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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入江樓月

SE番外 醫(yī)仙(潤九篇)

夢入江樓月 云舟寄月 4215 2022-02-22 22:00:18

  醫(yī)仙

  潤字為姓,九字為名。

  天地一過客,來去如清風。

  或許,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人知曉她的名諱了。

  但,在前朝的中夏國境內(nèi),她可謂是醫(yī)界翹楚。

  造化好,悟性佳,是世人眼中的天才。

  并非一帆風順,她幼時家破人亡,顛沛流離。

  原本流落街頭的小孤女,差點餓死時遇到了好心人,

  被送去醫(yī)館救治,治好了就在那里打雜還錢。

  原本以為能跟著郎中學些醫(yī)術,將來也能養(yǎng)活自己。

  但一次失敗的診療,跟隨的“師父”把責任都推到了她身上。

  她被狠狠的羞辱了,被冠上“白眼狼”的污名趕出了醫(yī)館。

  好冷的下雪天,一直在外頭,會凍死的吧。

  她裹緊了單薄的衣裳,漫無目的的走在大街上。

  包子攤上的蒸籠里熱氣騰騰,好香啊。

  可是……她身無分文,連個素包子都買不起。

  看著街上衣著鮮亮的行人,她自嘲自己窩囊沒用。

  方才都不敢和“師父”理論,落湯雞般被掃地出門,

  就算……要些錢也是好的呀。

  但就算她想要爭辯,孑然一身,又有誰替她撐腰呢?

  不過是越描越黑,自討沒趣罷了。

  她垂頭喪氣的經(jīng)過了包子鋪前,卻聽到身旁路人的對話,

  “哥,我不想吃白面饅頭,我想吃豆沙包,還有……那個蟹黃包。”

  “好,老板。來兩個豆沙包,兩個蟹黃包,打包帶走?!?p>  她被香氣吸引,停駐足看向身旁的人,似是一對兄妹。

  女子頭上戴著流蘇釵,男子則背著一把劍。

  二人舉手投足之間,都是她這樣的人模仿不來的氣度。

  這世間的參差,真是判若云泥啊。

  她想到這里便有些慍惱,若非自己身世凄涼,怎會淪落至此。

  又自尊心作祟,不愿向人乞求施舍,差點餓死街頭。

  她看到那男子取出的錢袋,腦海中冒出一個荒謬的念頭。

  若是能把那錢袋順過來,她就有錢吃包子了。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朝錢袋的方向伸去,

  卻在最后一刻止住。

  見那對兄妹似要回頭,她連忙背過身佯裝無事。

  男子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對女子低語了幾句。

  女子微怔,朝他輕輕搖頭,挽著男子的衣袖離開。

  她也不知怎的,就跟在了二人身后。

  或許,是舍不得又大又香的包子吧。

  亦步亦趨,跟了一路,至到抵達了一座莊嚴氣派的府邸前。

  那女子仿佛察覺了身后的動機,回頭望了望。

  她連忙低下頭,待兄妹二人走遠,才緩緩抬起頭。

  原本準備離開,但那女子去而復返。

  將裝滿食物的包裹還有一袋碎銀,塞入了她的懷中。

  她有些驚恐的看了女子一眼,將包裹推了回去,落網(wǎng)而逃。

  那女子追了過來,解釋說自己就是將她送去醫(yī)館的人。

  如今看她這般跟著自己,想必又是走投無路了。

  女子看了看她弱不禁風的模樣,從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遞過去。

  還鄭重的告訴她,若是想安定下來,可以拿著信物,

  去霜城的清心門,拜師學藝,也好過一直流離失所。

  她有些歉疚的收下令牌和包裹,怯生生的問她的名字。

  做人,應該要知恩圖報吧。

  女子莞爾一笑,說喚她阿晴就好。

  若是清心門不留她,便回云澤郡青天鏢局找自己。

  只是這當鏢師,總歸還是比在清心門辛苦許多的。

  她點頭應下,將令牌和錢袋收好,背起包裹轉(zhuǎn)身離開。

  走了些路,回頭望向恩人的方向,

  阿晴朝她莞爾一笑,揮了揮手送別。

  她的心中暖暖的,這好像是自父母去世后,

  第一次有人對她這么好。

  青天鏢局,阿晴,她記住了。

  路途奔波,跋山涉水,她終于抵達了霜城。

  憑借信物和學醫(yī)經(jīng)驗,成功拜師清心門潤長老。

  跟著他修習醫(yī)道,勤耕不輟,日夜鉆研。

  她也想做個出色的醫(yī)者,叫那些治人無道的庸醫(yī)看看,

  真正優(yōu)秀的醫(yī)者,是懷著仁慈的心,認真醫(yī)治每一位病人的。

  時光不負有心人,她成功了。

  昔日被趕出醫(yī)館的落魄少女,終成為了天才醫(yī)者。

  潤長老見她冰雪聰明,勤奮上進,

  收她為義女,賜名“潤九”。

  不僅如此,她的天賦和努力還得到了掌門的認可。

  被允許同修醫(yī)道和玄道。

  精研了藏書閣內(nèi)稀世的醫(yī)學寶典,還有靈符卜卦。

  肯吃苦,不畏難,是她卓越的根本原因。

  或許對其他弟子來說,修習不過是一種日常,

  而對她而言,卻是對命運的改變。

  在那里,她結識的第一個朋友——喚作蘇洛。

  也是身世飄零,被掌門救回來的孩子。

  心地單純,待人真摯,她們時常在一起交流道法。

  蘇洛修的是天心道,若得機緣,或可太上忘情,再升境界。

  而她的是醫(yī)心道,根基不同,雖不能企及,然則福緣深厚。

  然則蘇洛卻提議道法修習也可融會貫通,

  她以為然也,遂于其互為彼此師友,同修道門各宗秘術。

  果真效果極佳,二人道業(yè)日益進步,非尋常弟子可比。

  蘇洛下山后沒多久,清心門便遭到黑衣人圍剿。

  潤長老和夫人為掩護弟子們撤離,殞身在血海之中。

  她則抱著長老尚在襁褓之中的嬰孩,用禁術殺出一條血路。

  那時的她未曾想過,擅自動用禁術會有什么后果。

  只要能保住師父唯一的血脈,就算讓她償命也是值得的。

  盡管有術法傍身,為了護住嬰兒,她還是受了很多處劍傷。

  好在是帶著嬰孩逃出來了。

  不知去向何方的她,忽然想起阿晴,

  決心帶著嬰兒去投奔青天鏢局。

  憑借記憶尋到了當年阿晴贈予自己包裹和令牌的府邸前,

  潤九終是在家丁的幫助下尋到阿晴。

  原來,她是青天鏢局的少當家。

  阿晴幫著她安排了住處,并將她引薦入了鏢局,當起了隨隊醫(yī)師。

  潤九還是個未經(jīng)人事的姑娘,如今卻要承擔起母親和阿姊的責任。

  那嬰孩太小,還沒來得及取名字,只有一個乳名,“小月亮”。

  她便和同在季家的蘇洛商量,給嬰孩取名“潤月”。

  再后來,二人擔心云澤郡離霜城過近,

  剿殺清心門的幕后黑手會追查到潤月的存在,派人來斬草除根。

  于是在押鏢過程中尋找合適的遷居之地,最終選在了坐落于白寂山附近的忘憂谷。

  聽說清風寨少主收留過傷重的阿晴,季家與白寂山清風寨關系尚不錯。

  這里目前還算安全,且遠離世俗喧囂,適合清修。

  她遂帶著小潤月遷來忘憂谷,開了間醫(yī)館,施醫(yī)布道。

  如此,行善積福,一心向道,

  她在醫(yī)心、天心二道上的造詣不斷精進。

  因其精湛的醫(yī)術和善良的心地,當?shù)氐陌傩斩甲鸱Q她為醫(yī)仙。

  美名遠揚,有許多醫(yī)者慕名來此與她交流醫(yī)術心得,共同醫(yī)治病患。

  懸壺濟世,杏林春暖,如此也算一生功德圓滿了。

  但變故,發(fā)生在元和十七年的初春。

  楚王府世子聯(lián)合令狐、公孫家起兵。

  以清君側為名,劍指京都。

  戰(zhàn)況慘烈,百姓受苦,傷殘將士不計其數(shù)。

  朝廷軍的將士,清風寨的屬士,

  在醫(yī)者心中都是平等的,她焉能差別對待?

  惟有出谷開義診,劃停戰(zhàn)區(qū)施救兩方傷兵、百姓。

  五月初,她在戰(zhàn)場外圍診治傷患時,遇到了被送來的阿晴。

  身中兩支毒箭,一箭在后肩,一箭直入腹部。

  奄奄一息,全靠意志強撐著。

  手中攥著一枚滴翠玉佩,斷斷續(xù)續(xù)的念著一個人的名字,

  她靠近阿晴身邊,隱約聽出女子的喃語,

  “令狐夜……”

  她蹙了蹙眉。莫非阿晴心儀于令狐少主,想回清風寨找他?

  可以阿晴如今的情況,毒性入侵血肉經(jīng)脈,

  連活下來都是奢望,還怎么去尋心上人?

  藥石無醫(yī)了,她心中郁郁難受。

  阿晴對她而言,是恩人,是朋友。

  怎么能坐視她毒發(fā)身亡,抱憾而終……

  她為阿晴卜了一卦,卦象暗示其女本有天命凰格,

  然而孤星伴月,過慧易折,情深不壽。

  所伴之人氣運若微,或有大劫難。

  如今阿晴中毒箭昏死,便是應了命格。

  如今潤九的修為和福緣已經(jīng)不凡,

  若得大道,終可普度蒼生,卻要坐視阿晴香消玉殞。

  她不甘心,選擇孤注一擲,再次動用禁術,

  將阿晴的天命劫數(shù)強行抹去,斬斷“孤星伴月”之緣。

  代價則是,若有朝一日阿晴身死,

  她便要心甘情愿獻祭自己的命格,成為長生不死的靈人。

  在亙古漫長的歲月中孤寂,至到被所有人遺忘。

  有很多人,一生活在他人留下的陰影中,

  幼時的不幸,需要用一生來治愈。

  治不好,靈魂就被啃噬殆盡了。

  她已經(jīng)見過最深的黑暗,是阿晴的仁慈將她拉出了泥沼,

  如今,她又怎會害怕,將一切歸還于恩人呢?

  醫(yī)仙潤九,果真不負盛名,能醫(yī)將死之人,

  日夜不休,終是逆天改命,將病人從鬼門關救了回來。

  但阿晴醒來之后,卻給她講了自己和令狐夜的故事,

  請求潤九放自己離開,前往清風寨。

  潤九勸她令狐家氣數(shù)將盡,不要執(zhí)著于兒女情長,意氣用事。

  阿晴卻信誓旦旦說尋到了一生相伴之人,愿和他生死不離。

  潤九不是心軟,她只是不想看阿晴不飲不食,自輕生命。

  她沉默的目送阿晴離開,卻沒有告訴她禁術的秘密。

  后來,清風寨被朝廷軍攻陷,阿晴下落不明。

  但潤九知曉,她定會選擇與所愛之人同生共死。

  畢竟兵臨寨前,尸山血海,這個傻子尚且能千里奔赴。

  但自己還未感知異樣,便說明阿晴也還活著。

  她帶著潤月離開了忘憂谷,趁自己尚無恙,

  將潤月托付給了從前清心門的同門,讓其將小月亮平安送到蘇洛身邊。

  聽聞令狐家被押送往京都候?qū)?,她便千里迢迢奔赴了京都?p>  四處探聽,卻無她下落。

  惟知曉,令狐家無論男丁或女眷,

  只要成年,均被判處秋后問斬。

  她在京都定了下來,一邊看診,一邊尋阿晴。

  反正也快成為靈人了,她將從前的積蓄取出,

  開了個醫(yī)館,在京都郊外為貧民百姓義診。

  若為了報阿晴的恩,修不了普度蒼生的天心道,

  那就趁還有余力,能多救一人,便是一人。

  她每回想起在醫(yī)館做事的日子,便覺得歲月匆匆,恍然隔世。

  人心雖非全然澄明,但若是世間多一些善意,

  或許也有很多人的命運,會在不經(jīng)意間被改寫吧。

  終是到了日子,令狐家行刑那日,

  她看見了滿身血污,卻溫柔注視著暖陽的阿晴,

  跪坐在一個氣度尊雅的年輕男子身邊,

  目光堅定,不卑不亢。

  皎月伴孤星,好一對共赴黃泉的璧人。

  潤九合上眼,不忍見阿晴身故。

  一個念頭久久縈繞心頭,

  “她,會不會很痛啊……”

  午時三刻,日光灑落,刀起刀落。

  回憶被絞碎,心忽然落空。

  原來,她什么也沒有改變。

  想護的人,護不住,更沒有資格去挽留。

  面對結局,潤九是如此不甘,又無可奈何。

  阿晴辭世后,靈生漫長,歲月磋磨。

  好友蘇洛建了洛水門,做了掌門。

  阿晴的兄長則繼承了青天鏢局,將家業(yè)發(fā)揚光大。

  她像個局外人,看著王朝興衰,故人離散。

  后來,潤九選擇隱居山林,不問世事。

  長生,對她而言,是一種懲罰。

  她不想再親眼目送故人逝去了。

  改朝換代之后,洛水門易名碧海閣。

  至于感應到滴翠玉佩靈氣,化用江家遠親身份救下江子樓。

  又因天資舉世無雙,被推選為碧海閣閣主。

  收言墨為入室大弟子,與南山先生白秋離相遇。

  這些,都是后來的故事了。

  她所認為的“人生”,

  幾乎要永恒定格在元和十七年的九月十五日。

  直到與阿晴容貌相似、佩戴著同一塊玉佩的南山出現(xiàn)。

  顰笑間,似她,卻不是她。

  她贈自己《霜山草木集》,和一幅《長橋雪景圖》。

  談吐間,時而流露的天真純?nèi)?,更像另一位故人?p>  仿佛神明給自己下的通牒,告訴自己,

  再執(zhí)著又有什么用呢,阿晴不會再回來了。

  除了她一人,再沒有人活在過去了。

  然而,為了這份傾蓋如故、惺惺相惜的友情,

  她還是重蹈覆轍,將碧海閣托付弟子,

  為南山耗盡靈力,改換天命。

  最終落得一個身死魂消的結局。

  誰道,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她,孤身獨行,選擇了被遺忘。

  飛雪啊,請帶她的念想去向光吧,

  卷入斑駁而細碎的夢中,長眠不醒。

  莫怕,夢里有光,再無看不到盡頭的孤獨。

  曾笑一生太過漫長,

  故而結尾草草,也算如愿。

云舟寄月

本番外與《云洛隨筆》聯(lián)動,歡迎互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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