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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荃戰(zhàn)記:失敗的歷史

  阿蓮笑著點頭。秦中誰人不知丞相喜愛紀長女,早在紀長女出發(fā)之前,白瑾便廣選機靈聰慧的同齡孩子入宮,這些小侍從小宮女需得學習琉州話和陳國話,近身伺候的宮人更是要求這兩種語言熟練的如同秦中話。聽說紀長女長在民間,南望宮沒有設計宮墻,允許平民自由出入王宮,白瑾寧肯增添大量衛(wèi)兵巡邏守衛(wèi)各宮殿也不肯為了規(guī)矩拘了紀長女的身心。因為瑾君表現(xiàn)得太過熱切,王夫人甚至懷疑紀長女是他的私生女,兩人還為此大吵一架,這事不必讓女君知曉,阿蓮心道?!澳c瑾君是有父女緣分的,白府幾位公子女公子,也沒見瑾君多稀罕,您一來瑾君就歡喜的不得了。平日里讀書練字、添食加衣,事事都要問著,外出更不得了,車駕齊全沒、車夫老手否、去哪何時歸、帶了多少人、要增派衛(wèi)兵不……生怕您在外面蹭著碰著了。要我說,便是親身父親,也不見得能做到更好了?!?p>  自上原王后祭天,琉州斷絕與秦中的往來,一旬之間,師君全部離開且再不踏步秦中,以致民怨沸騰。與東方氏族的交好不足以彌補師君的空缺,因此秦中才那么需要與木府結盟,白瑾才會對紀元澈那么熱情,但她不想說亞父待她好因為有圖謀就不真,有俗語說,君子在跡不在心,在心無君子,她自己尚且做不到君子心,怎能要求他人做到這點呢?因而只笑著點點頭,表示的確如此。

  “要是女君和程君的姻緣沒壞就好了,明明婆家關系那么好。說來程君真是沒眼光,女君那么好,程君卻是瞧上了王家的人?!卑⑸彽溃澳皇且詾楹偷漳改缸迮柿擞H,嫡母就不難為他了,真是異想天開?!?p>  紀元澈道:“白程并沒有負我,他從小就不愿意聯(lián)姻,王女君出現(xiàn)與否他都是要退親的?!?p>  阿蓮仍是義憤填膺:“女君真是太心善了,這樣還幫程君說話?!?p>  “我沒幫他啊。”紀元澈有些無奈,她真的只是實話實說。原來還年幼時,白程每年春節(jié)被白瑾押到她面前拜年時都會哭著放狠話:“你等著,明年我一定會取消婚約的?!奔o元澈看著白瑾攥的咯嘣響的拳頭,很想說:“別費心了,再說白丞相要揍你了?!钡⒛附虒灰疗苿e人內心的希望,因此她拿著紅包遞給對方,點點頭道:“好,我等著?!焙髞砟昙o大了,白程不輕易能被白瑾押來,也就沒再說這傻話,但厭惡聯(lián)姻想要退親的心卻沒變。

  本以為要這樣結成怨侶,誰想木府來信要立她為王儲,她與白程之間的婚約也就作廢了。解除婚約的當天,白程向她致歉,因為未解除婚約便愛上他人,于她于王女君,白程都感到十分抱歉。她卻不以為意:“你不必感到抱歉。自你反對這樁婚事起,我便未將你當做婚約對象;你若要說抱歉,與王女君說吧。她無緣無故擔負著插足者的罵名,若非愛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未免今后給對方家庭造成傷害,我們不要再見面了?!?p>  白程道了聲謝謝。自那以后,他們再未見過面。

  聯(lián)姻也好,悔婚也罷,都不是白程所能決定的,也就談不上他負了自己。

  “程君不可靠,那我們女君的緣法在何處?。俊卑⑸徬肫鹚退齻儊砟靖牧鹬菔拐?,問道,“我瞧送我們來的那位使者人很不錯,待女君好,待我們底下人也客氣,路上遇見貧苦人,使者也是熱心腸地幫忙,總是活力滿滿地,一看就像個小太陽。女君覺得他怎么樣?。俊?p>  沒有答話,阿蓮湊近了點,才發(fā)現(xiàn)紀元澈已睡著了。

  翌日早,紅玉來叫紀元澈起床,一進內室,看見阿蓮穿著里衣在里面服侍,冷哼一聲便走。

  “紅玉,你去把女君的鞋襪抱來?!?p>  “你都在這了,我與你爭這份工做什么?”她轉身就走。

  阿蓮正在替紀元澈穿衣,不好在紀元澈面前與她爭執(zhí),只得忍了這口氣。待收拾好內殿,在外攔住紅玉,拉到廊下說:“你又生什么氣?外人瞧見你我不合,必借此機會挑撥,你要害女君不成?”

  “不需誰挑撥,我也知你心思。我是瑾君派來的,搶了你的事情,你早已不滿,你又和女君好,你要是嫌我,和女君說趕我回秦中不就成了?!?p>  “你這是什么話?誰要趕你?”阿蓮問她。

  “誰要趕我誰心里有數(shù)。”紅玉道。阿蓮是奴隸出身,她是良人,論出身阿蓮不如她;可阿蓮與女君有相伴長大的情誼,對外也是大女官,身份上又壓了她一頭,故而兩人總有些嫌隙。

  阿蓮被她氣笑了,想甩袖而走,可瞅見昨晚偷懶的嬤嬤又在一處躲懶,拉住紅玉道:“你有空和我置氣,不去管管這些刁奴?昨晚女君夢中驚醒,叫她們燒壺熱水來也敷衍?!?p>  “那是你沒用,連個婆子也治不了?!奔t玉嘴上雖這么說,卻還是伸頭去看,只見那婆子與人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講些什么,見紅玉在看她們才走開去做自己的事?!斑@等嘴碎的婆子趕出去便是,好歹你也是女君身邊的大婢,這些低等仆婦你也治不了?”

  “若是在秦中,發(fā)落這些仆婦也簡單;現(xiàn)在在木府,瑾君管不著他們,女君又不管事,我說話頂什么用。”阿蓮又道,“雖說是咱們帶來的人,但畢竟是服侍女君的老人,我真拿昨天那事去責罰她?她不叫冤女君都要覺得我小題大做,而且,無故責罰恐會給女君帶來壞名聲,木府本來就認為秦中對底層人壓迫深重,我們還做這樣的事不是落人口舌嗎?”

  “真不知你哪來這么多忌諱。咱們處置我們跟來的人,木府有什么立場說話,你若是不行便瞧我的吧。”

  “你注意著點,說她幾句,至多打發(fā)她走便是,不要鬧得滿城風雨?!卑⑸徶兰t玉不聽她的,不過白白囑咐幾句。

  紀元澈早就注意到紅玉的小性,只是婢女們的事她都任憑阿蓮做主,如今見紅玉給阿蓮沒臉,擔心兩人斗起氣來,遂道:“紅玉年紀小,脾氣有些驕縱,你少理她?!?p>  “女君何苦巴巴地說這些,我就是這樣不懂事的人嗎?”阿蓮一面搬了妝奩給她梳妝,一面道,“其實這樣也好,女君你又不管事,我也不想一來木府就動氣,叫人家看著笑話。有紅玉這個牙尖嘴利的,我還省些心,也免您被底下人欺負了還不吭聲?!?p>  “我竟是這樣沒用嗎?”

  “那是因為女君太不接地氣了,女君每天仙氣飄飄地飄在半空,對我們這些塵世的人沒什么留戀,總感覺女君有一天就飛走了?!?p>  紀元澈道:“我不會飛走的?!?p>  “奴在和您開玩笑呢?!卑⑸徲中α?,道,“女君不用這么認真回答我的?!?p>  紀元澈也抿著唇笑了。

  “女君,奴昨晚和您說的,您可是怎么想的?”見紀元澈疑惑,阿蓮嘆道,“奴說您的姻緣啊。您是木府的王女,未來的木府府君,婚姻肯定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不如趁現(xiàn)在沒人提,您先瞧上哪位,我們可托秦中保媒?!币娂o元澈還是呆呆地,阿蓮催促道,“您覺得琉州使者如何?”

  “玄羽師君嗎?他為人正直,性情好,是個容易交往且可以交心的人?!?p>  “誰問您這個,您喜不喜歡他?想不想和他做夫妻?”

  紀元澈縱使在風氣自由的陳國長大,還是被這直白的話驚到了,忙道:“不可胡說!”

  “我若不是和女君一起長大,才不操這心呢!”即使紅云滿面,阿蓮還是著急上火道,“婚姻不是兒戲,女君也上點心啊。您別害羞,若您喜歡琉州使者,咱們就喚他進宮來,我聽人說使者近來在海邊,并未走遠?!?p>  紀元澈見這話題是躲不過去了,只能挑明玄羽師君的戀情道:“玄羽師君已有喜歡的人了,那人也中意他,咱們不要破壞他人姻緣?!?p>  “阿蓮,我說真的,我不打算結婚。”紀元澈抬頭看著她。

  “您低下頭,奴調下東珠冠。”阿蓮為她做最后的修飾,紀元澈生來一副粉團臉,眉如新月,眼若水杏,頂頂是秦中追崇的“正宮夫人”相貌。阿蓮越瞧越覺得自家女君是最大氣可親的,才不像江紀女子膚色黝黑討不得男人喜歡,所以才編些愛自由不嫁人的鬼話。“您這才是說胡話呢。天下哪有女子不結婚的?您這是沒遇見自己的命定之人,才會說這胡話,等您遇見中意的人,神啊鬼啊都擋不住的。不說女君,就說我和紅玉,也要嫁人的,嫁了人就不能住在宮里了,以后女君想見我們還得下旨召見。”

  紀元澈無奈地笑了笑:“人生又不只有結婚。”

  “若是他人說不結婚,我都尊重他的選擇。您說就不行?!卑⑸徴f道,“除夕的時候,我們沒資格上沐曦臺,可奴在底下看見女君了,沐曦臺上燈火通明,那些公子公主是一家人,女君自己是一個人,就這么站在人群之外,說是回到了家鄉(xiāng),可這家鄉(xiāng)到底沒一處可容納女君的地方?!?p>  阿蓮緩緩坐下來,兩人挨在一起,就像小時候一樣:“女君小小年紀就來了秦中,我們說秦中離木府遠,女君年幼為質難免思念家鄉(xiāng),可如今回了木府,也沒見女君有多么歡喜。木府府君是說要傳位給女君,可冷眼瞧來,就真當繼承人來教導了,一點父女情分也沒有。女君也不愛親近人,沒人陪著也不去找人陪,以后就是一個人了,該多可憐啊?!?p>  “我不可憐?!奔o元澈不知道該如何說才能讓阿蓮明白,她只能握住阿蓮的手,認真地表達內心的想法,“阿蓮,我是真的不在意這些。我從小生活在陳國,長大一些就去了秦中,木府我待的時間不比你們長,怎么會對這里有感情呢?府君不愛我也是正常的,他沒養(yǎng)過我,怎么能要求他對一個沒見過的孩子有感情呢?”紀元澈笑笑,拍拍她道,“而且我也有家人,我阿母還在姥山傳播種植之法,她很快就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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