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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

第五十九集 越女盜劍

華夏真相集 背砍刀詩人 9600 2022-06-10 22:26:33

  吳宮之中,杯盞羅列。

  本是全家喜笑顏開,共享天倫之樂,未料只因吳王賜魚愛女,卻又風(fēng)云突變。公主滕玉見侍者將半條殘魚放在身前,立刻站起身來,勃然大怒。

  滕玉:父王食魚之半,復(fù)將余者相賜,是何意也?分明是在侮辱于我!

  吳王:我兒喜食魚膾,為父因而賜贈,何故竟作是言?

  言猶未了,滕玉竟忽抄起案上解手尖刀,自刺左胸,當(dāng)即血流滿地,自殺于席前。

  吳王大痛,悲不自勝;夫人也大驚失色,將愛女橫抱在懷,號啕大哭。

  死者不能復(fù)生,吳王只得下令,在姑蘇城外掘土成湖,湖中建墓,為愛女滕玉下葬。更命傾其國庫所有珍寶,為女兒陪殉。

  畫外音:上古時期吳越一帶,王公貴族建墓,形制可怪,與中原風(fēng)俗大不相同。中原諸侯之國,貴族建陵修墓,皆都要選高阜之處,林深樹密之所,向陽之坡為之。而吳越之國,卻是掘地為池,堆土成墩,再用巨大條石于土墩上砌成墓室。其墓建成,則注水入于所掘之地,使之成湖,只留一條堤壩,作為下葬墓道。待下葬完畢,再毀其堤壩,則陵墓便成湖中之島。其風(fēng)俗緣何如此,歷來眾說不一,最為流行之論,是謂以防盜墓者。

  滕玉下葬當(dāng)日,吳人竟相出門相送,填街塞巷。吳王見此,異想天開,竟設(shè)毒計,以表演鶴舞送葬為名,將城中圍觀者逾萬人引入墓穴,然后引發(fā)機(jī)關(guān),使為愛女殉葬。

  當(dāng)日姑蘇城中,幾乎家家都有死者,戶戶有人殉葬,全城大放悲聲。

  便在此際,有二人自越國而來,行入姑蘇城中。二人一男一女,男子二十余歲年紀(jì),風(fēng)度翩翩;女子只有十六七歲左右,模樣俏麗無雙。疑是金童玉女,天上佳偶,人間絕配。

  畫外音:這兩位不速之客,男者便是計然之徒范蠡,女子卻是同門師妹,并無姓氏,因是為越國人,故自稱越女。父兄皆為獵戶,家住深山密林,以采果行獵為生。

  鏡頭閃回。越女十一歲時,入林采果,忽然遇到一只白猿,甚是通靈,常與越女爭搶野果為戲。越女來追,白猿便即上樹;越女上樹,白猿復(fù)又跳到另一樹上,引越女來追。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五載過后,越女自覺身體輕盈,上樹爬坡,攀藤附葛,跨澗越嶺,皆如履平地。越女大喜,因自取名字為盈,此后便叫越盈。

  越盈十六歲時,再與白猿追逐,白猿已經(jīng)不是對手,只能連連逃避。這一日,山中忽然爬出一條巨蟒,竄入獵家茅舍,將越盈父母及兄長皆都咬死,然后爬走歸穴。

  越盈采果歸來,見狀大悲且怒,便摘下壁間長劍,沿其蹤跡,尋至澗下山洞,與那蟒蛇相斗。不逾半日,越盈便將巨蟒殺死,剖腹取膽以歸。于是便將父母兄長埋葬,只余孤身一人,食其蛇膽,日間采獵,夜間練劍。

  也是天賦異稟,越盈將學(xué)自白猿輕身之技,融化入于劍法之中;又得蛇膽功力之助,除輕功卓絕以外,兼且力大驚人,甚于男子。

  未過半載,越盈練成一套驚世駭俗劍法,天下無對。

  忽這一日,越盈在林中又遇白猿,與其相戲。

  越盈時已長大成人,見那雄猿相戲,意帶輕薄,不由含羞帶怒,便折枯枝為劍,與其相斗。未經(jīng)十合,只聽啪地一聲,正中白猿臂膀,右臂登時斷折。白猿大痛,哀號而去。

  便在此時,忽聽對面山坡上有人喝采:好劍法!

  越盈抬頭看去,見那山坡上站立二人,一老一少,皆作道家打扮;那少年背上,還肩負(fù)一個竹蔞。觀其形態(tài),以為是深山采藥之人;其實卻是道家高士,計然與范蠡師徒。

  計然師徒自宛中而來,欲往越國訪友,自此路過。

  不料在此深山密林之中,竟見一位少女與白猿相斗,于是駐足以觀。

  計然是個用劍行家,見此少女以枝作劍,招數(shù)精奇至極,竟是平生所未曾見,只十?dāng)?shù)招便將白猿擊傷,忍之不住,這才叫出聲來。

  越盈將他二人相了一番,知是世外高士,于是丟棄樹枝,上前施禮。

  計然恐那姑娘多疑,遂自道來歷,順便將弟子范蠡亦介紹一番。

  越盈大喜,亦將自己身世說了,待說至父母及兄長皆被毒蟒所害,不由大放悲聲。

  計然見她身世可憐,孤身一人與世隔絕,于是大發(fā)慈悲,便即收為女徒,使其與范蠡兄妹相稱。因喜其劍法,便取名謂曰“越女劍”。

  閃回結(jié)束,鏡頭復(fù)回姑蘇。

  范蠡與師妹越盈此番來至姑蘇,本是聞?wù)f吳王闔閭欲要建立霸業(yè),正在招賢納士,故而來投,欲助其一臂之力,同時成就自己功名。

  未料剛至城外,便遇到吳王為愛女滕玉下葬,誘騙萬余國人入墓,封門為殉之事。

  二人立身高坡,將此情景全部看入眼中,聽在耳內(nèi),由是怒火沖天,將兩顆投靠相助之心,登時化為寒冰。

  越盈:師兄,如此暴虐之君,保他何為?不如今夜斬其狗頭,將去投楚!

  范蠡:先入城中打探一番,見機(jī)行事可也。

  兄妹二人入城打探,行走在姑蘇城中,站立長街,眼見家家戴吊,戶戶號哭。范蠡雖然素日喜怒不形于色,此際亦是怒不可遏,便與越盈躲入街角,私下商議。

  范蠡:如此昏君,若不殺卻,你我枉負(fù)俠義之名。賢妹可仗絕頂輕功,于今夜進(jìn)宮,取其首級,我等去投楚王便了。

  越盈剛?cè)辉手Z,忽見一輛車駕停于面前,一位老者下車,向二人施禮。范蠡見來者仙風(fēng)道骨,相貌不凡,不敢妄自尊大,急忙還禮。越盈睜著一雙俏目,滿懷狐疑。

  老者問道:二位得非計老夫子高徒耶?某乃吳公子季札,也是你二人師父計然之摯友。我見此位女俠殺氣外露,莫非欲刺吳王乎?

  范蠡聞是賢公子季札,急又施以晚輩之禮,問道:我等欲刺昏王,師叔何以知之?

  季札答道:我自城外跟隨,二位功夫已至化境,竟然絲毫不覺,可見殺心之重,不顧其他。昔專諸之刺王僚,彗星襲月;要離之刺慶忌,倉鷹擊于殿上。殺機(jī)一起,天象示變,惟智者識之。二位欲刺闔閭,已形之于外,天地變色,老朽豈能不察?

  范蠡:如此說來,師叔是不許我等刺殺昏王?

  季札:闔閭暴虐,枉殺萬人,自當(dāng)遭受天譴,不可以人力報之。慶忌雖死,吳國西有強(qiáng)楚,南有悍越,皆都虎視,欲興大兵。若二位刺殺吳王,則宗室后繼無人,朝無姬氏重臣,則吳國大亂,宗祀必絕,社稷必亡。吳民何辜,遭此涂炭?二位欲為萬人復(fù)仇,反至舉國傾覆,豈非以暴易暴,有干天和也?惟子慎思。

  范蠡聞此,沉默無語。季札言罷,再不多說,拱手登車而去。

  越盈:師兄,咱們聽不聽這老翁言語?

  范蠡:真是賢德公子,悲天憫人之論。吳人之仇,不應(yīng)由我外人出手報之,此言是也;且長輩之命,違之不祥。但吳王之虐,不可不儆。

  越盈:季子既云我兄妹不可下手,則何不借其敵國勢力,以報其無邊罪愆?

  于是與師兄附耳商議,如此如彼。

  范蠡大喜:善哉,此計大妙,可謂一舉兩得。師妹,今晚入宮,照計行事!

  越盈聽從師兄吩咐,當(dāng)夜施展絕頂輕功,潛入?yún)峭鮾?nèi)宮。因見吳王醉夢正酣,便將其寢室壁上所懸湛盧劍盜出;然后竄房越脊出宮,與師兄連夜離吳去楚。

  第五日上,兄妹二人來至郢都。于是白天遍游都城,夜間復(fù)由越盈潛入楚宮,將湛盧寶劍放在楚昭王床頭。端地是仙家手段,千里傳劍,神鬼不覺。

  雞啼三遍,晨曦發(fā)動。

  楚昭王醒來,忽見枕畔有劍,不由駭甚。因知相劍者風(fēng)胡子正在楚都,遂急遣使召入宮中,以此劍示之,命其相看。

  風(fēng)胡子觀劍,驚問:此劍何來?

  楚昭王:一覺醒來,得之枕畔,不知何兆。

  風(fēng)胡子:恭喜大王,楚國將興矣。

  楚昭王:大師何作此言?

  風(fēng)胡子:此劍名湛盧,乃劍師歐冶子為越王允常所鑄,共有五口,皆稱世之名劍,削鐵如泥。吳王壽夢聞而求之,越王不敢不從,乃獻(xiàn)魚腸、磐郢、湛盧三劍于吳。傳至吳公子闔閭,便以魚腸劍刺王僚,磐郢劍陪葬其亡女滕玉,惟湛盧之劍在焉。

  楚昭王聞?wù)f是湛盧,大吃一驚:既是吳王隨身之寶,卻因何到至寡人枕畔?莫非是其派刺客,來殺我乎?

  風(fēng)胡子搖頭:非也。豈有刺客入室,不取人頭,反將寶劍留下之理!臣聞此劍,乃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但若其主人大行逆理之事,其劍即背主他往,自擇賢德之主投之。此劍所在之國,亦必國祚綿遠(yuǎn)。今聞闔閭弒兄王僚自立,又無辜坑殺吳都萬人殉葬其女;湛盧之劍突現(xiàn)楚宮,是去無道,而就有道也!

  楚昭王聞言大悅,乃設(shè)祭祖廟,供劍三日,佩于己身。百官以為天瑞,交相稱慶。

  闔閭失劍,正自亂尋,并殺內(nèi)侍數(shù)十人,毫無影響。忽有人細(xì)作報來,說楚國君臣同往祖廟祭祀,慶賀天賜湛盧寶劍。

  闔閭怒道:何為天賜?此必我宮中有通楚者,盜吾寶劍,以取悅楚王也!

  遂升殿設(shè)朝,說以失劍之事。諸卿聞此,無不失驚。

  闔閭:即命孫武為將,伍員、伯嚭副之,率師伐楚,勿必生擒楚王,奪回湛盧寶劍!

  因恐楚強(qiáng)吳弱,眾寡不敵,復(fù)遣使至越,請越王發(fā)兵,相助吳國。彼時越為楚之附庸之國,越王允常豈肯輕與楚國絕交?于是打發(fā)吳使回去,不肯發(fā)兵。

  吳王聞而怒道:伐楚之后,再滅南越!

  孫武出師,三戰(zhàn)皆勝,順利攻拔楚國六、灊二邑。但因后兵不繼,又聞越國不肯發(fā)兵相助,由此不敢深入楚境,只得乘勝班師。楚王知道孫武用兵如神,竟然忍氣吞聲。

  闔閭?cè)?,乃是魯昭公三十年,孔子四十歲,自稱“四十不惑”。

  此年澹臺滅明出生,字子羽,魯國武城人氏,孔子晚年弟子,名列七十二賢之一。

  澹臺出生當(dāng)年,吳軍北渡淮河伐徐。因久攻不克,遂放泗水以淹徐國。

  徐子章羽見城不能守,遂披發(fā)文面,率妻子自縛出城,跪求吳王保留徐國祖祀。

  吳王闔閭不準(zhǔn),章羽遂帶族人奔楚,徐國自此滅除。

  畫外音:徐氏出于嬴姓先祖大費(fèi),又名伯翳。大費(fèi)生二子,一曰大廉,為鳥俗氏之祖;二曰若木,為費(fèi)氏之祖。若木被封于徐,因建子爵徐國,歷夏、商、周三代,至此被吳國所滅。章羽奔楚之后,后代子孫便以國名為姓,稱徐氏。徐侯章羽,便為徐氏得姓之祖。

  澹臺滅明生來狀貌甚惡,成年之后,求拜孔子為師。

  孔子雖然有教無類,收其為徒,但觀其貌丑,以為必至材薄,因而不喜。滅明既已受業(yè),退而修行,南游至江西,隨從弟子三百余人,不久便即名動南方諸侯。

  忽有一日,澹臺滅明身帶價值連城寶珠,更率數(shù)十名弟子門人渡河。舟至河心,忽有二蛟從波濤中躍出,對渡船成夾擊之勢。

  舟子道:蛟龍從不襲舟,此為二龍奪寶之勢,必是公子身上有寶。若將寶物擲于江心,則蛟龍自退。

  澹臺滅明聞言怒道:吾雖身攜寶珠,然可以義求,豈可以力劫之乎?

  遂奮然揮劍,斬殺二蛟于河內(nèi),然后才將寶珠投入水中,以示毫無吝嗇之意。

  孔子聞之,嘆道: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畫外音:澹臺滅明此種高尚品德,被魯國人喻為“寧讓錢,不讓言”,代代傳承至今。可謂今之山東人性格,猶有澹臺滅明“斬蛟舍珠”遺風(fēng)。澹臺滅明到達(dá)楚國,其后三百徒眾分別深入南楚腹地,對荊楚文化產(chǎn)生廣泛且深刻影響,以至江西之地皆都尊儒。故此豫章雖然遠(yuǎn)離中原,但自春秋末以來,從不被稱為蠻夷。豫章人為澹臺滅明立祠祭祀,并立澹臺門以表紀(jì)念,進(jìn)賢縣也因其南游至此而名?!叭瞬豢擅蚕唷敝?,既源于澹臺滅明。

  吳王闔閭四年,乃周敬王九年。

  薛獻(xiàn)公任谷病逝,為薛國之君六十四年,乃春秋時期諸侯中在位時間最長者。晉定公姬午聞之,派遣大夫荀躒前往吊唁。

  越明年,吳王闔閭因怒越王允常此前不從己伐楚,且欲翦除楚國羽翼,便謀伐越。

  孫武諫止:楚國未破,不可同時再與越國結(jié)隙,以成腹背受敵之勢。

  闔閭不聽,必欲伐之,遂出兵南向。

  越王允常聞吳軍無故來伐,寄書闔閭:吳不信前日之盟,棄貢賜之國,而滅其交親,不恐遺笑于中原諸侯乎?

  闔閭不理其言,遂以孫武為將,伯嚭為副,引軍前至檇李。兩軍交戰(zhàn),孫武擊敗越兵,伯嚭縱兵大掠而還。

  孫武雖勝,但還朝后私謂伍員:四十年之后,越國必強(qiáng),而吳勢盡矣!

  伍員笑道:我壽不至此!

  越王允常吃此大虧,痛恨吳王不已,遂遣使至楚告敗。楚昭王問計于令尹。

  囊瓦奏道:天賜湛盧劍歸楚,是敗吳之際。況其前歲侵我六、灊二邑,正宜報之。

  楚昭王信以為然,于是便率舟師伐吳。

  闔閭復(fù)使孫武為將,伍員為副,率師擊之。

  戰(zhàn)神駕到,更無玄奧。于是再次大敗楚師于居巢,并獲其上將羋繁以歸。闔閭親迎出城,大賞三軍,但猶未滿足,遂與孫武及伍員二將半開玩笑。

  吳王:二卿雖獲大勝,美中不足。

  孫武:何謂美中不足?

  吳王:不入郢都,雖屢敗楚兵,猶無功也!

  伍員:臣豈須臾敢忘郢都哉?只因楚國向為諸侯之伯,楚軍亦天下之強(qiáng),未可一戰(zhàn)而定勝負(fù)者。囊瓦貪鄙,且待其隙可也。

  吳王信以為然,遂使其與孫武演習(xí)水軍于江口,以待楚國有隙可乘,再次發(fā)兵攻伐。

  楚昭王自得湛盧之劍,雖屢敗于吳國,但自信有上天呵護(hù),并不以為意。且常以湛盧揚(yáng)威,召聚諸侯來賀。

  這一日,唐成公與蔡昭侯同來朝楚,各有所獻(xiàn)。蔡侯有羊脂白玉佩一雙,銀貂鼠裘二副,便將一裘一佩獻(xiàn)于楚昭王,以為賀禮。

  囊瓦見昭王佩玉著裘而出,甚為羨慕喜愛,便公然向蔡侯索賄,亦求一裘一玉。蔡侯欲留以自用,因而拒絕不給。

  唐侯有名馬二匹,毛如白練,高首長頸,名曰骕、骦,實乃天下希有。囊瓦求之,唐侯亦不給。囊瓦兩次索賄被拒,于是惱羞成怒,因私向昭王進(jìn)諂。

  囊瓦:大王可知,蔡、唐二侯因何聘楚?

  楚王:自是來朝伯侯,并觀湛盧寶劍。

  囊瓦:早也不來,晚也不至。來朝是假,刺探楚國虛實是真,欲為吳國做向?qū)Ф?p>  楚昭王信以為實,便將二侯扣留囚禁。二侯無奈,只得向囊瓦交出寶物,才得脫身。

  蔡昭侯歸國,怒不可遏。因欲雪恥,又自知遠(yuǎn)非楚國之?dāng)?,遂將長子送到晉國為質(zhì),就此背楚附晉,請求晉侯發(fā)兵伐楚。

  時為晉定公三年,魏舒當(dāng)政,乃集十七國大夫于狄泉(洛陽附近),商議伐楚。諸侯大夫懼楚之強(qiáng),皆不敢從。魏舒向蔡昭侯求索軍資,蔡昭侯婉拒,于是伐楚之事遂罷。

  魏舒還師,路經(jīng)洛陽,對諸將道:我等既至京畿,成周城墻頹矣,何不為天子修之?

  眾人聞?wù)f是為天子修城,皆都答應(yīng)。魏舒遂命安營扎寨,請為周天子修葺城墻,并命部將原壽過監(jiān)工。這一日閑來無事,魏舒游獵于大陵澤,歸時死于寧邑(今河南獲嘉)。

  蔡侯見諸軍解散,大失所望而歸。途中經(jīng)過沈國,于是遷怒沈君附楚,使大夫公孫姓襲滅其國,俘虜沈君子嘉回蔡,繼而殺之。

  畫外音:據(jù)后世史家考證,古沈字與聃相通,故又稱聃國,是周文王幼子季載封地,北至黃河、東至杞縣、西至滎陽、南至淮陽,實為侯爵大國。平王東遷之后,季載后裔沈君忽另封沈國之地,稱忽沈侯,號汝南國。踐土之盟時被降為子爵,故后世之君改稱沈子。沈國故地究竟封于何處,史學(xué)界頗多爭議,因在今之安徽臨泉、河南平輿、沈丘一帶,都有沈國古跡遺存可考,于是便各執(zhí)一說,互不相服。

  鏡頭閃回,回顧沈國。

  沈國位卑勢弱,因地近強(qiáng)楚,又有沈氏公族在楚為官,故舉國依附楚國為庸。

  正由于沈國乃屬楚國同盟,因而屢遭中原諸國討伐,從來不得安寧。

  在春秋時代強(qiáng)國爭霸中尋求生存,可謂左右為難,苦不堪言。

  晉襄公四年,晉、魯、宋、陳、衛(wèi)、鄭等聯(lián)合伐沈,便使其一蹶不振。

  晉厲公時,討伐楚、蔡,又攻破沈國,擄走沈君揖初。其后四十余年間,沈國又兩次隨楚伐吳,沈子逞復(fù)成為吳國俘虜。

  畫外音:此番適逢蔡昭侯遷怒,沈國無辜受伐被滅,可謂悲催至極。其滅國緣由,四字以蔽之,便是“毫無來由”。成語“沈國之悲”,典出于此。

  沈國被滅,楚令尹囊瓦聞而大怒,便即興師伐蔡。

  蔡國大夫公孫姓建議求救于吳,蔡侯納之,即約會唐侯,共向吳國借兵,以次子公子乾為質(zhì)。伍員接見蔡、唐二侯,聞?wù)f是來借兵伐楚,不由暗中祝道:今番蒼天保佑,祖宗呵護(hù),使我得報父、兄及全家大仇!

  于是熱情接待,引見吳王闔閭,進(jìn)言道:唐、蔡二侯以傷心之怨,愿為先驅(qū)向?qū)?,助我伐楚。救蔡足以顯名,破楚更得厚利,一舉多得之事。大王欲入郢都,機(jī)不可失!

  闔閭明知伍員報仇心切,自己亦欲滅楚圖霸,于是更不推托,乃受蔡侯之質(zhì),許以出兵。并命蔡、唐二國,各將本國兵馬,以為前驅(qū)。

  二侯去后,闔閭乃大閱車徒,簡選三軍,調(diào)兵遣將,大舉伐楚。

  吳王詔命:被離、專毅,輔太子波居,留守姑蘇城。拜孫武為大將,伍員、伯嚭副之,弟公子夫概為先鋒,公子山專督糧餉。悉起吳兵六萬,號稱十萬之眾,從水路渡淮!

  蔡、唐二侯各引本國軍馬來迎,吳王命為左右翼,相從以進(jìn)。

  軍馬臨行,孫武忽令登陸,舍戰(zhàn)艦于淮水之曲,大軍自江北陸路走章山,直趨漢陽。

  伍員私問:舍舟陸行,軍馬易疲,何為如此?

  孫武笑答:我以下游溯流而上,則舟行水逆而遲。子不聞兵貴神速乎?若使楚國得知我兵將至,從容以為御備,則其城必不可破矣。

  伍員聽罷,大為嘆服。

  楚令尹囊瓦率軍屯于漢南,日夜憂慮吳軍渡過漢水來攻,這日斥侯來報。

  斥侯:報令尹大人!吳軍雖發(fā),但其舟船皆都滯留淮水,未知何意。

  囊瓦聞此,面呈喜色,打發(fā)斥侯退下,心中稍安。

  楚王時在郢都,亦與群臣計議拒吳之策。

  公子申進(jìn)言:令尹子常,絕非伍子胥對手。大王宜速令左司馬沈尹戍領(lǐng)兵前往,勿使吳國軍馬渡過漢水,方可拒敵于國境之外,可保萬無一失。

  昭王準(zhǔn)奏,便使沈尹戍率兵一萬五千,往助令尹囊瓦。

  沈尹戍至漢陽大寨,便問囊瓦:吳兵從何而來?

  囊瓦答道:棄舟淮汭,自豫章而來。

  沈尹戍:人言孫武善兵,不過如此。吳人慣習(xí)水戰(zhàn),今舍舟從陸,必為我擒也。

  囊瓦:吳人若至,將軍如何拒戰(zhàn)?

  沈尹戍:我今分兵五千與令尹大人,命大將武城黑沿漢水列營,并將船只拘集南岸,更令輕舟旦夕往來江面巡哨;末將率主力從新息抄出淮汭,盡焚其舟,再阻漢東隘道。但看我沿江舉火為號,令尹便引兵渡過漢江,攻其大寨,我自后擊之。如此吳軍水陸路絕,首尾受敵,其君臣皆必為我所擒矣。

  囊瓦大喜:司馬高見,奇絕天下。我謂雖孫武、伍員聯(lián)手,亦不及也。

  沈尹戍遜謝,遂留軍五千相助囊瓦,自引一萬人馬,銜枚裹蹄,望新息進(jìn)發(fā)。

  武城黑欲獻(xiàn)媚令尹,并欲獨自建功,便在沈尹戍去后數(shù)日,進(jìn)言囊瓦:吳人舍舟從陸,違其所長,今相持?jǐn)?shù)日,其心已怠。令尹何不趁此渡江擊之,獨得全功?若待司馬繞至其背合攻,則被其分功大半,不顯令尹之能也!

  囊瓦聞言,猶豫未決。

  部將史皇進(jìn)言:武城將軍之言是也。近年令尹屢戰(zhàn)吳軍不利,楚人多有微辭,朝臣亦多有詆毀之語。楚王倍受其惑,已懷怨于公久矣。若此番沈司馬獨占破吳之功,必將代子以主楚國之政,則令尹退而求為上卿,亦不可得。若依武城將軍之計,非但兵貴神速,且又出其不意。不如渡江襲之,以求全功。

  囊瓦被二人所惑,信以為然,遂傳令三軍,俱渡漢水。

  楚軍渡江,至小別山列成陣勢,與吳營遙遙相對。囊瓦派史皇出兵挑戰(zhàn),孫武使先鋒夫概迎之。勁鼓三催,相交兩個回合,史皇大敗,走回本寨。

  囊瓦大怒:子令我渡江,今才交兵便敗,來日如何向司馬交待?

  史皇面紅耳赤,并無一言可答。

  武城黑道:令尹休怒。吳軍獲勝,必不設(shè)備。我盡出精銳,夜襲其營,必建大功。

  囊瓦從之,挑選精兵萬人,至當(dāng)晚定更,披掛銜枚,從間道出于大別山后,往襲吳營。

  吳營諸將見夫概初戰(zhàn)得勝,皆至帥帳相賀。

  孫武卻道:且休賀功。今史皇小挫,未有虧損,囊瓦今夜必來襲我大寨。只此一戰(zhàn),便使楚軍片甲不回,彼時再賀全功不遲。

  于是升帳派將:令夫概、專毅各引本部,伏于大別山左右,但聽號角殺出,唐、蔡二君接應(yīng);令伍員引兵五千,抄出小別山,反劫楚寨,伯嚭接應(yīng)。

  伯嚭:未知元帥所主何事?

  孫武:本帥自與公子山保護(hù)吳王,移屯漢陰山上,以觀眾將與敵交鋒。

  伯嚭微微冷笑,出帳點兵而去。

  孫武故作不見,待眾將皆出,復(fù)命大寨中虛設(shè)旌旗,懸羊擊鼓,只剩空營。

  時當(dāng)三鼓,囊瓦親引楚兵殺至,見是空營,便知中計,急令退軍。忽聽號角長鳴,專毅、夫概兩軍殺出,兩面夾攻,先將楚兵裹去三成。

  囊瓦大悔,暗罵武城黑無能,驅(qū)車往回便走。又聞鼓聲大震,蔡、唐二侯殺至。

  二侯見到囊瓦,于車中叫道:還我肅霜寶馬,貂裘玉佩,可饒你不死!

  囊瓦羞惱惶恐,正在危急,幸得武城黑引后軍殺至,救出囊瓦,奔回本寨。行至半路,忽見一隊人馬飛至,卻是史皇引領(lǐng)殘軍迎來。

  史皇:令尹休往前行。大營已被伍員所奪,正在趕來!

  囊瓦心膽俱裂,急引敗兵轉(zhuǎn)身,落荒狂奔,直到柏舉(今湖北麻城),方才駐足。

  此時天光大亮,正欲下令就地扎營,埋鍋造飯,忽見南方塵頭大起,戰(zhàn)車隆隆,旗幟如林,又一支人馬殺來。囊瓦大驚失色,不分東西南北,便要上車再逃。

  左右扈從有眼明者,看清對面旗號,急一把扯住囊瓦。

  扈從:元帥休慌!是自家兵馬,乃是薳射大人旗號。

  囊瓦驚魂未定,軍馬已至。將手擦拭昏花老眼,看清來將果是薳射。

  薳射:君王恐令尹有失,特遣末將帶軍一萬,前來聽命。未知大人因何在此?

  囊瓦:慚愧,悔不聽沈司馬良言,以至此敗。

  薳射:為今之計,惟有深溝高壘,待沈司馬兵到,然后合擊吳軍。

  囊瓦急于掩罪:今將軍初到,銳氣正盛,何不趁此與吳軍決一死戰(zhàn)?

  薳射冷笑一聲,固執(zhí)不從,相別而去,相去十五里外扎營。名曰互為犄角,其實不愿聽命于此位常敗將軍,無能令尹。兩邊各懷異意,不肯一致對敵。

  早有伏路斥侯,報至吳國先鋒大營。先鋒夫概聞報大喜,急如風(fēng)火,來至中軍帥帳。

  夫概:大帥!伏路斥侯探知,楚國添兵一萬,薳射為將。已與囊瓦合兵,但分營而守。

  孫武:本帥已知,將軍回營,小心拒守。

  夫概:我軍連勝,士氣正旺,豈可只守不攻?

  孫武:若依將軍,則欲如何?

  夫概:末將請令,欲乘薳射遠(yuǎn)來疲憊,率兵擊之。

  孫武:不可。楚兵雖然遠(yuǎn)來,其鋒正銳,且薳射善戰(zhàn),絕非無能囊瓦可比。公子不可妄動,且待商議而行。

  夫概請戰(zhàn)遭拒,悶悶不樂,退歸己營。

  部將一齊圍攏,開口問道:公子請戰(zhàn)若何?

  夫概:孫武一味謹(jǐn)慎,未知兵貴神速之要,不從我請,只命堅守。

  諸將:如此建功良機(jī),就此坐失耶!

  夫概:豈有此理!吾將獨往破楚,殺入郢都,彼時看其羞也不羞!

  諸將:正是。我等愿隨公子獨往破楚,殺入郢都!

  夫概聞言大喜,于是命令本部五千精壯軍卒,四鼓造飯,五鼓啟行,直殺奔囊瓦營寨。有巡哨將校巡營,見前鋒拔營發(fā)兵,急馳還中軍,稟報主帥。

  孫武聞而大驚,恐公子有失,于吳王處不好交待,急調(diào)伍員引兵五千,自后接應(yīng)。

  吳楚兩寨,相距不過三二十里,放馬便到。夫概率兵于五鼓出發(fā),將及楚軍大寨之時,滿天星辰未散。因見寨中全無準(zhǔn)備,便發(fā)暗號,下令沖擊。

  五千精卒連同百乘戰(zhàn)車,便如海嘯山崩,疾風(fēng)般一沖,楚軍營中登時大亂。

  武城黑聽得前營大亂,知道必是吳兵來襲,綽戟登車,招聚部眾,舍命敵住正面來敵。囊瓦于睡夢驚醒,昏頭昏腦出帳,不及登車,只聽弓弦響處,左胛早中一箭,痛徹入骨。

  囊瓦慘聲長呼,摔倒在地。史皇驅(qū)車奔至,命從人扶抱令尹登車。

  囊瓦:將軍來得正好,快快保我逃命。

  史皇:令尹先行。末將身負(fù)失機(jī)敗兵之罪,自當(dāng)死戰(zhàn)卻敵。

  囊瓦聞此,便不顧其說,卸甲乘車疾走。僥幸乘黑擺脫敵兵,不敢回楚,竟奔鄭國。

  夫概在楚營中左沖右突,雖仗突襲殺傷楚兵不少,畢竟眾寡懸殊,漸漸陷入楚軍重圍。武城黑勇猛異常,接住夫概捉對廝殺,定要斬其于車下,大戰(zhàn)數(shù)十合,勝負(fù)不分。

  戰(zhàn)至天明,忽聽營外號角長鳴,喊聲震天,原來是伍員率五千生力軍至,前來接應(yīng)。史皇提戟相迎,被伍員奮起神威,矛透前心,大叫一聲而死。

  武城黑聞而失驚,稍一愣神之間,亦被夫概斬于車下。

  楚營被劫,敗軍如潮,皆都投奔薳射大營。

  薳射:此為何故?

  敗軍:吳軍趁夜劫營,我等無備,兵敗將亡。主帥逃奔他國,兩員副將皆都戰(zhàn)死。

  薳射:啊呀可惱!囊瓦無能,喪師辱國,我亦蒙羞也。

  因點視敗兵,尚有萬余,便令與自己所率精卒合成一軍,將及三萬之眾。

  整軍已罷,遂對部將說道:我軍雖然尚眾,但士氣已墮,不可復(fù)戰(zhàn)。若吳軍乘勝掩至,不可當(dāng)其鋒銳。退至郢都,再作區(qū)處。

  眾將應(yīng)諾,乃各率部眾拔寨撤退。薳射命兒子薳延領(lǐng)兵先行,親自斷后。

  夫概聞?wù)f楚軍敗退,果然尾隨其后。兵至清發(fā),漸漸追及。

  薳射知道追軍在后,不敢耽擱,急命收集船只,將謀渡江。

  吳兵兼程追至,見楚軍列陣江岸,諸將便欲上前奮擊。

  夫概:爾等且慢!困獸猶斗,窮寇休迫。不如暫且駐兵,待其半渡而擊。

  眾將:半渡擊之如何?

  夫概:軍馬半渡,已渡者慶幸得免,未渡者必要爭先。敵無斗志,我勝之必矣!

  眾將:公子神算,我等不如!

  夫概大笑,乃按住兵馬,在二十里外安營。命三軍卸甲釋兵,只管安睡,一面派出探馬,輪番匯報敵軍動態(tài)。

  半日之后,中軍主帥孫武陪同吳王來至,其后副將伍員、伯嚭陸續(xù)亦到。

  吳王:前軍因何在此安營高臥,按兵不動?

  夫概:非是按兵不動,乃欲半渡而擊,以求全勝也。

  孫武聞而大贊:公子有勇有謀,真將軍也。

  吳王闔閭大喜:寡人有弟如此,何患郢都不入!

  被離聽聞此言,低聲對伍員說道:以某相之,夫概頸后毫毛倒生,必有背國叛主之事,雖則英勇,其后禍患愈烈。

  伍員點頭,默然不語。

  薳射到達(dá)清水津口,本來急欲渡江,但知吳兵在后,故此不敢下船,遂命列陣拒敵。

  探馬來報:吳軍皆于二十里外扎營,卸甲釋兵,高臥酣睡。

  薳射大喜:此乃吳人孤軍深入,后繼乏力,故此不敢窮追。趁其猶豫,連夜渡江!

  乃傳令諸將:就地掘灶為炊,三更傳餐,四更下船,五鼓渡江。

  諸將遂令各部散列就餐,于是軍士不復(fù)成陣,探馬細(xì)作皆都撤回。(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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