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執(zhí)棋者?”
這是林詭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而且是從一位帝王的口中說出。
盡管這位帝王之前做出的種種事情,在外人看來都是那么的荒唐,但林詭這一路,自然是已經(jīng)感受到了他的不凡。
也正因為如此,當(dāng)鳳鳴皇帝凰守業(yè)向其俯身下拜的時候,他一時間非常的錯愕。
“我等你很久了,手談一局?”
皇帝指了指身側(cè)的棋盤,對林詭發(fā)出了邀請。
林詭自然微笑答應(yīng)。
就這樣,一位人間帝王,一位鄉(xiāng)野謀士,在這處僅有火光照亮的昏暗地宮之中,執(zhí)棋對坐,開始了對弈。
林詭身后,五戲鬼依舊盡職盡責(zé)地守護(hù)者;而這位皇帝的身后,卻只有一位美艷的貴妃,倒是顯得有些寒酸了。
“何為執(zhí)棋者?”
開局落定,林詭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開口問道。
皇帝靦腆地笑了笑,解釋道:
“我鳳鳴皇室,自建國之日起,便流傳著一個傳說,哦不,與其說是傳說,倒不如說是祖訓(xùn)?!?p> “什么祖訓(xùn)?”
“等一位執(zhí)棋者,舉鳳鳴國力,助他弈天。”
聽聞這祖訓(xùn),林詭不禁心中一顫。
鳳鳴建國已經(jīng)八百年了,皇室一代一代守著這句祖訓(xùn)也已經(jīng)有八百年了,只是為了能夠成為自己的助力?
回想起剛剛在甬道之中看到的那些壁畫,林詭清楚,凰舞女皇之所以會立下這樣的祖訓(xùn),定然是受到了二和尚的影響。
也就是說,段天機爭天,刀皇歸一隱世,再到鳳鳴的建國,這些,都是在一步步在棋局之上埋下暗子,為的,便是最終自己與天道的對弈。
“呵?!?p> 林詭不禁苦笑一聲,他意識到了,自己還差的很遠(yuǎn)。
他自以為下山之后是在自己的棋局中,為了拯救已然腐朽的鳳鳴,卻殊不知,自己還未真正開啟屬于自己的那盤棋,他所行之路,其實仍在千年前那二位的棋局當(dāng)中。
一局棋,布局千年,林詭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能力接的下這盤棋,但跌跌撞撞下,他已經(jīng)走到了這里,再想回頭,已是不能了。
“所以,陛下,眼下的這鳳鳴,您覺得,該如何?”
短暫出神,林詭很快收回思緒,放下感慨,問到了此次前來的關(guān)鍵。
他要弄清楚,這位皇帝用自己的“無為”,讓鳳鳴一時間進(jìn)入如今的局面,究竟是何用意。
盡管他已經(jīng)猜到了些許,但仍需要從皇帝的口中,得到確認(rèn)。
“你得先知道眼下的鳳鳴,是如何?為何如此?才能清楚,它該如何?!?p> “那就請陛下您來說說,眼下的鳳鳴,是如何?又為何如此?”
皇帝深深看了一眼林詭,面色誠懇,開始娓娓道來:
“鳳鳴由盛轉(zhuǎn)衰,自龍鳳大戰(zhàn)始。神洲大地南北為界,南側(cè)是廣袤無垠的魔地,北方則是人間。龍巖國野心勃勃,早就想著向北擴張,可偏偏自己的身后,出現(xiàn)了一個于魔地中開辟,不斷強盛的鳳鳴。
為了北擴的后方能夠安定,龍巖國出兵南進(jìn),只是他們,低估了老鳳鳴人的堅韌,舉全國之力,終究是將他們趕了出去,也暫時讓他們的北伐的野心付諸東流。
但世家勢起,卻也讓鳳鳴,染上了重病。
時至今日,世家已設(shè)法取皇室而代之,好在鳳鳴軍猶在,統(tǒng)帥香逢亦不在朝堂,他們并不心齊,自是對鳳鳴軍有所顧慮。”
“所以,當(dāng)初香帥被貶出走,是你有意為之?”
“是,他在外,比在朝堂中的作用更大?!?p> “然后呢?”
“當(dāng)下你助香逢讓潛淵漸漸崛起,而即便他們世家如何滲透,都無法動搖鳳鳴軍的根本,所以,這些世家,怕是選了一條最讓鳳鳴蹉跎的路走。”
“賣國?!?p> “是的,世家已經(jīng)開始暗中與龍巖國交涉了。這些年,鳳鳴如此,龍巖國卻漸漸恢復(fù)了元氣,他們要的,仍然是一個安定的后方,所以,他們必須要做到征服鳳鳴,為其北伐做準(zhǔn)備。
而世家們似乎為了當(dāng)這鳳鳴之主,已然魔怔了,該是要引龍巖入境,讓其家族能夠有機會當(dāng)一個歸附于龍巖的,聽話的鳳鳴之主。”
“呵,不是所有世家都這么想吧?!绷衷幮柕馈?p> “是的,這也是有人推動讓鳳鳴軍南遷的原因,不乏有世家想拿鳳鳴軍的存在作為籌碼,與龍巖國談判,甚至更有甚者,怕是已經(jīng)打起了借著復(fù)國旗號,讓鳳鳴軍歸附的算盤?!?p> “恕在下直言,他們的算盤能打的這么響,和陛下您,可不無關(guān)系?!?p> 四下皆無旁人,林詭自然是不怎么顧忌這位皇帝的面子,有什么就說什么。
皇帝聞言笑了笑,嘆道:
“你說的沒錯,是皇室的窩囊,讓他們變得肆無忌憚。他們曾懼怕潛淵皇室聯(lián)手,故而選擇放棄了淵氏,如今卻選擇將鳳鳴軍擺在了香逢的眼跟前,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們覺得,已經(jīng)拿捏了孤?!?p> 只是,這話一出口,這位皇帝的眼神當(dāng)即一凝,一時間,一種讓林詭錯愕的氣勢油然而起,
“這一場棋,孤生下的那一刻,就已是死局,孤還未落子,便已然輸了。所以孤這數(shù)十年來,行盡荒唐之事,做慣這窩囊皇帝,只是為了一點,那便是讓這些世家中人深信不疑一件事:
孤是真的窩囊?!?p> 話罷,皇帝氣勢收斂,再度掛上靦腆的笑意,看著林詭,頗有幾分和藹地說道:
“走過那寫著祖先一生的甬道,你該明白的,凰舞后裔,又怎會有窩囊之輩?”
看著這位皇帝,林詭心中百感叢生,他敬佩他的隱忍,又可憐他的無奈。他也更想聽聽,這位隱忍了數(shù)十年的帝王,為鳳鳴找到的那條出路。
“是如何?為何如此?我都聽明白了?!?p> “好,接下來,這鳳鳴當(dāng)如何,你且再聽。
鳳鳴軍攻潛淵,卻無補給,你該是知道的。世家將潛淵圍成獸籠,就是要看著鳳鳴軍與香逢死斗。要么,推平潛淵城奪糧續(xù)命,要么,守著他們對香帥的忠誠,餓死在潛淵城外?!?p> “北上奪糧,不可以?”
“若是北上亦無糧呢?”
林詭聞言暗暗點了點頭,世家事先定是已經(jīng)做了聚糧藏糧的準(zhǔn)備,此刻潛淵以北的幾處重鎮(zhèn),怕是已經(jīng)堅壁清野了。
見林詭明了,皇帝繼續(xù)道:
“他們就是要看到鳳鳴軍和潛淵消耗到有機會被他們控制的程度,屆時,或許龍巖國的軍隊,便會在他們的洞開國門之下,進(jìn)入鳳鳴了?!?p> “您的解法是?”
“做個更荒唐的皇帝,荒唐到讓世家們都害怕的皇帝?!甭牭昧衷幍陌l(fā)問,凰守業(yè)皇帝先是爆發(fā)了一陣狂笑,而后帶著有些瘋狂的笑容道。
“怎么個荒唐法?”林詭看著眼前帝王的樣子,已經(jīng)有了些許思想準(zhǔn)備,但當(dāng)聽到他的回答,還是讓林詭不禁大吃了一驚。
“孤會先他們一步,向龍巖國,宣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