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下課前,書生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收拾東西。
當(dāng)然,也有女學(xué)生趁著空隙,請教山長學(xué)問,正是輕松美好時光。
然而下一刻,眾人都被陸九熹突如其來的嚴(yán)厲的聲音給驚住。
山長陸九熹向來給人感覺如沐春風(fēng)。
自學(xué)生們進(jìn)入書院,還沒見他黑過臉。
此時,陸九熹這般嚴(yán)厲的神態(tài),讓學(xué)生們下意識噤聲。
“左瑤,入我還古書院,必得守我規(guī)矩!”
“我且問你,《還古會規(guī)》第三十二條是什么?”
左瑤感受到底下眾人投視的目光,還是這樣窘迫丟人的被訓(xùn)斥!
面對陸九熹的冷臉,她心態(tài)沒有崩住,整張臉都面紅耳赤起來,張口想要為自己辯駁。
陸九熹沉眸看她半晌兒,定定道:
“《還古會規(guī)》第三十二條,學(xué)聽講,蓋為講明安身立命之要,非騰口說,騁辯給也?!?p> “需靜坐席末,齋心諦聽,虛心求益,不得言朝廷得失!不得言官府長短!不得言同窗是非?。 ?p> 最后一句被陸九熹刻意加重。
“不得言同窗是非”這幾個字,字字鏗鏘帶著無聲肅穆,就那樣劈頭蓋臉砸在左瑤臉上。
站在書桌后的光化縣主,此刻只感覺手腳冰涼。
那話明明是對著左瑤說的,可陸九熹的視線卻有意無意的瞥向她這邊。
那陡然壓迫的氣勢,讓她根本不需要懷疑。
山長這也同樣是在,敲打她!
左瑤此刻死死扣著指甲,心中雖然不服,但理智尚存。
陸九熹在還古書院的地位,就和當(dāng)今陛下在大燕國的地位一般。
書院設(shè)立女學(xué)受陛下資助,就算是臨安城中的皇親貴胄面對陸九熹,想到的也從來是和他結(jié)交,而不是開罪。
“抱歉山長,是左瑤疏忽了,日后定然嚴(yán)于律己,不在言同窗是非?!?p> 分清厲害之后,左瑤立刻識趣認(rèn)錯來。
這出鬧劇隨著陸九熹的離開,終于謝幕。
傅斯年輕嘆了聲,瞧了眼面色陰沉的光化縣主,挑挑唇?jīng)]忍住戳了戳宋延,滿臉感慨:
“哎!——”
“沒想到,察言觀色的本事,你也這樣在行嗯!”
“不過,你可有聽到,山長發(fā)這樣大的脾氣,究竟為何?”
“不得言同窗是非,誰呀?”
突然,傅斯年朝著沈嵐青座位看了眼,冷嘶了口氣,咬牙道,“難不成?”
他這番猜測還沒有說出口,便被坐在前頭,目睹了整個事情經(jīng)過的兩個書生的竊竊私語給證實(shí)。
“山長這次真是動怒了,你說左瑤她干什么不好,非要搬弄沈嵐青的是非。”
“就是啊,她難道就不知道,沈姑娘在書院先生心中的地位?”
將他們的話語收入耳中,傅斯年冷眼瞧著灰溜溜回去的左瑤,暗罵了聲活該。
宋延拍了拍傅斯年脊背安撫道:
“這下放心了吧,沈姑娘那樣優(yōu)秀,山長寶貝著呢!”
“你呢,早些收拾東西,順便啊回去代我和樂儀,給舅舅問聲好?!?p> 傅斯年聞言,睨了宋延眼道:“怎么著,你還不準(zhǔn)備走啊?”
“說!”
“是不是準(zhǔn)備趁著我回去,然后求著楊副尉偷偷指點(diǎn)你幾招,好在我手下敗得體面點(diǎn)兒?”
看著傅斯年煞有其事的模樣,宋延嘖嘖兩聲,咬咬牙。
半晌兒,覺得和傅斯年計較簡直掉面兒,又懶得順?biāo)挷缢焖囊狻?p> 索性,宋延只簡單哼了句,陰陽怪氣道:
“希望下次對打,你還能保持這樣的樂觀自信?!?p> 說完,宋延便背上自己包袱,長腿邁開朝門走去,隨意解釋了句。
“先去藏書閣,晚點(diǎn)回去?!?p> ……
樹影搖曳,風(fēng)聲和緩。
宋延將藏書閣借來的《西北邊疆域史》,連帶著當(dāng)初的《突厥史集》仔細(xì)的收入包袱。
他從藏書閣出來,繞過背后的小道,準(zhǔn)備回齋舍收拾東西。
和煦的光灑下,照亮前方三個人影。
宋延腳步一停,身子靈活的掩在磚墻的死角。
他瞇著眼打量了番,就見身著襦裙的光化縣主,此刻正站在顆樟子松后,明顯神游天外的狀態(tài),不知道思慮些什么。
視線向前探去,便看見另一邊的角落,站著兩個熟悉的人。
正是姜山和姜柔,他們此時不知道正說些什么,看起來倒是志得意滿。
宋延微微搖了搖頭,懶得理會他們,直接順著另?xiàng)l道路繞回齋舍。
……
通往密林的那段馬場上,顧寶珠騎在棗紅色馬背上。
她手中緊緊握著韁繩,準(zhǔn)備將這圈跑完,便返回書院的馬場。
逐漸酣暢時,經(jīng)過前面一段路,大馬阿棗的情緒突然間失控起來。
顧寶珠察覺到異樣,壓抑住內(nèi)心恐懼。
她努力放松著自己的身體,一手握緊韁繩,另外只手盡量溫柔的撫摸著馬的身體。
顧寶珠的身體,努力感受著馬的節(jié)奏,想要保持平衡。
然而,當(dāng)她的腳徹底脫離馬鐙時,顧寶珠知道自己也許過分樂觀了。
如今這種情況,壓根不是騎術(shù)平平的她可以控制住的!
奈何此時,她身邊壓根沒有半個人。
眼前是茂密的樹林,橫生搖曳的粗大枝干。
失控暴躁的大馬,顯然已經(jīng)偏離書院規(guī)劃好的馬場的賽道。
捺住失控的心跳,顧寶珠握著韁繩的手,勒的生疼。
她知道,也許如今最為正確的選擇,便是……
勇敢的跳馬!
顧寶珠放松手腕,抿抿唇不在試圖尋找偏離的馬鐙。
終于,松開韁繩,她雙手環(huán)抱,將頭臉保護(hù)好,在草地上翻滾。
眼看就要成功!
卻突然。
成片的草地塌陷……
還古書院高墻上,宋延熟練的縱身一躍,步子穩(wěn)穩(wěn)落地。
他將包袱重新背在身后,便準(zhǔn)備像往常般,繞過馬場外的小道,回到山腳的莊子里。
他正懶洋洋的穿過樹叢,突然聽到叢林深處傳來陣陣馬匹嘶鳴。
對這些聲音比較警覺的宋延,自然察覺出異常。
他腳步微頓,垂眸想了片刻,果斷朝著聲音傳來方向快步走去。
走了不過百米遠(yuǎn)。
只見叢林中,棗紅色大馬林中狂奔。
明明身上被樹枝劃傷,掛了不少彩兒,卻也因?yàn)檫@樣,棗紅馬情緒更加暴躁,看起來狂野難馴。
落日橙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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