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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夏真相集

第八十三集 樂毅伐齊

華夏真相集 背砍刀詩人 10227 2022-08-15 09:19:12

  齊都臨淄,相國府邸。

  門客來報:馮諼并無寸功,得享代舍上等之客,猶不自足。乘車日出夜歸,復又作歌。

  孟嘗君:其歌辭云何?

  門客:說甚長鋏歸兮,無以為家。

  孟嘗君:未知其家中,尚有何人?

  門客:聞說其父早死,只有老母在堂。

  孟嘗君:我知之矣??沙龈Y,奉其老母衣食。

  自此之后,馮諼便不復作歌。

  花落花開,寒冬過去,春季又來。

  管家來報:府中錢谷,只夠諸客一月之需。

  孟嘗君乃問左右賓客:諸公有誰能負其辛苦,為我收債于薛邑者?

  馮諼出班自薦:下臣愿往。

  孟嘗君:妙極!某正欲觀卿之大才。

  于是便命馮諼主事,管家相隨至薛,去收債息。

  馮諼欣然領命,遂往帳房中核查債券,乘坐高車大馬,昂然到至薛邑,坐于公府。因命隨從檄令全城,皆于十日內(nèi)前來合債,繳還利息。

  薛民多有借貸于孟嘗君者,聞說薛公派人前來征息,不敢延挨,大都如期至府輸納。不過數(shù)日,還貸者十之七八,便得息錢十萬有余。

  數(shù)日之后,償還貸息已畢。尚有數(shù)百家貧困窘迫,不能償貸者,亦來公府,請求寬限。馮諼審其貧富之狀,盡得其實情,乃出券合之;度其欠貸者財力,后日可相償者與為要約,載于券上,善言遣釋。卻將實在赤貧,不能償還者留下,不放出府。

  無力償債者見此,以為將被責打逼債,并皆羅拜階下,哀乞?qū)捚凇?p>  馮諼二話不說,便命左右取火,將其債券當眾全部投入火中,不一時燒為灰燼。眾貧民不解其意,其中有人以為將要被逼為奴,以全家人口償債,愈加恐懼不已。

  思猶未已,忽見馮諼開口,對眾人說道:孟嘗君所以貸錢于民者,恐爾等無以為生,或誤農(nóng)耕之時,非為利也;然君之食客數(shù)千,俸食不足,故不得已而征息,以奉賓客。今有力者更為期約,無力者焚券蠲免。孟嘗君施德薛人,可謂厚矣。

  貧民百姓聞此,幾乎不敢相信自己雙耳所聞,愣怔半日,方才明白,皆都叩頭膜拜,繼而歡呼震天:孟嘗君,真吾薛民之父母也!

  馮諼焚券遣眾,遂還齊都,與管家來報家主,繳息報賬。孟嘗君早就自從人口中,聞說焚券之事,于是假意詢問管家:你隨先生前往薛城收債,果已完畢乎?

  管家眼望馮諼,嚅嚅而不敢言。馮諼施禮道:不才此去,非但收債,且為君收德!

  孟嘗君聞言不悅,正言責道:公焚券近半,猶曰收德,不知何謂?

  馮諼答道:賢君請息怒,容下臣備細陳之。

  孟嘗君:田文正欲請教。

  馮諼:薛邑負債者多,貧富不一;能還者眾,力乏者稀。其乏者雖嚴責之,亦不能償,久而息多,則逃亡耳。薛乃君之世封,其民乃君之子孫也,同危共難。今焚無用之券,以明君之輕財愛民,仁義之名,流于無窮,此臣所謂為君收德者。

  孟嘗君聞其言之成理,暗暗點頭。且思既已焚燒債券,再要追究,亦自無可奈何。于是半喜半惱,勉強長揖而謝道:田文受教矣。先生去休!

  馮諼見此,知道孟嘗君并未息怒,也不再加解釋,亦長揖而去。

  鏡頭轉(zhuǎn)換,按下齊都臨淄,復敘秦宮咸陽。

  孟嘗君逃回齊國后,秦相樗里疾當年病故,趙國人樓緩繼其相位。

  秦昭王后悔失去孟嘗君,縱其回國,自思若有此人見用于齊國,終必為秦國之害。乃暗派間諜前往齊國,廣布謠言于臨淄:天下只知有孟嘗君,不知有齊王,田文且代齊政!

  又派人出使楚國,對楚頃王說道:向者六國伐秦,孟嘗君不服合縱長之約,故意托病延挨,不肯共同出兵;及楚懷王拘押在秦之時,孟嘗君復勸寡君勿歸懷王,反以大王見質(zhì)于齊,幾乎不得歸國。由此寡君得罪于楚,皆孟嘗君之故也。

  楚頃王為其言所惑,亦使人傳布流言于齊國。

  如此秦、楚兩國交相毀謗之下,立見成效。齊湣王本來便十分忌憚孟嘗君,聞此流言愈加懷疑,遂收孟嘗君相印,黜歸于薛地。

  賓客見孟嘗君罷相,紛紛辭去,半月散盡。

  惟有馮諼不肯離去,并親為孟嘗君御車,還至薛城。離城尚有三十余里,只見薛邑百姓扶老攜幼相迎,拜于道傍,爭獻酒食。

  孟嘗君見此情景,雙眼發(fā)紅,熱淚盈眶,手撫馮諼之背泣道:我到今日方知,此乃先生前番焚燒債券,為田文市德者也!

  馮諼笑道:臣意何止于此?請借臣車駕一乘,必令主公益加見重于國君。

  孟嘗君道:惟先生所命,田文無有不從。

  馮諼遂請支領一批金帛,駕車西入咸陽,求見昭襄王,并下說辭:臣聞秦與齊勢不兩雄,其雄者乃得天下,大王以為然否?

  秦王不答反問:先生有何良策,可使秦國雄霸天下?

  馮諼道:齊之所以重于天下者,以有孟嘗君故也。今齊王收其相印,以功為罪;大王何不乘其懷怨,收為秦用?則用以謀齊,如反掌之易,豈特雄霸天下而已哉?

  只因樗里疾已卒,秦王此時欲得賢相,聞言大喜,乃飾良車十乘,黃金百鎰,命以丞相之儀,往迎孟嘗君于薛邑。

  馮諼告辭秦王,離開咸陽,搶在秦使前面,疾驅(qū)到至臨淄,來見齊王,再下說辭:齊、秦并強,得人者雄,失人者雌。今臣聞秦王陰遣良車十乘,黃金百鎰,往迎孟嘗君為相;倘孟嘗君西入相秦,反而為秦謀齊,則雄在秦,臨淄、即墨危矣!

  齊湣王知道馮諼是為孟嘗君門客,聞此半信半疑,猶豫不定。

  便在此時,邊關守將來報:秦人使團過境,往薛邑而去。因有通關符牒,臣不敢攔。

  齊湣王這才確信,一時手足無措,便問馮諼:孟嘗君果若赴秦,這便如何是好?

  馮諼:前者孟嘗君罷相,是楚國傳謠之故,并非大王本意。今秦使旦暮且至薛邑,大王可乘其未至,先恢復孟嘗君相位,更廣其邑封。孟嘗君是為齊之公族后裔,豈有愛秦惡齊之理?必喜而受之。秦使者雖至,豈敢擅迎我之相國出境?

  湣王稱善,即命馮諼持節(jié),往迎孟嘗君回到臨淄,復其國相之位,益封千戶。

  秦國使者至薛,聞孟嘗君已復相齊,只得轉(zhuǎn)轅而西,回國向秦王復命。秦王這才知道,自己是被馮諼利用,至此無可奈何,只好咬牙切齒,暗氣暗憋。

  孟嘗君既復相位,賓客去者復歸,齊聚門下。

  孟嘗君欲待怪罪,馮諼諫道:富貴多士,貧賤寡交,事之常也,君又何怪?

  孟嘗君聞此,再拜稱謝:先生心胸,田文不及!

  乃待賓客如初,不計前嫌。天下之士皆道孟嘗君胸闊如海,愈加趨之若鶩。

  孟嘗君復為齊相未久,西部諸國戰(zhàn)火又起。

  魏昭王與韓釐王合縱伐秦,秦將白起奉命率軍御敵,大敗于魏韓聯(lián)軍于伊闕,斬首數(shù)萬余級,河水皆赤;復乘勝奪取韓地二百里,魏河東地四百里。

  秦昭王由此傲視天下,便使人出使臨淄,言于齊湣王道:今天下相王,寡人欲稱西帝,以主西方;尊齊為東帝,以主東方,平分天下,王以為何如?

  齊湣王聞此,意為所動,于是議于孟嘗君,將欲稱帝。

  孟嘗君奏道:秦以強橫見惡于諸侯,大王切勿效之。如若不然,必成眾矢之的。

  齊王信以為然,遂婉拒秦使之請。不過旬月,秦王復又遣使至齊,相約共伐趙國,獲勝之后,共分趙國之地。齊王聞此,又復心動,未及與相國孟嘗君商量。

  便在此時,蘇代自燕國復至臨淄,以通兩國盟好。

  齊湣王知道蘇代乃是鬼谷門徒,極有智計謀略,遂向其請教與秦國并為二帝之事。

  蘇代答道:秦獨致帝于齊,所以尊齊也。卻之,則拂其意;受之,則取惡于諸侯。愿王受而勿稱,使秦稱之。若西方諸侯皆肯奉秦王為帝,大王乃隨后稱帝,以王東方未晚。

  齊湣王:聞卿之論,似又高出田文,寡人敬受教。然秦又約我伐趙,其事何如?

  蘇代:兵出無名,事故不成。趙乃強國,無罪而伐之,勢必兩敗俱傷,又諸侯不服。若得其地,則為秦利,齊無與焉。若依臣計,今宋方無道,天下號為桀宋,大王與其伐趙,不如伐宋。得其地可守,得其民可臣,而又有誅暴之名,此湯武之舉也。

  湣王大悅,乃厚待秦使,受帝號而不稱;復以委婉托辭,絕秦伐趙之請。

  秦昭襄王稱帝二月,聞說齊國仍舊稱王,遂自去帝號。

  齊湣王遂依蘇代之計,欲伐宋國;先派出使者,往宋國查探國情虛實。

  鏡頭閃回。由此便敘宋國之事。

  當時宋康王在位,乃是宋辟公之子,戴剔成之弟。

  其母當初夢到徐偃王托生而孕,因生子名偃。

  子偃生有異相,面闊一尺三寸,目如巨星,力能屈伸鐵鉤。

  周顯王四十一年,子偃驅(qū)逐其兄戴剔成,自立為宋國之君。即位之后,因欲復興先祖宋襄公舊日霸業(yè),乃在國內(nèi)多檢壯丁,得勁兵十萬,然后四處征伐。

  于是東伐齊國,奪取五城;南敗楚國,拓地三百余里;西敗魏軍,取其二城。

  更又除滅滕國,據(jù)有其地。滕國曾被越王朱勾所滅,不久復國,今終亡于宋,共傳三十四世,國祚八百二十八年。

  宋子偃既滅滕國,因遣使通好于秦,自此號稱強國。因自謂堪與齊、楚、韓、趙、魏并肩雄峙,故而始稱宋王,以為英雄無比。

  此后每次臨朝,宋康王輒令群臣稱賀,齊呼萬歲,堂下及門外侍衛(wèi)應之,聲聞數(shù)里。

  其后宋王愈加自大成狂,竟效商帝武乙,以革囊盛以牛血,令人懸于高竿,自己在下挽弓射之,血雨從空而降,名曰“射天得勝”,借以恐嚇列國來聘使節(jié)。

  又為長夜之飲,以酒強灌群臣,皆潦倒大醉,不能成禮;而自飲白水代酒,以欺眾人。每至此時,左右皆都稱頌:君王酒量如海,可飲千石不醉。

  又多取婦人為淫,夜御數(shù)十女,以此自炫于國人。

  忽一日,宋康王游獵封父之墟,于林中遇見采桑少婦,美艷絕倫,不可方物??低趿罱淘L而問之,得知采桑婦乃是舍人韓憑之妻息氏。

  康王由此失魂落魄,不顧君臣大防,使人赍持聘禮到至韓家,傳達欲納息氏為妾之意。

  息氏不眾,作詩一首,請來使持歸,回報宋王。其詩只有四句,其辭是為:

  南山有鳥,北山張羅;鳥自高飛,羅當奈何?

  宋王見詩,喜其文采,愈發(fā)不肯罷休,使人往其家奪之,車載入宮。

  韓憑無力阻擋,見妻子息氏被迫升車而去,遂還至廳內(nèi),懸梁自殺。

  宋王召息氏共登青陵臺,脅其就范,百般哄誘。息氏愈加不眾,復又作詩。其辭曰:

  鳥有雌雄,不逐鳳凰;妾是庶人,不樂宋王。

  待宋康王正在觀詩之時,息氏以袖掩面,縱身跳下高臺。如花美眷,頓時成為肉餅。

  宋王又氣又惱,下令收尸。內(nèi)侍搜簡息氏身畔,于裙帶間得書一幅,見是一封遺囑:

  臣妾死后,乞賜遺骨與韓憑合葬,黃泉感德!

  宋王覽書大怒:你既不如我意,寡人豈能如你二人之意耶!

  故命將韓憑與息氏分為二冢,隔絕埋之,使其夫婦東西相望,而不能相親。

  時陋不久,忽一夜之間,各有文梓木生于二冢之傍,長至三丈。其枝在空中自相附結(jié)連理,有鴛鴦一對飛集于枝上,交頸悲鳴。里人見而哀之,遂名其樹曰“相思樹?!?p>  國內(nèi)群臣見宋王暴虐,多有進諫。宋王非但不聽,后來聽得心煩,遂置弓矢于座側(cè),凡見有人前來進諫,便即引弓射之。嘗一日之間,射殺景成、戴烏、公子勃三人,血流滿階而死。自此舉朝文武莫敢開口,皆都緘默。諸侯聞之,號曰桀宋。

  閃回結(jié)束。便在此時,蘇代向齊湣王進言伐宋。齊王遺使往宋,探訪實情還報,于是伐宋意決。遂遣使于楚、魏二國,約共攻宋,事成之后三分其地。

  此事被秦國細作偵知,飛馬還報咸陽。

  秦昭王聞而大怒,對群臣說道:宋國向與秦國結(jié)歡,而齊國伐之,是欺寡人也。

  當即便欲興兵,援宋伐齊。

  蘇代當時尚在臨淄,聞說此事,便向齊王請命,自愿前往說秦。

  齊王從之,遂賜以金幣重禮,以蘇代為使,西入咸陽,來見秦王。

  蘇代:齊國今欲伐宋,臣為大王賀之。

  秦王:宋為秦盟,齊王伐宋,是欺寡人,卿賀者何來?

  蘇代:齊王伐宋,是以宋王暴虐為由。然而齊王強暴,無異于宋,今約楚、魏聯(lián)手,其勢必欺楚魏。楚魏受其欺凌,必向西事秦,是秦損一宋以餌齊,而坐收楚、魏二國,王何不利?且桀宋干犯天下眾怒,無人不知;秦若救之,眾怒必移于秦,又何利焉?

  秦王聞罷,轉(zhuǎn)思有理,因此便不救宋,坐觀成敗。

  蘇代還報,齊王大喜,于是放心大膽出兵,先至宋郊。其后未久,楚、魏之兵來會。

  魏將芒卯獻計:宋王淫虐,人心離怨。我三國皆有喪師失地之恥,宜傳檄文所失諸邑,公布桀宋罪惡,以招故地之民,必有反戈向宋,為我王師內(nèi)應者。

  齊、楚二國主將皆都贊同此議,遂命行軍令史撰檄,歷數(shù)桀宋十大罪狀。其檄文辭曰:

  桀宋不仁,獲罪于天,兼暴虐下民,侵凌諸侯。列其十大罪狀,眾宜知悉。其一逐兄篡位,得國不正;其二滅滕兼地,恃強凌弱;其三好攻樂戰(zhàn),侵犯大國;其四革囊射天,得罪上帝;其五長夜酣飲,不恤國政;其六奪人妻女,淫蕩無恥;其七射殺諫臣,忠良結(jié)舌;其八僭擬王號,妄自尊大;其九獨媚強秦,結(jié)怨鄰國;其十慢神虐民,全無君道。

  檄文到處,人心聳懼,三國所失之地,其民皆逐宋國官吏,登城自守,以待本國兵至。于是三國之師所向皆捷,直逼睢陽城下。宋王偃大怒,絲毫不懼,親領三軍,出城十里迎敵。

  雙方交鋒,齊師佯敗誘敵,卻教楚、魏二軍兵分左右,抄出宋營之后,襲攻睢陽城。

  宋王半夜棄城而遁,走至溫邑,終被追及斬首。齊、楚、魏遂滅宋國,三分其地。

  鏡頭閃回,補敘宋國始終。宋國乃為周初被封公爵之國,國君子姓宋氏。處于房、心二宿分野,皆膏腴之地。經(jīng)濟發(fā)達,國人善于經(jīng)商,繼承與發(fā)展殷商文化,功不可沒。

  睢水北岸宋都商丘,濟水北岸陶丘,獲水、泗水交匯彭城,都是商業(yè)都會,極為繁榮。宋國又是華夏圣賢文化源頭,儒、墨、道及名家四大思想皆發(fā)源于此,孔子、墨子、莊子、惠子四位圣人皆出自宋國,商丘由此被譽為“中國圣人文化圈”。

  當西周之初,周公旦輔佐周成王平定三監(jiān)之亂,為興滅繼絕,封商紂王兄長微子啟于商朝舊都商丘,建立宋國,并特準其用天子禮樂奉商宗祀,與周為客。故此宋國地位特殊,被周天子尊為“三恪”之一。

  宋襄公曾代齊作為諸侯盟主,泓水之戰(zhàn)后國力受創(chuàng)。宋景公時期滅曹,國力漸盛。至宋康王欲興王政霸業(yè),便被齊、楚、韓聯(lián)合滅國。共傳三十四君,享國八百二十八年。

  閃回結(jié)束。齊、楚、魏三家既分宋國之地,齊湣王復又后悔,因而再聚眾將。

  齊湣王:伐宋之役,齊國出力最多,楚、魏安得受地,坐享其成!

  齊眾將:愿聞王命?

  齊湣王:不如乘此得勝之師,趁兩國不備,襲奪其地,皆歸我齊國所有。

  眾將:喏!

  齊湣王大喜,遂親引大軍,先尾隨楚師之后,采取偷襲,大敗楚師于重丘;乘勝逐北,盡取淮北之地。又回師西侵三晉之地,屢敗魏軍。

  楚、魏兩家痛恨齊湣王負約,果然皆都遣使附秦。秦昭王坐享其成,不由大喜,以為皆是蘇代獻策之功。遂遣使赴燕,重賞蘇代。

  齊湣王雖然兼有宋國之地,卻不知已經(jīng)失信于天下諸侯,大禍將至。反而益加驕恣,便如宋康王一般,自以為天下無敵,使人往合衛(wèi)、魯、鄒三侯,命其稱臣入朝。

  三國不敢不從,只得入齊,請為附庸。齊湣王于是更有兼并二周,遷鼎臨淄之意。

  孟嘗君見此,入朝諫道:宋王偃因驕而亡,愿大王以其為戒。周雖微弱,號為共主。七國攻戰(zhàn)百年,皆不敢及周,畏其名也。大王前去帝號,天下以此譽齊,故有伐宋滅國之勝。今王忽萌代周之志,恐非齊國之福也。

  湣王此時利令智昏,自以為孟嘗君可有可無,于是怫然不悅道:湯放桀,武王伐紂,桀、紂非其主乎?寡人何不如湯、武?只可惜子非伊尹、太公耳!

  于是更趁此機,復收孟嘗君相印,將其趕出朝堂。

  孟嘗君無奈,與門下賓客逃走大梁,往依魏信陵君公子無忌以居。魏無忌乃是魏昭王少子,謙恭好士,早聞孟嘗君大名,今見其率眾來投,不由大喜,熱情相待,分地使居。

  鏡頭轉(zhuǎn)換,按下東齊稱霸,復說北燕復仇。

  周赧王二十二年。趙將樂毅聞說燕王筑臺招賢,自趙至燕,求官入仕。

  樂毅子姓樂氏,字永霸,中山靈壽人氏,魏將樂羊子后裔。少年聰穎,喜好兵法,師從于叔父樂池,盡得鬼谷門兵法之妙,并有創(chuàng)新。

  因被趙人舉薦,參加趙武靈王騎兵團,任為列將。至沙丘事變,武靈王餓死行宮,樂毅時在原陽大營,以為趙惠文王狠毒不孝,于是掛印棄軍而去,投奔魏國。

  魏昭王聞說是樂羊子之后,當即收留,亦命為列將,并不重用。

  樂毅見魏王胸無大志,不重賢才,復又后悔擇主不慎,以至于此。后聞燕昭王千金市骨,招賢納士,遂萌奔燕之念。

  時有湊巧,忽這一日,魏昭王欲選聘燕之使,因聞樂毅與燕國上卿蘇代乃是通家之好,皆都出于鬼谷門下,遂命其出使。樂毅至燕,昭王果然看在蘇代面上,待以上賓之禮。

  樂毅以為燕王知己,遂敬獻禮物已畢,以言挑之,表示愿為燕臣。

  燕昭王知其乃是名將樂羊之后,且是鬼谷門再傳弟子,必有奇能;兼之自己正在千里市骨,招賢納士,聞言如何不喜?于是欣然接納,拜為亞卿,命與鄒衍共同主持改革變法。

  鄒衍者,齊國桑丘(今山東濟南章丘郝莊村)人氏。陰陽家代表人物,五行學說創(chuàng)始人,稷下學宮著名學者。鄒衍初到燕國,游說縱橫之士皆都敬畏,遠迎至郊,如眾星擁彗。燕昭王聞而大喜,親為掃灑庭除,惟恐塵埃落至其身。又擁彗先驅(qū),請自列弟子之座受業(yè)。

  時值齊湣王滅宋,又連勝楚、魏,擴土千里,正是火里烹油,如日中天。但因其自大驕橫,驅(qū)逐孟嘗君至魏,故此百姓不忍,眾卿離心。

  消息報至燕國,燕昭王以為報仇機會已至,遂向樂毅問計。

  樂毅答道:齊自桓公以來,又經(jīng)威、宣二世,仍有霸主基業(yè),土廣民眾,不可輕敵。依臣之計,今天下皆惡齊君,王必攻伐,臣請為王聯(lián)合趙、楚、魏三國,一起攻之。

  燕昭王:皆依將軍所奏,寡人委卿以全任,但為寡人謀之。

  于是授以重金,便派樂毅為使,使其游說諸侯,以謀伐齊。

  樂毅奉命而出,先往邯鄲,與舊主趙惠文王結(jié)盟立約;同時請派他人,聯(lián)合楚、魏。

  燕使到魏,當時孟嘗君正被魏昭王拜為國相,聞說伐齊,勾起舊恨,自然一說便肯。

  樂毅說服趙惠文王與燕國結(jié)盟,又請趙王遣使至秦,誘勸秦國相助。

  諸侯皆謂齊湣王驕橫暴虐,對各國不利,是為天下禍害,于是皆從燕國伐齊。

  樂毅以此還報,燕昭王大喜,于是動員全國兵力,拜樂毅為上將軍。

  趙惠文王亦將相國大印授給樂毅,命其統(tǒng)率趙國兵馬。

  樂毅遂為聯(lián)軍總帥,統(tǒng)一指揮趙、楚、韓、魏、燕五國之軍伐齊,秦王亦派軍隨征。

  齊湣王聞報燕軍來伐,尚不知諸侯皆從,毫不為意,親率齊軍迎于濟水之西(今山東高唐、聊城一帶);以觸子為將,達子副之。

  齊湣王因驕傲自恃,及至發(fā)現(xiàn)聯(lián)軍勢眾,這才著慌,急渡濟水,西進拒敵。

  兩軍相遇,樂毅親率五國聯(lián)軍,立即發(fā)起猛攻。齊軍由于連年征戰(zhàn),士氣低落。齊湣王見此,為迫使將士死戰(zhàn),便以挖祖墳、行殺戮相脅,更使將士離心,斗志消沉。

  于是甫遇聯(lián)軍進攻,齊軍便即一觸即潰;再經(jīng)三戰(zhàn),主力盡滅,遭到慘敗。觸子棄軍逃亡,不知下落,副將達子收拾殘兵,退保都城臨淄。

  諸侯聯(lián)軍獲勝,秦、韓兩軍撤走。樂毅派魏軍南攻宋地,趙軍北取河間,自率燕軍攻向臨淄,繼續(xù)聚殲齊國殘部。楚頃襄王聞之,便以救助為名,派大將淖齒率兵入齊。

  樂毅分遣諸侯軍隊,親率燕軍直搗臨淄,兵不留行。

  謀士劇辛諫道:燕軍勢孤,不能獨立滅齊,將軍不可長驅(qū)直入齊境。一旦后援不繼,則我軍不返矣。

  樂毅不以為然,答道:濟西一戰(zhàn),齊軍精銳盡失。又國內(nèi)紛亂,燕弱齊強形勢已逆。不就此乘勝追擊,復其當年伐燕之仇,更待何時?

  于是不聽劇辛,率軍追擊。

  所謂兵敗如同山倒,齊國果然大亂失度,不能組織有效抵抗。

  齊湣王再棄臨淄,敗逃莒邑據(jù)守。此時楚將淖齒帶兵來援,齊王大喜,遂任淖齒為國相,命其率兵抵抗燕軍。

  齊湣王萬萬不曾料到,淖齒卻并非真心前來相助,而是來報奪地之恨。于是忽然縱兵叛亂,誅殺齊湣王于莒城,據(jù)而有之,并復奪淮北土地歸楚。

  當此之時,齊王雖棄都城,臨淄尚未失陷;齊國各城亦都據(jù)城堅守,不肯投降。

  樂毅兵少,又孤軍深入,于是不顧其余諸邑,只集中兵力,攻擊齊都臨淄。旬月之后,終克臨淄,盡搜庫中珍寶財物,以及宗廟祭祀之器,全部裝載,運到燕國。

  燕昭王聞報大喜,親自趕到濟水岸邊,慰勞諸將,以酒肉犒勞三軍。更封樂毅以昌國之地,號為昌國君。封賞已畢,遂載戰(zhàn)利品歸國,而命樂毅繼續(xù)帶兵,進攻齊國各城。

  樂毅于是留在齊國,布施德政、申明軍紀,嚴禁擄掠,廢除殘暴法令,以及齊湣王時所設各種苛捐雜稅。然后分兵五路,以圖徹底消滅齊軍,占領齊國全境。

  此后僅在半年之內(nèi),燕軍就攻取齊國七十余城,都劃為郡縣,歸屬燕國。

  樂毅復于各地巡行作戰(zhàn)五年,橫掃齊國全境,只有莒邑與即墨兩城,一在楚將淖齒手中,一被齊將田單拒守,未被收服。眾將見此,欲請集中兵力,強攻二城。

  樂毅說道:齊乃大國,不可操之過急。雖破其城,而不能服其民心,則必占而不固。

  于是命對莒城、即墨圍而不攻,轉(zhuǎn)而精心治理已被攻占諸地。乃對七十余城實行減免賦稅,廢黜苛政,尊重民俗,保護齊國固有文化,優(yōu)待名流士紳等系列政策,借以收服齊人之心,欲圖瓦解齊人反抗意志。

  鏡頭閃回,敘說其余五國之事。

  便在樂毅率軍伐齊之際,周赧王二十三年。

  秦將白起升為大良造,領兵攻陷魏國,占據(jù)大小城池六十一個。魏冉稱病免相,白起攻魏取垣,復又歸還。又攻韓撥宛,設縣屬秦。

  楚頃襄王被迫迎娶秦女,與秦結(jié)為姻親之國。

  白起率軍復攻韓、魏,以奇兵襲破魏軍,殺魏將犀武。

  楚國修建方城,于此年全部竣工,形成半弧形邊塞,以捍衛(wèi)南陽盆地。楚方城對于北方六國長城建筑,起到示范作用,影響深遠。

  同年,趙惠文王于南行唐筑城。趙王唯才是舉,用人不分貴賤,鬼谷門人廉頗年逾不惑,至此終有大展身手機會,通過率軍征戰(zhàn),積功升至大將軍。

  次年,魏冉復為秦國丞相,封于穰與陶,謂之穰侯。

  秦王又封公子市于宛,公子悝于鄧。

  周赧王二十六年,燕攻齊守,激戰(zhàn)正酣之際。

  秦國對三晉繼續(xù)實施分別擊破戰(zhàn)略,放棄韓、趙,集中全力打擊魏國。大良造白起親率十萬大軍,以客卿司馬錯為副,對魏國展開大規(guī)模輪番進攻。

  白起軍至軹城(今河南濟源),陷大小六十一城。復大敗魏國名將芒卯,深入北宅,圍魏都大梁,迫使魏國割地求和。

  魏昭王不堪白起屢次威迫,因而親自前往邯鄲,朝見趙惠文王,商議聯(lián)手抗秦。因獻葛孽、陰成兩地給趙惠文王,以為養(yǎng)邑;又獻河陽、姑密,給奉陽君李兌之子為封地。

  幸而魏文侯為子孫留下家底甚厚,如此再三被占,再四割獻,竟未因此而瀕于滅亡。

  周赧王二十七年,秦王令司馬錯為將,率軍出蜀攻楚,拔取龍山。

  秦國同時東出伐趙,攻占桂陽城,改稱梗陽。

  趙惠文王于此年迎娶齊湣王之女,立為夫人,次年生子趙丹。

  次年,儒家學派亞圣孟軻病逝,壽止八十四歲高齡。

  畫外音:孟子一生經(jīng)歷頗似孔子,屢仕不順,只得轉(zhuǎn)向教育。中年以后懷揣政治抱負,帶領門人弟子周游列國,宣其政治學說。但因其言辭犀利,批評國君無所顧忌,以至王顧左右而言他,政治主張不被接受。晚年回到故鄉(xiāng),專心從事教育著述,并視“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以為人生至樂。后與弟子萬章等人整理經(jīng)典,寫成《孟子》一書傳世。

  周赧王二十九年,亦即公元前286年,莊子逝世,亦壽止于八十四歲。

  畫外音:莊子名周,字子沐,后世稱為南華真人。是道家老子哲學思想繼承發(fā)展者,先秦莊子學派創(chuàng)始人。后世將其與老子并稱為“老莊”,其學說又謂“老莊哲學”。

  是年荀子二十七歲,游學于齊國稷下學宮,并為學長。

  畫外音:荀子,名況字卿,趙國人氏,晉大夫荀息之后。曾三次擔任齊國稷下學宮祭酒,兩度出任楚國蘭陵令。晚年蟄居蘭陵,著書立說,收徒授業(yè),終老于斯,被稱為儒家“后圣”,又兼為法家先祖導師,是為先秦時代百家爭鳴之集大成者。所收二徒韓非、李斯,皆為法家代表。荀子又是問答賦體創(chuàng)始者,同屈原同被稱為“辭賦之祖”。

  荀子游學至齊同年,楚頃襄王遣將軍莊蹻,率軍溯長江而上,奪取巴郡及黔中以西。

  莊蹻又作莊豪、莊嶠、企足,楚莊王苗裔。率軍一直打到滇池,見本地肥沃富饒,遂以兵威平定,使其歸屬楚國。占據(jù)滇池之后,再次率軍出擊,一舉平定洱海周圍昆明部落,而后繼續(xù)東征,直到今之曲靖一帶。

  畫外音:由是滇地方圓數(shù)千里,皆納入莊蹻麾下。十年之后,秦國攻取楚國巫郡、黔中,莊蹻歸國道路斷絕,只得留在滇池,因而稱王,建立滇國,定都昆明。莊蹻以至后世子孫,改服易俗,世代統(tǒng)治滇人。莊蹻乃是有史以來,華夏族首個開發(fā)云南邊疆者。

  至于此時,秦國已侵吞三晉土地之半,韓、魏大大削弱,魏國亦再無往日雄風。

  魏有隱士侯贏,年七十余歲,猶稱侯生,為大梁夷門監(jiān)者。

  信陵君魏無忌聞其雅潔,且好奇計,駕車往拜,以黃金二十鎰為贄,侯生謝而不受。

  無忌愈加尊禮,置酒大會賓客,虛左首席;復親往夷門,迎侯生赴會。

  侯生登車,略不謙遜,無忌執(zhí)轡在傍,意甚恭敬。

  侯生道:臣有客朱亥,在市屠中,欲往拜訪之。未知公子,可否屈枉車駕一行?

  無忌聞言,不顧府中高朋滿座,皆在引頸以待,即命引車枉道入市,及于屠門。

  侯生下車,進入蓬門蔽戶,大聲呼喚:朱子,故人來訪,還不出來迎接!

  朱亥聞聲而出,哈哈大笑,將侯生迎入廳內(nèi)。因見實在無處待客,便在門首敘禮,請于肉案之后落坐。復向門外斜視一眼,見巷口怒馬高軒,公子執(zhí)轡,也不理會。

  信陵君偷眼往內(nèi)觀瞧,見那朱亥乃是一個龐然大漢,相貌兇惡,氣勢非凡,不由暗暗稱奇。部下從人見此,各顯憤然不平之色。

  侯生與朱亥對坐肉案,故意絮語多時,不肯動身離去。倒是朱亥心中不忍,時時睨視門外,卻見信陵君顏色愈和,略無倦怠,更無厭煩之意。于是暗暗點頭,也自稱奇不已。

  不知不覺,半個時辰已過,日影西而東,漸漸短斜。又是半個時辰,日影復又漸漸拉長。信陵君從騎數(shù)十皆都厭惡,多有出口竊罵者,忽高忽低,連侯生在院內(nèi)亦聽聞之。

  又磨蹭許久,侯生終于伸個懶腰,起身與朱亥作別。朱亥送至門首即還,也不與信陵君相見。侯生嘻嘻哈哈,復登車駕,直入上坐如故。

  公子無忌驅(qū)車還府,堂上眾客均已疲倦,散坐各處,或倚或躺。待聞車馬入府,觀其刻漏,皆都失驚。因知公子乃是午牌出門,至此回府,竟然已是申末時分。

  諸貴客見公子親往迎客,虛左以待,又等這半日,正不知來客何等尊貴。及至上堂,卻見來者竟是個閭間老叟,衣冠敝陋,朽敗不堪,不由皆都駭然。

  信陵君魏無忌引見侯生,遍告賓客:各位先生,此乃當世高士侯生,請來見禮。

  眾賓:未知前輩高士,以何為業(yè)?

  侯生:身居卑職,夷門監(jiān)者!

  說罷將手一拱,徑至左班席落坐,叫嚷道:與老朱閑談這半日,卻早已餓餒哉!

  信陵君聞此,即命傳餐上菜,與諸客布酒。諸客意殊不以為然,又見侯生毫不謙讓,竟至首席就座,復加訕笑不已。魏無忌視而不見,乃捧卮上前,向侯生為壽。

  侯生接卮在手,朗聲說道:臣乃夷門抱關守吏,公子枉駕下辱,久立市中,毫無怠色;又尊臣于諸貴之上,于臣似為過分。然所以為此,欲成公子下士之名耳。

  信陵君遜謝,座中諸客卻都聞而竊笑。當晚席散,眾客或醉或醒,紛紛告辭而去。信陵君送至門首而回,見侯生仍穩(wěn)坐席首,絲毫未動。信陵君稍顯訝異,因笑問道:我座中諸賓,皆不能入先生之法眼乎?

  侯生聞此,長身而起,哈哈大笑:我薦一人,勝于在座諸公十倍?。ū炯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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