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珩覺得,她的直覺沒有錯,溫昶果真知道很多她的事情,甚至于他可能知道自己與謝祈的關系。
大梁上下誰不知道,鎮(zhèn)國公與定遠侯兩位關系親厚,兩府之間也關系融洽,當日中秋宮宴,溫昶給她講二十年前的舊事時,很顯然話里有話,他還刻意提了當年那個孩子,像是在提醒她一樣。
但是,倘若鎮(zhèn)國公府知道這樣的秘密,不應該第一時間轉告給謝祈嗎?若是只有溫昶知道,他這消息又是從何而來。謝珩對自己的身份很放心,她的過往真假摻半,從當初那個家里跑出來后,她一路漂泊用的就是男子身份,而當初那個小小村莊早已經(jīng)不復存在。
不會有人知道她小時候的事情,況且,當年的村民也只知道她的養(yǎng)父帶回來一個即將臨盆的婦人,她娘一直告訴她要保密自己的身世,所以就連養(yǎng)父都不知道她的親生父親是誰,只知道是州府上的一位富貴人家。
那么問題來了,謝珩端著熱茶,裹著被子坐在榻上,她看著睡在腳上那只日漸圓潤的蠢狗,百思不得其解,溫昶到底知道些什么?
她不太在意這個身份會不會被發(fā)現(xiàn),她只在乎自己的女子身份不會被揭穿,只是倘若和定遠侯府牽扯上關系,謝珩按了按額頭,那她就不能愉快地升官發(fā)財了。不僅位極人臣平步青云無望,甚至還得被懷疑是不是想造反,日日心驚膽戰(zhàn),擔憂著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
實在不劃算。
“嘭”地一聲,門被大力推開。
腳上熟睡的小白被嚇得一哆嗦,罵罵咧咧的要爬起來。
謝珩趕忙放下茶盞,拍了拍小白的頭,安撫的又把它按在自己腳上,感受著熟悉的溫熱肚皮,她嘆息道,養(yǎng)狗千日用狗一時。
“謝珩!謝珩!好消息!”
穆婉嘉手里拿著張信紙,裹挾著外面的涼氣直沖到謝珩面前,激動的握著謝珩的手,“柴淵渟說他找到了治療瘟疫的辦法!”
謝珩還以為她被這冷天凍壞了耳朵,她詢問的看向穆婉嘉,“你說什么?”
穆婉嘉將信紙攤在謝珩手里,比之方才鎮(zhèn)定了幾分,“柴淵渟你還記得嗎?無定鎮(zhèn)柴鎮(zhèn)長的孫子,前些日子他說無定鎮(zhèn)也出現(xiàn)了同樣的疫病,今日給我寫信說已經(jīng)有一人出現(xiàn)好轉了,繼續(xù)用藥用不了幾日就能痊愈?!?p> 說著說著穆婉嘉小臉一紅,她眨眨眼,“他叫我?guī)兔υ谀忝媲懊姥詭拙?,他這個法子或許可解如今的危機?!?p> 謝珩已經(jīng)一目十行的看完了信,她自動過濾掉了大半頁的情意綿綿,將視線落在那半段關于疫病的文字上。驚天的狂喜過后,她開始琢磨這文字背后的含義,那位柴公子絕非毫無心機之人,他刻意寫了這樣一段文字并且叫穆婉嘉務必給她或者溫昶。
那就只能說明,他那邊出了什么問題,叫他不能直接帶著藥方出現(xiàn)于人前,而需要借助他人的手。
謝珩推開小白,抓過一旁放著的狐裘就往外走,她語速飛快的交代,“待在府里不要出門,別對任何人提起這件事,我要出去一趟?!?p> 謝珩風風火火的趕到大理寺時,正巧遇見溫昶往出走,他揚起一抹笑,“你怎么來了?”
“找你,”謝珩顧不上許多,拽著溫昶的手腕將他帶上馬車,然后吩咐車夫去鎮(zhèn)國公府。她在溫昶詫異不解的眼神里,將這封打破眼前僵局的信件遞過去,“暫時不能告知皇上,皇子又不靠譜,我只能來找你了。”
溫昶大致的看過信件后,桃花眼中的喜色逐漸平靜,他垂下眼瞼,“你懷疑?”溫和的嗓音戛然而止,溫昶瞥了眼馬車外,無意識的摸上拇指的和田玉扳指,低聲道,“我父親手中雖然沒有兵權,但是與沿途各路兵馬都有些交情,與他們打個招呼叫他們照應一二這不難,”他轉過頭,看向謝珩,“還需要一個足夠可信的人去無定鎮(zhèn)接應?!?p> 謝珩淡然道,“我去?!?p> 溫昶想也不想就反駁,“不好,”他皺眉看著謝珩,在對方說出一通理由前否定,“你有工部事務在身,如今這個節(jié)骨眼上,你若是不在京城,工部出了紕漏怎么辦?”他移開眼睛,俊朗的臉頰鍍上一層憂愁,他嘆了口氣,“況且,敵在暗我在明,那人認識你,倘若真是他的手筆,必然不會輕易放你去,你若是去的話,無異于自投羅網(wǎng),太危險了?!?p> 他抬眼看向謝珩,目光落在她依舊沒有痊愈的脖頸上,眸子里一閃而過冷色,溫昶抿了抿唇,忽然鄭重道,“我會很擔心你?!?p> 謝珩頓了頓,到了嘴邊的話忽然噎住,她一抬臉就看見溫昶目光灼灼,但這樣熾熱復雜的眼神轉瞬而過,他短短幾息就恢復了一貫的溫潤神色。
“工部的事情我早就安排好了,不會出岔子,也不會耽誤進度,”謝珩別開臉,扯出一個笑容來,“我也不會有事的。”
“那也不行,”溫昶皺緊了眉,“你最好不要想著等會兒直接出城,反正我也不知道,如今這信在我手里,說不定我就轉手交給太子了呢,這樣大功一件的好差事,想必幾位皇子不會拒絕?!?p> 謝珩:“……”她還真是這么想的。
謝珩轉頭看過去,對方已經(jīng)將信紙工整疊好,塞到了懷里,一點也沒有交還給原主的趨勢。
“你知道太子不可靠,一但交給他,還不如直接呈給皇上叫所有人都知道呢?!敝x珩壓低聲音,打算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而且白衣人的身份至今無人知曉,他很有可能就是朝中某一位官員,這件事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溫昶哼了一聲,面色冷然。
他垂下眼瞼,眼神晦暗,“大不了,我去求我父親,他總有合適的人選,總之一句話,你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