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祈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這個一把年紀的“孩子”這次玩的有點大,已經(jīng)造反了。
皇帝追悔莫及,長嘆著說自己識人不清,落得今日之地步。定遠侯只好寬慰皇帝,然后再繼續(xù)研究接下來應該采取什么戰(zhàn)略。
昭寧公主正站在樹下,身旁站著個身形清瘦的少年,兩人正低著頭說些什么。謝珩打旁邊路過的時候聽了一耳朵,她手里正抱著卷耳需要的藥,恨不得自己有八只手,昭寧見狀連忙過來接了一下,那少年也接過去一點。
謝珩這才看清,原來這不就是連夜跑上來的七皇子周景煜嗎?
“參見……”
“小心!”
話還沒說完,不遠處就傳來一聲驚恐的大喊,謝珩來不及思考,身體的反應比腦子要快,她一把推開身旁的昭寧公主,借著這股力氣同時把自己也甩了出去,方才站定的地方立刻插了支箭,力量很足,釘在地上還在發(fā)出嗡嗡的響聲。
謝珩抬頭看去,眼中的場面登時讓她頭皮發(fā)麻,只見原本蔚藍的天空上鋪天蓋地都是襲來的箭矢。
而這些箭,即將插到在場眾人的身上。
她不寒而栗,腦子里飛快的閃過一串粗鄙之語,人已經(jīng)抓起一旁不知誰扔下的盾牌,牢牢護在了身上。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樣運氣好,不過一眨眼的功夫,謝珩就聽見了很多聲箭矢穿破身體的聲音。
謝珩閉了閉眼,身旁已經(jīng)傳來了整軍的聲響。
寧王驟然發(fā)難,定遠侯頂著數(shù)不清的壓力,映著頭皮與寧王周全。
這一仗從白天一直打到了晚上,到了夜里,寧王的攻勢越發(fā)猛烈,已經(jīng)到了一種瘋狂的地步,定遠侯疲于應付的同時,也從寧王這不要命的打法中咂摸出了一絲不對味兒。
寧王又放出了一批府里的死士,偷偷潛入到鳳溪山上,被定遠侯后截住了大半,剩下的一小部分即使成功混入了獵場,也被留守的禁軍,加上各家侍衛(wèi)聯(lián)手斬殺。
有了前車之鑒,自然不會再重蹈覆轍。
外面的廝殺聲震天動地,腥風血雨隔著多遠都能傳過來,后半夜時不知是誰,在寧王的后方放起了一把大火,東風裹著燒焦味一直吹到了鳳溪山上。
等到火勢熄了,喊殺聲漸歇,已經(jīng)是晨光熹微。
隔著尸山血海,困在鳳溪山上的人終于看見了山下?lián)u曳的旌旗,一名女子端坐在棗紅色的戰(zhàn)馬上,身旁兩側(cè)依次排開,是六位京城以及京城附近駐軍的首領。
那名女子已經(jīng)上了年歲,未施粉黛的臉上是歲月抽條的痕跡,眼角細紋橫生,唯有一雙眼睛仿若透過了時間長河,依舊銳利威嚴。
定遠侯抹了把臉上的血,率先上前一步,“長公主?!?p> 端和長公主打馬走過來,踏過腳下已經(jīng)被無辜鮮血染紅的土地,她穿著一身戎服,居高臨下的俯視著站在尸體中的謝祈,粲然一笑,從袖中摸出一方雪白的錦帕,溫聲道,“謝侯爺今年貴庚?。磕阏f你都多大歲數(shù)的人了,怎么還和人家年輕人一樣往上沖,也不怕抻著您那老胳膊老腿?”
定遠侯罕見的沉默了,良久才接過那方帕子,擦掉臉上混合著煙塵的血,回道,“你不也來了?”
“本宮來是帶著小輩見見世面,”端和長公主隨手一指身后的人,問道,“皇上在哪,給本宮帶路吧?”
營地中百官早已在等待,自從傳令兵帶了捷報回來以后,大家便自發(fā)的在這里迎接。一看見端和長公主,皇帝先一步走上前,在對方下拜之前攔住,沉聲喚道,“皇姐。”
端和長公主掃了一眼,關切的問,“皇上受傷了?”
“有勞皇姐擔心,”皇帝搖了搖頭,“已經(jīng)無礙了,皇姐一路辛苦?!?p> 兩人寒暄兩句,就一同回了皇帝的營帳,端和長公主身后跟著浩浩蕩蕩的將士,其中押解著一位頭發(fā)已經(jīng)斑白的人。
據(jù)說那就是寧王,謝珩沒見過寧王,只因為這位一直深居簡出,每日賞花逗鳥,自有自己的樂趣,從未在公開場合拋頭露面過,因此謝珩只見過寧王的畫像,未曾見過本人。
他僵直著身體,“頂天立地”地站在囚車里,手上帶著沉重的枷鎖,據(jù)說這是長公主出發(fā)前特意去大理寺?lián)尩摹?p> 謝珩轉(zhuǎn)頭問溫昶,“真是大理寺的?”
溫昶瞇起眼睛,隔著人頭攢動,憑借著身高優(yōu)勢瞄了一眼,然后肯定道,“是大理寺的囚車,枷鎖也是大理寺特制的,特別重?!?p> 皇帝已經(jīng)從殿內(nèi)再次出了出來,看著人群中間簇擁著的囚車,皇上伸手指了半天,似乎有一肚子的話要訓斥,最終卻只憋出了兩個字,“你啊……”
寧王梗著脖子,非要在沉重的枷鎖下挺直腰板。
溫昶站在人群里看的都替他脖子疼,“沒看錯的話,這個枷鎖要將近一個成年人的重量呢?!?p> 謝珩唏噓了一聲,“寧王看起來身體不錯?!?p> 寧王身體確實不錯,回京的一路上都一直梗著脖子,皇上又氣又無奈,好不容易拉下臉面主動見了寧王,沒想到對方擰著脖子,半天才吭出一句,“要殺要剮,悉聽尊便?!?p> 皇帝氣的夠嗆,差點在半路上就親自清理門戶,將這佞臣賊子就地正法。
等到了京城才發(fā)現(xiàn),如今京城的慘狀不比鳳溪山差,原本就經(jīng)歷了瘟疫與爆炸,還沒等百姓緩過來,就來了一場聲勢浩大的造反。
京城城墻毀的不輕,得益于寧王那幾門紅衣大炮,國庫怕是又得空了。
皇帝現(xiàn)在是真的想一刀直接咔嚓了他的不肖弟弟,奈何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三司會審,刑部定罪。
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就連城墻也修了個七七八八,已經(jīng)到了夏天了。
該封賞的封賞,該獲罪的獲罪,該慰問的慰問,安撫好最后一位在獵場遇害的官員家屬,造反這一頁終于可以揭過去了,而此時的京城局勢已經(jīng)開始有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