會生意火爆的,不必擔心了?!?p> 林直樹安慰著對方,至于自己,如果有租金賠償,干脆去趟北海道,旅游一番好了,狗屁事務所什么的,拋到腦后吧。
“可我不想離開,只想在這里?!?p> 老板娘打量著店鋪的每一寸地方,仿佛在看自己的孩子,眼神中浮現少見的哀傷。
直樹心不由一緊:“為什么呢?”
沉默。
“不愿意說的話就……”
“我和夫君,”老板娘吐出一口煙:“十幾年前,便是在這里相遇的。那時候,他是從鄉(xiāng)下來的傻小子,我則是個不良太妹,到處惹是生非?!?p> “有一天,我們在居酒屋里喝得酩酊大醉,大吵大鬧,他作為學徒,過來勸解,反而被我們一頓羞辱?!?p> “原以為,他一定會咽不下這口氣,想辦法報復,沒想到他卻只是端來下酒的芥末章魚?!?p> “問他什么意思,他卻裝得像個大人似的,說什么,喝酒是因為開心,但喝得人事不省,一定是生活太苦。”
“還說以后再不開心,可以再來找他。”
“大家更加猛烈地嘲笑他,我表面附和,心里卻發(fā)生了變化,明明對一切都看不過眼,卻被那小子的憨態(tài)所吸引?!?p> “那時,我的父母相繼離世,家產也被叔父搶占,沒有人真的關心過我,確實過的非常痛苦,漸漸的,我和他走到了一起?!?p> “他幫我趕走騷擾的小混混,牙被打掉也不退縮。我?guī)退鷤?,洗衣服,做飯,調配新口味的酒。”
“我們從學徒開始,一直到承包下這間店鋪,經營這間居酒屋,就是他和我的青春與夢想,可夢想實現沒幾年,他就意外離世了?!?p> “后來,便一直到了今天,我很舍不得……”
話到最后,老板娘眼中已經浮現一層水霧。
直樹聽得心情復雜,原本以為她是浪蕩風塵的美婦人,卻沒想到如此情深義重。
“一不小心就說多了?!崩习迥锖鋈换剡^神,擦拭眼角。
“只是太過突然,有些不好接受。事實上,以我的年紀,總有一天也要離開的?!?p> 她恢復了往日優(yōu)雅魅惑的笑容,抬抬手:“快吃吧,飯都涼了?!?p> 直樹沉默的點點頭,可惜自己不是富豪,否則,幫老板娘一把,也沒什么大不了。
剛拿起碗筷,木門“嘩啦”推開,一眾人走了進來。
“對不起客人,現在是準備階段,晚上才營業(yè)。”老板娘急忙上前。
“沒關系,我找林直樹?!币晃欢贪l(fā)女子,身穿黑西裝,帶著黑墨鏡,對著吧臺揚了揚頭。
“終于見到你了?!?p> 林直樹心一沉,這頓早餐,無論如何也吃不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