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這世間風雨,都向他們傾斜而去
周金杏囂張得瑟的來,狼狽不堪的走了。
她哀嚎嘶吼著,抱著自己摔斷的腿,被人急匆匆抬了回去。
至于那條暴起傷主的惡犬,被四個護衛(wèi)當場打死。
這當狗的,總輪不到什么好下場。
徐子衿瞧著這滑稽的一幕,笑得前仰后翻,并不知曉貴人在側(cè),幫扶了一手,只是心中暢快無比,掂了掂掌中的銅錢,“李先生稍后,我去買點上好的豬肉,做幾道精致好菜,等大家醒了,一起飽餐一頓!”
“哪有客棧掌柜破費,請住客吃飯的道理?”李桐懷抱著墨墨,輕撫她細膩柔順的毛發(fā),“咱們幾個白吃又白住,
“不礙事,這點錢我還是拿的出,人逢喜事,當然要好好慶祝一番了!”徐子衿走出了小巷子,步履生風。
李桐也露出了笑容,顯得有些腹黑。
“傻孩子,麻煩才剛剛開始呢,以周家的囂張跋扈,豈會善罷甘休?”
這既是徐子衿的磨難,是劫數(shù),也是對他的考驗。
他的最終表現(xiàn)將會決定李桐是否收下這個徒弟。
“除非是遇到生命危險,否則我不會再出手相助了,鯉魚逆流而躍龍門,璞玉雕琢乃成寶器,全力以赴吧?!?p> ……
……
周宅。
作為小鎮(zhèn)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人家,周家產(chǎn)業(yè)無數(shù),良田百傾,整個鎮(zhèn)上都有生意往來,甚至輻射到附近的城市。
高墻大院,朱門石獅。
奴仆數(shù)百,丫鬟如云,樓閣庭院似群山連綿。
周家的主人,是一名年過七旬叫周祿的老人。
年輕的時候,乃是靠山宗的外門弟子,靠著幫宗門打理生意,賺到了第一桶金,由此開始發(fā)家。
此刻,他正與靠山宗的一名晚輩相談甚歡。
“前輩天庭飽滿,精神矍鑠,是有福之相啊,這福氣必定也能綿澤子孫,保族中百年安寧?!?p> 說是晚輩,這名靠山宗的弟子也有四十來歲了,名叫霍玄朗,頜下飄著微須,身著一襲青衫,看起來頗有出塵之意。
當然了,若是能忽視他此刻一副諂媚姿態(tài),躬著身子討好周祿的模樣,倒也有幾分仙氣。
“就你會說好話,怎么的,宗門混不下去了,準備來我這謀個差事?”周祿瞥了瞥眼前的男子一眼,他坐在太師椅上,神態(tài)悠然,掌中盤著兩顆鐵核桃,一語道破霍玄朗的尷尬處境。
霍玄朗笑了笑,“就晚輩這根骨資質(zhì),愚鈍無比,苦練了半輩子,也就勉強達到個二重境,無望更上一層樓了,再待在宗門里也是浪費時間,不如下山謀劃一下后半生的事?!?p> 周祿嘆道:“仙路飄渺啊,這世上哪有這么多天才,能邁入三重境者少之又少,我也是前些年,才因緣際會的邁入了此境界,你能認清了現(xiàn)實也好,念及咱們一點師門的香火情誼,我自然會幫襯一下,正好我周家近來有一筆大生意,有你看護,我放心很多?!?p> 在江湖上,哪怕是一個二重境的外門弟子,那也能攪弄風雨,成為一方霸主。
但走江湖,靠的從來不是打打殺殺,而是人情世故。
有周家這現(xiàn)成的大樹不去依仗,反倒自己去闖蕩才是不知天高地厚。
得到周祿的承諾,霍玄朗立刻當面跪下,感激涕零。
就在這個時候,府邸上忽然傳來一陣喧嘩,就見一名小廝急匆匆的跑來,呼喊道:“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小姐她……她被人弄斷腿了!”
“什么!”
聞言,原本悠然談笑的周祿猛地站起,一股凜冽殺意向著四周彌漫而去,化作呼嘯的狂風。
周祿膝下幾個孫輩,最疼愛的就是周金杏,視為心肝寶貝,掌上明珠。
“誰人敢這么大膽!”
他猛地一掌拍向身旁的木桌。
頃刻之間,整張桌子化作齏粉。
周祿急匆匆的趕去周金杏的閨房,霍玄朗也跟了上去。
只見秀榻之上,周金杏大聲哭鬧,一條腿上裹纏了繃帶,被鮮血所浸透,看起來觸目驚心。
她雙手胡亂抓拽著可以觸碰到的一切,額頭青筋暴出,破口大罵,等瞧見了周祿的身影,更是哭嚎起來,“爺爺!爺爺!你得為孫女做主??!”
這一幕可把周祿心疼的不行,“乖孫女,究竟是怎么會一回事???”
“都是那個姓徐的死窮酸,都怪他!若不是他一直死硬死硬的,嫌棄錢少,想訛詐咱家一筆,我也不會三番兩次的去找他談了,結(jié)果這個王八蛋,嚇唬我的狗,害得我的狗一下子跳上了車輦,讓我從上面摔了下來,摔斷了腿!都是他的錯!”
“我要讓他死,讓他死!?。。。 ?p> 周金杏眼眶噙著淚水,撕心裂肺的吼道。
得知了事情的原委,一向疼愛孫女的周祿眼神立刻變得陰沉無比。
周祿已經(jīng)戒掉殺生這個壞習慣許多年了。
畢竟人老了,要為子孫后代積陰德。
“原來如此,那個臭小子實在不識抬舉,我周家看在他爹娘的面子上,已經(jīng)給過他很多機會了,既然他仍舊執(zhí)迷不悟,還害得我孫女斷了一條腿,那就用命償還吧!”
言罷,周祿瞧了一眼身旁的霍玄朗。
他用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意味深長。
滿目兇戾。
……
……
與周宅不同,紅塵客棧里一片喜慶。
徐子衿不愧是在客棧長大的,一手廚藝精湛無比,哪怕是最為普通的食材,在他手中也能變出許多花樣來。
并且烹飪而出的菜肴,色香味俱全。
不僅李桐品嘗過后,十分滿意,其余三人也是夸贊連連。
葉露用胳膊肘戳了戳李桐,“誒師兄,你學學別人啊,我什么時候才能嘗到你做的菜肴呢?”
李桐輕笑一聲,一把攬住了小師妹纖細苗條的腰肢。
“你干嘛呀,你這個老色胚!大白天的就抱我干嘛!你好討厭啊你!”葉露漲紅著臉,蹙著秀眉,羞惱喊道,
李桐可不舍得撒手,任憑葉露如何掙扎,他貼著對方耳畔道:“有你在,我還做什么菜啊,你就給我當一輩子煮飯婆吧~!”
西門青云和采蓮見怪不怪了,低頭扒飯,眼不見為凈。
可苦了對此毫無防備的徐子衿。
可謂是李世民改元貞觀——不講武德!
他愣愣的瞧著兩人打情罵俏,完全不知此刻該做出什么表情好,似乎自己杵在這完全是多余的。
像個大大的燈泡。
他快快的吃了幾口飯,就抱著墨墨從客棧大堂離開了,坐在后院曬著太陽。
墨墨外表上跟黑貓沒有任何兩樣,唯獨多了一條尾巴。
“應該是什么珍稀品種的貓吧?!毙熳玉埔矝]多想,就當普通的貓逗弄。
此刻,后院的門被人用急促的節(jié)奏拍響,
“徐子衿!徐子衿!快開門啊,出大事了!”
聞聲,徐子衿皺了皺眉頭,打開后面一瞧,就見一個奴仆打扮的胖子立在門外。
“禍事了!周家要殺你!”
胖子萬分急迫的喊道,連鼻尖都滲出了汗水。
他是周家的仆人,因為徐子衿的爹娘曾經(jīng)有恩于他,此刻連忙跑過來通風報信。
“殺我?他們難道不怕官府追究嗎?”徐子衿不以為然。
“你蠢啊,周家要殺一個人,哪里需要看官府的臉色,再說了,這還是周祿老爺子下的命令,周家馬上就要派人來了!你快走啊!我是偷偷跑出來的,不能久待,你千萬快跑,不然就來不及了!”
報完了信,胖子立刻遁走,一刻也不敢停留。
天色忽然有變,驟起冷風凜凜,蒼穹之上有烏云密布,飛沙走石,天色昏暗,宛若夜幕降臨!
云層間躥動著紫色的電蛇,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中,一道白色的閃電自天幕劃過,將小鎮(zhèn)亮了一亮。
將欲雨。
他抬起頭,思緒停滯了片刻,在極短的時間內(nèi)做出了選擇。
“不好,幾位請速速離開,我因為惹惱了周家的人,將有殺身之禍,你們留在這里,會被牽連波及到!”徐子衿回到客棧大堂,像李桐幾人說清楚情況。
事情的進展果然與李桐預料的一模一樣,他抱著葉露的手并未松開,只問道:“我們走了,那你呢?”
徐子衿環(huán)顧四周,這間客棧破敗而簡陋,卻是父母留給他唯一的東西了。
“這是我的家,我沒得選擇?!?p> 他攥緊了拳頭,目光堅毅,不顧天穹之上亂雷呼嘯,震耳欲聾。
突如其來的黑暗籠罩之下,小鎮(zhèn)居民燃點起燈燭,萬家燈火將夜色驅(qū)散。
唯有一條街巷格外清冷,不見一絲火光,黑漆漆一片,顯得格外突兀。
徐子衿手握長槍坐在客棧大門口的臺階上,抬頭看了看天色。
烏云翻涌,好一條猙獰的墨色巨龍,張牙舞爪!
寒風從四面八方吹拂而過,客棧旁的老樹枝椏搖晃,落葉紛紛。
周家的人來的比想象中更快一些。
漆黑的巷子里,只見十數(shù)個手握雪亮樸刀的人緩緩走來。
這些武夫的身后,站著一位身型似鶴的俊逸道人,他手握劍器,向徐子衿投來憐憫的目光。
“你就是這個客棧的小掌柜吧,為了這么個破地方搭上一條命,不值得啊。”霍玄朗嘆息。
徐子衿眼眸深沉,緊了緊手中的雪亮銀槍。
“爹娘還活著的時候,這個世界的風雨都繞過我,向他們傾斜而去,現(xiàn)在他們不在了,留下的這間客棧,我也該守護到底?!?p> 他站起身來,扭動脖頸,活動筋骨,渾身傳來炒豆般的脆響聲,一身肌肉如山脈般鼓起,一往無前。
霍玄朗雙眸驟然閃過一絲嘲笑的意味,“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憑你幾招江湖伎倆,也敢以卵擊石???”
他揮手道:“上!”
人潮,洶涌撲來。
天幕此刻劃過一道驚雷,轟隆作響,將大地照得亮如白晝。
狂風從天而降,吹動袍袖。
落葉紛紛,卷過長空。
最后飄落在了李桐的掌心。
他坐在客棧的大堂里,嘆了一聲:“下雨了啊?!?p> 轟——!
頃刻間,雨落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