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棠梨急急忙忙將青格勒與白音賽汗搖醒“教坊使回來了,要見你們這些從草原來的伶人。”
白音賽汗從床上坐起,睡夢中出的一身冷汗打透白色里衣,她幽幽挑起目光。
她猶如一個幽靈,沒有靈魂空洞的飄蕩,偶爾說上一句咒罵才證明她是人。
青格勒等人來到庭院被迫跪在鵝卵石之上,萬青山站在屋檐下雙手握于身前挺直著腰背,目光若有若無的落在白音賽汗身上。
屋門被緩緩拉開,從內(nèi)走出馮兆娘,她當(dāng)是曼妙美人,一襲黛青色長裙弧度裁剪得當(dāng),手里握著一把畫著紅梅的小京扇,頭戴精致冠飾,金步搖每走一步便搖來搖去。
馮兆娘年紀(jì)卻比她們大上十幾歲,卻風(fēng)姿猶存,眉眼含情。
萬青山行禮“這些便是新來的伶人?!?p> 馮兆娘一派溫柔模樣,微笑問“可做刺青?”
入教坊司便都是有罪之人,為折辱她們原在世家大族的銳氣,便都會在這些人的后腰刺上一個“娼”字。
這字自己看不著,偏偏是給那些客人看的,無時無刻不在提醒她們的卑賤之身。
“還未來得及?!比f青山恭敬回答。
馮兆娘走下臺階挑選這好模樣的伶人,她停在了青格勒面前,用手上小扇輕輕挑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像個江南女子,差些意思,一雙眼睛倒是生的好看?!彼剖翘暨x著什么,對青格勒不滿意便又看向了白音賽汗。
“嗯?”馮兆娘盡管嘴角弧度并未變化,可表情明顯從內(nèi)歡喜起來“你站起身來。”
白音賽汗緩緩起身,單薄的身子撐不起教坊司衣裙,只立在那里瀟瀟清冷。
馮兆娘用小扇偏過白音賽汗的臉頰,仔仔細細的檢查后滿意點點頭“人雖瘦弱了些,可也藏不住你是個美人胚子,養(yǎng)幾天定然驚艷?!?p> 這話評價的沒有絲毫對來教坊司女性的憐憫,在馮兆娘眼里她們與街上待價而沽的豬肉沒有半分不同。
在那之后馮兆娘又挑了幾個模樣不錯的“這幾個我?guī)еゴ糖?,其他的青山你?fù)責(zé)?!?p> 萬青山應(yīng)后帶人離開,青格勒與白音賽汗等人跟在馮兆娘身后走近深深藏在教坊司最角落處的一趟房子。
屋子周圍的窗戶被木條封的嚴(yán)嚴(yán)實實,門也是沉重鐵門,上面痕跡斑駁。
推門轟隆的推門聲嚇得屋里正酣睡的人驚醒,他捂著眼睛跳腳大罵“哪個不長眼的擾了爺?shù)暮脡簦 ?p> 屋內(nèi)沒了窗戶的光芒本是黑黢黢的,驟然開門的光亮照清大漢,那高個子大漢揉揉眼睛這才看清為首之人是馮兆娘,立馬跪下顫抖著身子,說話都顫顫巍巍“小人嘴爛,教坊使大人饒過小人一馬?!?p> 馮兆娘依舊笑意盈盈提裙向屋內(nèi)走去,身后人跟著走進,一踏進屋子里便是濃濃的血腥氣和腐臭的味道,青格勒明白腐肉發(fā)臭就是這個氣味。
鐵門被緊緊合上,仆人將屋內(nèi)的白燭盡數(shù)點亮,眾人這才看清屋內(nèi)深處有三個鐵籠子,其中一個鐵籠里面鎖著一位披頭散發(fā)的女子,另外的木架上還綁著一位渾身血跡奄奄一息的女人。
馮兆娘面色淡然,掃了一眼椅子,那大漢立馬跪著爬過來拿袖子替她擦干凈椅子,她這才悠悠而坐,抬腿將腳踩在大漢背上,那大漢不敢吭聲將背伏的更低。
馮兆娘漫不經(jīng)心用手指點著桌面,指間一濕抬起手嗅嗅沾到了什么東西,她蹙眉嘆氣“你這般不小心把血都濺到了桌上。”
溫柔鄉(xiāng)里的毒蝎美人輕嘆一聲,那要的不是金銀是人命。
大漢不敢說話,馮兆娘輕笑“阿七,下不為例,知道了嗎?”她聲音軟糯,說的分明是善意的話但透露不出半分和善意味。
“是是是,阿七知道了?!卑⑵哐柿搜士谒?p> 馮兆娘道“這七個新來的伶人還未刺字,教坊司里你的手藝最好,她們就由你來刺字?!?p> “是,小人這就做?!卑⑵邞?yīng)答后馮兆娘移開了腳,她站起身彎腰撣撣裙擺的灰“這七個我有大用,你若伺候不好這幾個,”她聲音頓了頓“那幾個籠子你選一個。”說罷離開。
阿七送走馮兆娘這心才落下來,他看向被屋里這派景象嚇到的七個人不屑的吐了口吐沫“你們要是不聽話也這樣,都給老子老實點。”
一人問“她們犯了什么錯?”
阿七冷哼“籠子里那個不肯接客,還當(dāng)自己是大小姐呢,到這教坊司的卑賤罪人不關(guān)她半個月認(rèn)不清情況。那個綁著的,竟然想和人私奔,死都算成全她了。”
阿七大手一揮“我和你們說這個干什么,快快快。排成一排將上衣褪下去?!?p> 眾人一驚,目目相覷不肯脫衣。阿七白眼“既然來這里你們還有什么扭捏的,老子在這里什么女人沒見過,剛開始都像你們一樣矯情,慢慢的還有讓主動老子給弄好看刺青的,抓緊抓緊!”
她們還是不動,一直看守的打手便沖上前來主動替她們扒下衣衫,青格勒緊攥著衣領(lǐng)躲避,她無意一瞥白音賽汗尖叫一聲“別碰我!”
青格勒心想她怎能如此受辱,可下一刻白音賽汗卻自己脫下了外衫“我自己來。”這四個字冷漠的就像是從別人口里說出一般。
她突然覺得眼前這個人不是白音賽汗了。
到最后眾人都褪去了上衣,但都用衣衫捂著胸口。青格勒狠狠咬著自己的下唇滿口血腥,她脹紅著眼眼淚無聲沿臉頰滑落。
教坊司將她們的銳氣磨得干干凈凈也不罷休,非要將所有尊嚴(yán)揉碎丟棄在地上,再踩在上面告訴你,有人能高高在上,而有人只能備受凌辱。只要你沒有權(quán)力,你就是權(quán)力者的玩物。
若我能爬到高處,我便要今日之人都償還百倍痛苦,青格勒闔眸擦干眼淚。
我命如浮萍,也要讓它蓋滿池塘奪掉所有人的生機。
到青格勒的刺青時候,阿七掃了一眼她的肩頭“你也有這個黑蝴蝶刺青,和她的不僅圖案一樣連置也一樣,你們是姐妹?”
那個她指的是白音賽汗,白音賽汗抬起頭來一言不發(fā)空洞的盯著青格勒。只有她們知道,這是大祭司為她們設(shè)的寄生蝴蝶。
一只蝴蝶會將另一只蝴蝶的命榨取干凈,很不幸青格勒是那只被取的。
“是姐妹?!鼻喔窭沾?,白音賽汗嘲諷揚起嘴角。
刺青過后七人被帶回房間,囑咐她們?nèi)觳荒芟丛枵此嬍城逭劇?p> 白音賽汗一進屋就直接栽倒在床上昏昏而睡,蜷縮一團雙手抱著自己的肩。
棠梨看青格勒想去觸摸腰部又不敢下手的模樣,挑眉道“去刺青了?!辈皇且蓡柺强隙?。
青格勒點頭“是。”
棠梨沒在意“你們兩個怎么回來的這么慢,我瞧著其他人早都回來了?!?p> “我們被帶到后院很遠的屋子里刺青,那個人手也很慢……”青格勒話還沒說完,喝水潤嗓子的棠梨水灑了一半,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問“你們?nèi)チ撕笤旱暮谖葑??還是阿七給你們弄的刺青?”
“怎么了?”青格勒不解。
棠梨看她的眼神都帶著憐惜,一副死到臨頭的模樣,她猶豫著唉了一聲推門離開。其他人也紛紛離開,生怕青格勒再問什么。
白音賽汗睜開眼睛斜目盯著青格勒,見她皺眉一臉憂愁冷聲說“還能壞到什么地步。”
青格勒卻心內(nèi)不安,她總覺得會有更壞的事等待著她,前方的路是荊棘上遍布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