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爾莉特這孩子……明明只有一天的委托,為什么大天亮了還回不來……」霍金斯嘀咕著,打開了辦公室的門。他繞過自己的紅木辦公桌,伸了伸懶腰,躺倒在舒適的皮質(zhì)單人沙發(fā)上,翹起了二郎腿,
「讓我看看,今天又有什么破公事要做呢……」
他看到桌子正中央工工整整地?cái)[著一張紙條。
當(dāng)他看到紙條上的字跡時,他僵住了。
霍金斯中校,少校位置已探明,系在泰勒原所在孤兒院任院長,我已在匯合途中,預(yù)計(jì)早七點(diǎn)到達(dá),此外無事相告,特請假一天,無需回復(fù)。
薇爾莉特
霍金斯回過神來,抬頭猛一看表,只見離七點(diǎn)還有一分鐘。他一激靈,跳起來去抓電話,拼命搖了起來:
「喂喂喂?接線臺嗎?給我接德羅塞爾國立孤兒院的院長!我有專線!快點(diǎn)!謝了……」
電話剛剛接通,霍金斯竹筒倒豆子一般劈頭就喊:
「基爾!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薇爾莉特現(xiàn)在知道你的位置了!她很快就到你辦公室門口!你千萬小心……」
「什么?我不是讓你在她能徹底獨(dú)立生活之前別告訴她嗎?」
「鬼知道她是從哪里聽到的消息啊……前兩天可能是泰勒說漏嘴了,但是我穩(wěn)住她了啊……」
「那會是……」
電話那頭已經(jīng)響起了敲門聲。
完了。兩人同時想到。
緊接著,電話被放在了桌子上,但是沒有掛斷。霍金斯就這樣聽著,心提到了嗓子眼。
千萬別出問題,靠你了,基爾……坦白吧……
「誰啊?」
……
告別了海因辛斯,薇爾莉特一路飛奔,來到了德羅塞爾國立孤兒院的門口。雖然表面上看,這所孤兒院屬于德羅塞爾王國,但是因?yàn)槭菓?zhàn)爭后才重建的緣故,校址至今還是在萊頓沙夫特里希的國內(nèi)。薇爾莉特來到建筑下,發(fā)現(xiàn)高高的鐵圍欄將整個孤兒院圍了起來,而大門則在廣闊草坪的另一頭。她沒多想,腳下猛一發(fā)力,直接翻上了兩米多的高墻,然后一縱身直接跳到了樓體外懸吊著的樓梯間上。她三步并作兩步,很快就爬到了院長室應(yīng)該會在的頂樓。她沿著走廊一步步尋找,而樓內(nèi)的人甚至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她太安靜了,因?yàn)樗业氖巧傩#幌氡粍e人打擾。
但是,當(dāng)她真的站在了寫著院長室的門口的時候,她又開始猶豫了。她害怕自己找到的不是少校,但是,與其說是這個,她更害怕少校是不是不愿意見她。畢竟,既然少校一直就在這里,他為什么不來找她呢?他應(yīng)該很清楚她的存在才對……那么,為什么呢……
她調(diào)整了一下呼吸,努力讓自己變得平靜。她鼓起勇氣,輕輕敲響了屋門。
「誰?。俊?p> 當(dāng)那個在她夢里回旋過四年的聲音真切的在她耳邊響起時,她原本費(fèi)力壓制住波瀾的內(nèi)心瞬間沸騰了。
是他!
是他!
一定是他!
是少校!
少校還活著!
門后的絕對是少校!
少校!
少校!
少校少校少校少校少校少——?!?p> 她的心被這樣的呼喊填滿了,這讓她的大腦一片空白,甚至忘記了自己精心準(zhǔn)備過四年的開場白。但是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的眼睛被激動的淚水遮住了。有那么一瞬間,她甚至想直接沖開大門,將屋里的人緊緊抱在胸前。但是她忍住了。
那樣無禮的話,會被少校討厭的。
她用顫抖的聲音,幾乎是哭喊道:
「少校!基爾伯特少校!是我??!我是薇爾莉……」
「我不認(rèn)識什么基爾伯特,您一定搞錯了……」屋內(nèi)的聲音粗暴的打斷了她,雖然顫抖著,但是十分的冷峻,甚至有些不近人情。
薇爾莉特呆住了。她張著嘴,豆大的淚珠懸在眼角。這句對她來講幾乎是殘忍的回復(fù),是她最害怕聽見的。
他裝作不認(rèn)識她,疏遠(yuǎn)她。
他不想見她。
薇爾莉特的理智一下子崩潰了。
她想不明白,為什么那個照顧過她,關(guān)心過她,拯救過她,說過愛她的男人,突然不愿意見她了。
她用幾乎是絕望的聲音,在門后小聲囁啜著:
「不會錯的!不會錯的!您就是少校!少?!蚁胍娔乙恢痹诘饶乙恢毕嘈拍€活著……」
「基爾伯特·布甘比利亞已經(jīng)死了……」
「不是的……不是的……」
門外的少女已經(jīng)泣不成聲,甚至可以說是在放聲大哭的邊緣,
「要是少校現(xiàn)在不方便見我,我就一直站在這里等……我想見您一面……我想繼續(xù)我們那次的對話……我已經(jīng)理解什么是愛了……可是,可是少?!瓰槭裁床幌胍娢夷亍瓰槭裁础瓰槭裁匆@樣……」
慢慢地,樓道里聚集了越來越多的人。人們好奇地看著,這個精致的少女,在院長的辦公室門口哭得梨花帶雨。有個別知道內(nèi)情的人已經(jīng)開始竊竊私語,或唉聲嘆氣。
女孩哭得幾乎要癱軟在地上,她的胸口已經(jīng)被淚水打濕,嘴里小聲重復(fù)著,卻再也無力吐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待在我這里,我只會更痛苦,因?yàn)槲視肫鹞以谀闵砩戏赶碌淖锬酢銜屛蚁肫穑俏乙徊揭徊桨涯暧椎哪銕нM(jìn)戰(zhàn)爭,最后讓你因?yàn)槲业拿睢チ穗p臂……回去吧!薇爾莉特,回去吧!」
屋里男人的聲音已經(jīng)帶上了隱隱約約的哭腔,那是他在用提高音量來掩蓋自己的悲慟。
女孩徹底僵住了,忘了哭喊,也忘了呼吸。她顫抖著,臉部的每一塊肌肉都抽搐著,就這樣呆坐在那里。
「好吧……我……對不起……少校……我……打擾了……」良久,她幾乎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眼里早已經(jīng)失去了光彩。
她機(jī)械般地站起來,晃了晃,立在門前,眼淚卻徹底失去了克制,如開閘的洪水般奪眶而出。突然,她猛地轉(zhuǎn)身,像是要甩掉一切似的,狂奔著沖下樓去。她嘶吼著,絕望地叫喊著,像一只失去主人的野獸一般哀鳴,但是喉嚨卻因?yàn)闇I水的沖刷,發(fā)不出一點(diǎn)聲音。她的胸腔疼得令她窒息,也讓她的大腦變得一片混亂。
她壞掉了。
她想去死。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在與她一門相隔的地方,那個男人,此刻也咬著牙,哭的肝腸寸斷。她不知道,在那一瞬,那個男人甚至希望她能沖破他的房門,撲到他的面前,把他撕碎,因?yàn)檫@樣的話,他反而會好受一點(diǎn)。
他愛著她,但是又不想讓她靠近他,想讓薇爾莉特自己好好活著,不再依靠著他。
也正是這樣,男人的心靈就會被感性的本能和理性的逃避撕扯得支離破碎。
電話聽筒的那一端,霍金斯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手上的青筋條條突起,似乎馬上就要把電話捏碎。
他沒想到基爾伯特會這么狠,寧可自己一起難受,也不讓她靠近一步。
這是保護(hù)嗎?還是說,他只是在逃避?
他有什么權(quán)利這樣做?他認(rèn)為自己的痛苦在她之上嗎?
混蛋。真是個混蛋。
良久,基爾伯特才抓起電話,小聲啜泣著:
「霍金斯……我……你知道的,我也是沒辦法……」
怒火被徹底點(diǎn)燃了。霍金斯再也忍不住,對著電話破口大罵,似乎是要把對面的那個懦弱的男人撕碎一般:
「你TMD為什么不去見她!為什么!叛徒!懦夫!混蛋!廢物!你以為你是誰?。∧愀静恢滥阍谒睦锸鞘裁?!你拒絕了她,那她還剩什么!」
霍金斯全然不顧對面男人的嗚咽,接著罵道:
「你是她的全部!是她的路標(biāo)!是她一直強(qiáng)撐遍體鱗傷的身體苦苦活著的唯一的信念!你倒是輕巧,你把她扔在了一個沒有你的世界,說是給她自由,說是你讓她受了多少痛苦,不想再讓她依附于你活著……你混蛋!你就是一直在逃避!你就是逃兵!既然你不想要她,你想把她當(dāng)工具,那當(dāng)初你就該狠狠地使用啊!狠狠地蹂躪啊!假惺惺地關(guān)心她,等沒用了、受傷了就丟掉??!你給她感情,給她方向,讓她獨(dú)自一人在尋找愛的路上蹣跚而行,可是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像一個女孩一樣,重新?lián)湓谀銘牙锇?!可是你!連這點(diǎn)破事都想不明白,你TM活著干什么!你還不如去死!等你聽到她在自己房里用假肢真的掐死自己的消息后,你也用槍把自己的腦袋打爆吧!渣滓!」
聽著電話那端的咆哮,基爾伯特的嘴唇顫抖了起來。他沒想到自己的緩兵之計(jì),可能會葬送她的性命。而且最恐怖的是,以薇爾莉特的性格來看,這可能是真的。他原本糾結(jié)的內(nèi)心,一下子被恐懼吞噬的絲毫不剩。
我馬上就會殺了這個世界上唯一真心愛我的人。
我會殺了她。
我會殺了她。
我會殺了她。
「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霍金斯,求求你,我不知道……你告訴我……我該做什么……我不想讓她死!老霍!你救救我!想想辦法啊你!」
沉默過后,他幾乎是哀鳴著,用絕望的語氣哀求著自己當(dāng)年的摯友。
霍金斯聽著對面電話里稱得上是絕望的聲音,激動的怒火也終于冷卻了下來。在他的印象中,基爾從來沒有求過他,也沒有真正的崩潰過。誰能想到,那個鋼鐵一般堅(jiān)強(qiáng)的男人,現(xiàn)在竟然在求饒……
過了很久,霍金斯緩緩開口——
「我會盡全力,如果她命好,決定回到自己的房間再求死的話,我會盡我一切力氣去挽回。但你可是闖了大禍了……她現(xiàn)在就像我的女兒一樣。但是如果失敗了的話,或者她選擇在路上什么地方就死了的話,我一定先好好地把她埋葬,然后親手敲爛你基爾伯特的狗頭,你明白嗎?你記住,你給她的痛苦,她甘之如飴,可是你不在她身邊,她連呼吸都覺得寂寞?!?p> 說完,他狠狠地掛下了電話。
扶著聽筒,他咬緊牙關(guān),仿佛還不解氣似的又補(bǔ)了一句:
「這個傻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