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陽皇宮,魏帝宣詔,曹子廉陛見。
曹洪應詔而來,欲行參拜大禮,文帝急令免參,并命賜座獻茶,笑顏求問:朕聞皇叔家頗有余貲。今洛陽大旱,且遭遇蝗災,致黎民饑饉,國家不安。朕欲借銀一萬斤,糧十萬斛,以救急需,未知皇叔肯否?來年收了秋糧,即加息償還。
曹洪見皇帝向自己借錢借糧,不禁叫道:陛下,這是何人陷害某家?某隨你父起兵之時,便散盡家財以招團兵,其后家徒四壁。你問他人去借,我家沒有。
曹丕不由著惱:皇叔家底別人不知,朕卻清楚!皇先考每年皆有厚賜,朕初即位,又進邑千戶,并前二千一百戶;后徙封都陽侯,食邑又增。說甚家徒四壁,有誰信耶?
曹洪叫道:我家人口上千,日費浩繁。部曲亡故,都是某從家里拿錢厚恤其家眷,部將臨戰(zhàn)時方肯效命。若論家貲多少,你去夏侯家借罷,我家沒有!
說完扭頭就走,匆忙下殿,連階下鞋子都不要,光著襪子上馬,飛奔回府。
曹丕如何下得來臺?心中已經(jīng)動怒,臉漲得通紅;向殿中看時,見一眾文武也將面孔漲得紫紅,卻因哭笑不得,都被憋得。
司馬懿見天子尷尬,出班奏道:陛下若需錢糧,臣家倒是少有余貲,愿獻金三十斤、銀二百斤,糧三萬斛,也不要陛下還。
滿朝文武猛醒,各報捐額。頃刻之間,得金一千二百斤、銀二萬斤,糧米五十萬斛。
曹丕這才轉(zhuǎn)怒為喜,令有司全部登記造冊,記載清楚,以備來年豐收,加息相還。此番雖然度過難關(guān),但與叔父曹洪仇恨已經(jīng)結(jié)下。
畫外音:四年之后,曹真舉報天子,說曹洪門客犯法。曹丕借機將曹洪打入大牢,沒收家產(chǎn),并要處死。曹真苦諫不可殺之,曹丕不從。卞太后聞說此事,怒責曹丕:“昔你父在梁、沛之間屢脫大難,非子廉無有今日?!庇謱屎蟮溃骸凹偃绮芎榻裉焖懒耍魅瘴揖蛷U了你?!惫屎髧樀猛纯?,屢次哀求曹丕。魏文帝終是招架不住,只得赦免曹洪,歸還其家財。曹洪再也不敢以皇叔自居,上書賠罪,曹丕方罷。這是后話,先行表過。
字幕:魏黃初四年五月,任城王曹彰暴卒。曹植被徙雍丘王,與白馬王曹彪各還封國。
兄弟二人本欲同行,監(jiān)國使者不從,要使二王分別上路。
曹植見下僚敢如此囂張,不由恨極,只得與兄弟曹彪作別,并作《贈白馬王彪》詩。監(jiān)國使者抄錄下來,令人回洛陽送呈魏帝曹丕。
魏主展書而觀,見其全詩共分七章,從對京城留戀及旅途苦辛寫起,轉(zhuǎn)至骨肉生離死別之悲,又及政治受壓之苦悶。其后是對二哥曹彰哀悼,感喟人生無常,頗露悲憤之辭。
詩句字幕:鴟梟嗚衡軏,豺狼當路衢。蒼蠅間白黑,讒巧令親疏。
曹丕見處處針對自己,不由大怒,即令禁軍統(tǒng)領(lǐng)許褚率兵追及,拿回京來問罪。
曹植見許褚奉旨來追拿自己,知因?qū)懺姭@罪,不由大懼,慌悚無地。
許褚見其有知錯之意,遂撫慰道:大王與天子陛下,同胞兄弟也。今大位已定,有何事不可解者?臣非來擒大王,唯請大王回京面君請罪,還是親兄弟也,望大王思之。
說罷亦不怕他逃,自引軍去了。
曹植大悔,乃率兩個從人,微服回京。行至長安,忽想起胞妹清河長公主嫁與夏侯楙,正居于此處,便至駙馬府拜見,欲請妹子居中調(diào)停己與兄長曹丕之怨。
守門吏聞是雍丘王到此,不敢放入,請曹植先居館驛,急使人快馬至洛陽上報天子。
曹丕覽表,知三弟已奉旨東歸,余怒稍息,但回書駁其所請,不令與清河公主相見。圣旨到達長安,曹植知天子怒甚,不敢羈留,只得逶迤往洛陽行來。
許褚回京上殿,奏報:雍丘王已然知錯,伏地大哭。
時有宮女聞之,卻聽成“雍丘王伏地見誅”,急入內(nèi)宮,報于太后卞氏。
太后以為三子曹植被兄逼迫自殺,急令人將魏帝召進內(nèi)宮,當面流涕指責:你今即為天子,何太無情,必致諸弟于死地?
曹丕大驚,不得其解。正在此時,內(nèi)侍來報:雍丘王科頭跣足,負刑跪闕請罪。
太后聞之,這才轉(zhuǎn)悲為喜,知是虛驚一場。
于是曹丕升殿,令曹植進見。及至見面,怒氣又生,半天不理曹植,亦不使其免禮平身,復著冠履。曹植見兄長不說寬恕,伏地泣涕不止,亦不敢開口請罪。
太后在內(nèi)殿聽得清楚,屢使宮女到殿角觀看。曹丕豈不知母親之意?最終開顏息怒,詔令給曹植去除刑具,復著王服冠戴。
曹植痛悔感戴,即討紙筆上謝罪疏,又寫應詔詩,皆是一揮而就。曹丕看了,見再無怨恨之情,遂嘉其詞議,優(yōu)詔答勉,使其返國就封。
畫外音:后世所傳曹植被兄長逼迫,寫成七步詩,歷史真相如此。若論起魏文帝曹丕,可也算得仁厚之主。曹植當初為了奪嗣,曾與楊修同謀,要害其兄性命;曹丕明知此事,稱帝后卻始終并無殺弟之心。此為讀史關(guān)鍵處,列位看官休被后世妄議者欺蒙。
曹丕處理完家事,又解錢糧之急,因趁劉備新喪,便下詔興兵五路,來伐西蜀。
文帝詔旨:第一路軍,令遼東鮮卑國王軻比能,起羌兵十萬,從旱路取西平關(guān)。第二路軍,請蠻王孟獲起兵十萬,攻打益州、永昌、牂牁、越巂四郡,以擊西川之南。第三路軍,遣使入?yún)切藓?,許以割地,令孫權(quán)起兵十萬,攻兩川峽口,徑取涪城。第四路軍,命孟達起上庸兵十萬,西攻漢中。第五路軍,命大將軍曹真提兵十萬,由京兆徑出陽平關(guān)取川。
前四路皆為客軍聲援,惟此第五路軍,乃是主攻人馬。
鏡頭轉(zhuǎn)換,蜀國細作探知魏帝兵發(fā)五路,飛馬報入成都。
蜀漢自后主劉禪繼承大統(tǒng),只管垂拱而治,凡是一應朝廷選法,錢糧、詞訟等事,皆聽諸葛丞相裁處,自己不去過問。
孔明上言:故車騎將軍張飛之女甚賢,夏侯氏所生,年十七歲,可納為正宮皇后。
后主準奏納之。因岳父夏侯淵乃是曹丕族叔,劉禪即為魏文帝表妹夫。
建興元年秋八月,邊報傳來:魏文帝調(diào)五路大兵,來取西川。
后主聽罷大驚,即差近侍赍旨,宣召相父孔明入朝,商議對策。使命去了半日,回報丞相染病不出。后主轉(zhuǎn)慌,遂驅(qū)車駕,率領(lǐng)眾臣,親至相府探病。
相府門吏見陛下駕到,慌忙拜伏跪迎。后主不使通報,舍下眾臣在外,自己下車步行,獨進第三重門,見孔明獨倚竹杖,在池邊觀魚。
后主不敢輕動,侯立許久,徐徐言道:相父貴體安康否?
孔明回顧,見是后主,忙棄竹杖相迎,扶入內(nèi)室坐定:陛下何來?
后主:今曹丕分兵五路,犯境甚急,相父緣何不肯出府視事?
孔明:曹魏五路兵至,臣安得不知。兵法之妙,貴在使人不測,豈可將退敵之策議于公堂,泄漏于人?五路之兵,臣已退其四,今只缺退吳之使,臣正苦思,不勞陛下憂心。
后主:如此神奇!可否說與朕聽?
孔明:馬超素得羌人之心,臣已檄令其緊守西平關(guān),軻比能此一路兵不必憂。南蠻孟獲兵犯四郡,臣亦檄遣魏延為疑兵之計退之。孟達與李嚴曾結(jié)生死之交,臣已使李嚴親筆修書送與孟達,令其推病不出。曹真引兵犯陽平關(guān),此地易守難功,臣調(diào)趙云引軍守把關(guān)隘,曹真不久自退。又密調(diào)關(guān)興、張苞二將,各屯于緊要之處,為各路救應。數(shù)處調(diào)遣之事,皆不用丞相印信,也無需陛下用璽,故無人知覺。
后主:即不用丞相印信及玉璽,如何調(diào)動這許多兵馬?
孔明將臥龍令牌自懷中取出,遞予后主:休說蜀漢之將,但是天下劉氏宗親和漢室勛臣故舊,可不奉天子圣旨,不可不奉此牌。若違此牌調(diào)遣,天下諸侯皆可誅之。
后主仔細看過,深刻腦中,恭敬奉還孔明:相父即有此物,則我大漢穩(wěn)如泰山矣。
孔明以臥龍令相試,見劉禪即不驚懼,也不戒備,不由暗吃一驚,不知其是大智若愚,還是絲毫不懂。于是續(xù)道:只有東吳這一路兵,頗費思量。孫權(quán)是個勢利小人,如見四路兵勝,川中危急,必來相攻;若四路不濟,猶記曹丕三路侵吳之怨,必不肯出。須用舌辯之士徑往東吳,以利害說之。退兵之事,丞相職責所在,何勞陛下圣駕來臨?
后主大喜,心明眼亮,問安請辭。孔明親送出府,見眾官環(huán)立府門之外,皆懷隱憂。
眾官見后主被丞相送出,皆疑惑不定,惟一人詳觀后主臉色,仰天而笑。
字幕:鄧芝,字伯苗,南陽新野人,漢司馬鄧禹之后,現(xiàn)為戶部尚書。
孔明送走后主及眾臣,暗令人留住鄧芝,請到書院中道:我欲使人往結(jié)東吳,須不辱君命。使者之任,非公不可。
鄧芝:丞相差遣,敢不從命。但恐才疏智淺,難當此任。
孔明:伯苗不必過謙。我觀滿朝文武之中,惟公最知我心。吳主孫權(quán)脾性,可激而不可勸,公宜志之。此處并有我家書一封,煩公捎給我兄長諸葛瑾,其必能暗中幫忙。
鄧芝應允而退。次日孔明奏準后主,便差鄧芝為使,往說東吳。
鏡頭轉(zhuǎn)換,按下西蜀,復說東吳。
自退魏兵之后,吳王拜陸遜為輔國將軍,江陵侯,領(lǐng)荊州牧,舉國軍權(quán)皆歸陸遜。
張昭、顧雍請改年號,孫權(quán)從之,遂改年號為黃武元年。
忽報魏主遣使至,孫權(quán)召入,開宣魏帝圣旨:劉備敗歸白帝城,因使人求救于魏,魏故發(fā)兵應之;今起四路大兵取川,東吳可來接應。若得蜀土,各分其半,君無戲言。
孫權(quán)領(lǐng)旨,禮送魏使出居館驛,差人速問計于陸遜。
陸遜回書奏道:魏國諸將皆非諸葛亮敵手。今且應允,探聽四路軍如何。若四路兵勝,諸葛亮首尾不能救,主上則發(fā)兵應之,深為上策;如四路兵敗,別作商議。
孫權(quán)從之,乃請魏使進殿:謹遵陛下圣旨。奈軍需未辦,擇日便當起程。
魏使回京,報說孫權(quán)意存觀望,首鼠兩端。曹丕大怒,從此愈加不堪孫權(quán)為人。此后便從未親征西蜀,專務征吳,正因極惡孫權(quán)朝三暮四、降而復叛。
孫權(quán)按兵不動,細作陸續(xù)來報:西番兵出西平關(guān),見馬超不戰(zhàn)自退;南蠻孟獲起兵攻四郡,皆被魏延用疑兵計殺退;上庸孟達兵至半路,忽然染病不能前行;曹真兵出陽平關(guān),趙子龍拒住各處險道,不能取勝而回。
最終正如孔明所料,曹魏五路伐蜀之舉,其中四路皆都無疾而終。
孫權(quán)聞報,乃謂文武道:陸伯言真神算也。孤若妄動,又結(jié)怨于西蜀矣。
話猶未了,忽報西蜀后主遣鄧芝到來。孫權(quán)令入,禮罷獻茶,即問伯苗此來何意。
鄧芝:某雖受丞相孔明之使,亦為吳國利害而來。未知大王欲與蜀和,或與魏和?
孫權(quán):孤實欲與蜀主講和,但恐蜀主年輕識淺,不能全始全終。
鄧芝剛喝下一口茶,聞言失笑,險些噴灑在地,勉力咽入腹內(nèi),暗道:前者背盟偷襲荊州,不知是哪個不能全始全終!
平復心氣,這才答道:臣聞大王繼承江東大業(yè)之時,亦是少年英雄,尚不如我主如今年長。我陛下乃聰明遠見之主,大王乃命世之英豪,孔明丞相亦一時俊杰;且蜀有山川之險,吳有三江之固,若二國共為唇齒,進則可以兼吞天下,退則可以鼎足而立。大王若稱臣于魏,魏必望大王朝覲,并求太子以為內(nèi)侍;大王不從,則興兵來攻,蜀亦順流進取。如此則江南之地,不復為大王有矣。若大王以愚言為不然,愚將就死殿前,以絕說客之名。
孫權(quán)笑道:孔明誠心復合,鄧伯苗可謂不辱使命。先生之言,正合孤意。孤今欲與蜀主連和,其意已決,望先生居中調(diào)停,吳蜀兩國幸甚。
遂遣中郎將張溫為使,令隨鄧芝入蜀通好。
字幕:張溫,字惠恕,吳郡人,才辯之士。
張溫奉命,與鄧芝入川答禮。后主劉禪大聚文武于丹墀,令鄧芝、張溫入內(nèi),賜張溫以錦墩,于殿左設(shè)御宴款待。
次日孔明設(shè)宴相待,席間申說兩國應棄前嫌,永結(jié)盟好,并力破魏之意。
張溫領(lǐng)諾,以為孔明怯懦可欺,言語間便有傲慢之色??酌鞅∨疵鼜谋O(jiān)中放出學士秦宓,赦免其罪邀至府中,密令壓制吳使氣焰。
張溫來日回拜蜀主,后主厚賜,設(shè)宴于城南郵亭,命眾官相送。
孔明殷勤勸酒,張溫酒到杯干,旁若無人。忽一人乘醉而入,昂然長揖,入席就坐。
張溫見其無禮,乃問孔明:此何人也?疏狂如此?
孔明答道:此位益州學士秦宓,字子敕,胸中包羅萬象,學究天人,亮亦自愧不如。
張溫冷笑道:名稱學士,未知胸中果曾學事否?
秦宓正色道:蜀中三尺小童尚皆就學,何況于我?某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三教九流諸子百家,無所不通;古今興廢圣賢經(jīng)傳,無所不覽。
張溫:公既出大言,請即以天為問:天有頭乎?
秦宓:有頭。詩云:乃眷西顧。無頭何以顧?且以此推之,頭在西方。
張溫:天有耳乎?
秦宓:有耳。鬼谷子謂天處高而聽卑。詩云:鶴鳴九皋,聲聞于天。無耳何能聽?
張溫:天有足乎?
秦宓:有足。詩云:天步艱難。無足何能步?
張溫:天有姓乎?
秦宓:豈得無姓!天子姓劉,故知天必姓劉也。
張溫:日生于東乎?
秦宓:雖生于東,而沒于西。
兩人一問一答,如山中回音,應聲隨出,滿座皆驚。
張溫半晌無語,避席謝道:不意蜀中多出俊杰!恰聞講論,使某頓開茅塞。
孔明:席間問難,皆戲談耳。足下深知安邦定國之道,何在唇齒之戲哉!
張溫拜謝,宴罷辭歸東吳,回報孫權(quán):蜀帝劉禪雖然年幼,然蜀中文武因感先主劉備之德,悉皆用命;丞相孔明學究天人,且治國有方。益州文人才士,皆胸藏錦繡,世之豪杰比比皆是;西川之民,聞其主與東吳復合,無不奔走相告,舉國歡慶。
孫權(quán)聞奏大喜,重賞張溫。自此孫劉兩家復歸舊好,重締盟約,終生再未相犯。
鏡頭轉(zhuǎn)換,成都武鄉(xiāng)侯府。
因秦宓逞辯之事,孔明忽然想起長水校尉廖立,已離京一年,現(xiàn)在巴郡,不知近況如何。
便遣丞相掾李邵、蔣琬,前往巴郡查訪。若是廖立政績斐然,便取回成都另行重用。
字幕:廖立,字公淵,武陵臨沅人,劉備重要謀臣,曾被孔明評為荊楚奇才。
鏡頭閃回,敘述廖立其人。
劉備任荊州牧時,便召廖立為從事,不到三十歲又被拔為長沙太守。當荊南三郡被呂蒙襲取,廖立脫身奔歸成都,即被先主任為巴郡太守。
劉備為漢中王時,征廖立為侍中,位同三公。
劉禪繼位,廖立因無功于新君,便被調(diào)任長水校尉。
廖立自謂才氣俱佳,以為若封官職,自己理應僅在諸葛亮之次,而高出眾人。先主白帝城托孤之后,見自己游散于李嚴等人之下,又被遷除外任,故常有怨恨之語,不避下人。
閃回結(jié)束,巴郡長水校尉府衙。
廖立聞報李邵、蔣琬來訪,不由大喜,急請進府,設(shè)宴相待,問從何來。
李邵心直口快,剛要說明來意,蔣琬忙以腳尖蹴止,笑道:丞相命鄧伯苗出使東吳,恐有急信傳遞,令我二人沿途接應。因途經(jīng)寶地,便思故舊之情,來討杯酒吃。
廖立聞此,信以為真,便殷勤勸酒,賓主盡歡。
酒過三巡,蔣琬問道:公淵兄自離京都,在外為官,可足展公之才否?
廖立酒已微醺,借機牢騷:似孫權(quán)這樣反復小人,便應遣軍遠征,何必結(jié)盟!蜀漢文武,除某之外,無有知軍事者。當初先主不取漢中,而與東吳爭奪荊南,失策之舉也。結(jié)果三郡被奪,勞累軍士,無功而返。夏侯淵、張郃深入巴地,又幾乎丟失整個益州。后終收漢中,急于稱王,不圖天下,又使關(guān)羽尸骨不還。錯用孟達,又丟失上庸三郡,使東出之路被斷。關(guān)羽仗恃勇武,作戰(zhàn)無方,臆斷任性,喪師失眾。向朗、文恭平庸之輩,治政毫無章法,只善迎合求全,皆被重用。郭演長盲目隨和,不足與謀大事,丞相卻命為侍中。今處衰微之世,朝廷卻用此三人,確實不當。又以王連為丞相長史,其乃流俗之人,一旦聚斂貪狠,便使百姓困苦不堪,以致鬧到今日地步。時政如此,蜀漢豈不危乎?
邊說邊飲,以至大醉。李邵、蔣琬遂還成都,以廖立之語悉數(shù)訴予孔明。
諸葛亮仔細品評,良久不語,當夜即書奏章,次日呈報后主,彈劾廖立:長水校尉廖立坐井自大,貶論朝士,公然指責朝廷,誹謗先帝,詆毀群臣。一羊亂群,皆成危害,況廖立官任高職,下僚孰能辨其真?zhèn)??今請罷黜,以靖朝綱。
后主覽奏,于是詔廢廖立為平民,流放汶山郡。廖立接詔大悔,便攜全家至汶山,在那里耕養(yǎng)自給。于是老死流放之地,妻小遇赦返回蜀地。此是后話,在此表過。
鏡頭轉(zhuǎn)換,按下西蜀,復說東吳。
孫權(quán)既與蜀國重締盟約,即與魏國決裂。黃龍二年,東吳戲口守將晉宗殺死將軍王直,率部投降曹魏,被任命為蘄春太守,屢次侵犯吳國邊境。
六月,孫權(quán)命將軍賀齊率降將糜芳襲取蘄春,活捉晉宗,大獲全勝。
吳主大喜,重賞隨征將士。糜芳隨征有功,且因是蜀主劉禪親舅,此時吳蜀兩國和好,由此破格厚賜,拜為列侯。
自此東吳眾臣始對糜芳假以辭色,刮目相看,漸無諷刺辱罵之舉。
糜芳終得吳主賞識,心中郁悶漸舒,便常率家仆至郊外射獵散心。這日豐獲而歸,行至原南郡太守潘濬府門之首,遂登門求見。
潘濬親出府門相迎,延至堂上落座,令從人獻茶,問多日不曾相會,今從何來。
糜芳掩面大哭,陳說痛悔當初獻關(guān)投降之情,寄身他國委曲經(jīng)年,今日方得稍解。潘濬聽了,也為之唏噓流涕,便即置酒相待,并請來傅士仁作陪。
畫外音:三人雖同是降臣,尊卑不同;皆封官職,高下有別。傅士仁主動獻城,未施一刀一矢,最為吳人不恥;糜芳被困孤城,且中傅士仁逼降之計,吳人尚能原諒。治中潘濬被呂蒙騙開城門,不得不降,反得孫權(quán)禮遇,稱尊號拜為少府,進封劉陽侯。
當夜三人宴罷,糜芳、傅士仁辭歸己府。
傅士仁因見糜芳立功受賞,自己還如落水狗般,只恨命運無常,造化弄人。
愈思愈惱,隨連夜收行李,與家眷裝載一車,偷離江夏,向交州去投叔父士燮。
字幕:傅士仁本來姓士名仁,因曾被劉表聘為少傅,以教幼子劉琮,故以傅為姓。
傅士仁單槍匹馬,一路向南奔走,來到零陵地界,忽遇東吳巡界騎兵,躲避不迭。騎兵將領(lǐng)見來者可疑,隨令將傅士仁拿了,去見平戎將軍步騭。
步騭見是傅士仁:將軍何往,可有吳王大令,或關(guān)防路引?
傅士仁慌不能答。步騭平生最恨背主叛降之人,此時見其攜全家叛逃,如何容得?即令一刀斬了,家眷發(fā)與部將為奴,將其首級令人送去武昌,呈報吳主。
可嘆傅士仁背叛關(guān)公,希圖富貴,落得這般凄慘下場。
最為可笑者,其叔父交趾太守士燮,正被孫權(quán)視為座上之賓,亦同步騭私交甚篤。
字幕:士燮,字威彥,生于交州蒼梧郡廣信縣。
鏡頭閃回,敘述士燮其人。
士燮先祖為魯國汶陽人,為躲避新莽之亂移居交州,經(jīng)六世至父士賜,遂為當?shù)睾雷濉?p> 士賜去世后,士燮被舉為茂才,任巫縣令。兄士雙因嫌交州乃窮荒之地,遂遠奔關(guān)中廣陽,于其地娶妻生子,便是士仁。后避董卓之亂又南下荊州,投奔劉表,任公安郡守。
中平四年,士燮被任命為交趾太守,實為割據(jù)嶺南各郡之王。因本性寬厚且有器量,謙虛下士,中原士人前往依附避難者數(shù)以百計。
士燮雖于偏邦之地為官,但崇尊儒學,手不釋卷,并與關(guān)公同好,常沉醉于《春秋》,且為之作注,天下士人皆稱頌之。
名士袁徽曾寄書給尚書令荀彧:交趾士府君既學問優(yōu)博,又通曉治政,處于大亂而保全一郡之地,二十余年使疆境不罹戰(zhàn)禍,百姓不失其業(yè),商旅亦皆蒙蔭。公務余暇尚習書傳,尤對《左傳》研析精微,解釋甚為詳密。《尚書》則兼通古今之文,對大義理解詳備。
士燮受人稱贊如此,由此威望尊貴,出入鳴鐘響磬備具威儀,笳簫鼓吹車騎滿道。妻妾子弟尊貴顯赫,震服蠻族,雖南越王尉佗亦不如之。
其后交州刺史朱符死,張津繼任,為部將區(qū)景所殺。荊州牧劉表派賴恭接替張津之位,同時派吳巨任蒼梧太守。此后不久,吳巨驅(qū)逐賴恭。
丞相曹操以天子名義,封士燮為綏南中郎將,總督交州七郡,兼任交趾太守。士燮遣使貢獻許都,雖道路隔絕,不棄貢責,朝廷遂詔拜士燮為安遠將軍,封爵龍度亭侯。
建安十五年,孫權(quán)赤壁大勝,即遣步騭為交州刺史。
吳巨懷有異心,被步騭斬殺,士燮率兄弟子侄歸附,被孫權(quán)封為左將軍。
建安末年,士燮將子士廞送至東吳為質(zhì),誘使益州豪族雍闿叛蜀附吳。常遣使覲見孫權(quán),進獻動輒數(shù)以千計,無歲不貢。
閃回結(jié)束,士仁被步騭擒斬,士燮不問。
字幕:蜀建興元年六月,云南監(jiān)州郡耆帥雍闿受士燮所誘,襲殺太守正昂降吳。
孫權(quán)即受雍闿之降,拜為永昌太守。永昌功曹呂凱、府丞王伉仍奉蜀國正朔,率吏士閉境拒守,使雍闿不得進入永昌之境。
雍闿因誘使蠻王孟獲連結(jié)諸夷叛漢,又聯(lián)合牂柯太守朱褒、越巂,夷王高定起兵。諸葛亮聞報,因新遭皇帝大喪,軍隊元氣未復,撫而不討。
遂專心務農(nóng)植谷,閉關(guān)息民。并以都江堰為農(nóng)本,設(shè)堰官,征丁一千二百人看護。
未及三年,益州民安食足,兵力漸復。
鏡頭轉(zhuǎn)換,細作探知吳蜀結(jié)盟,孫權(quán)卻又唆使雍闿叛漢,火速報入洛陽。
魏主曹丕聽知,大怒說道:朕早說孫權(quán)是個反復小人,果不其然。某與孔明雖無故交,但此次卻要替其管回閑事,出這一口不平之氣!
于是大集文武,商議起兵伐吳。
侍中辛毗出班諫阻:吳楚之地土闊民稀,用兵未見其利。莫若養(yǎng)兵屯田十年,足食足兵,然后攻之,則吳、蜀可破。
曹丕怒道:此迂儒之論也!今吳蜀連和,早晚必來侵境,何暇等待十年!
司馬懿建議:若伐東吳,可從蔡、穎入淮,取壽春,至廣陵,渡江口,徑取南徐。
曹丕從之,乃封司馬懿為尚書仆射,留守許昌,凡國政大事悉從決斷。
自此之后,司馬懿方始進入曹魏統(tǒng)治核心,參與決斷國家大事。
魏文帝令造可容二千人大龍舟十只,戰(zhàn)船三千只,于中秋八月南征。詔命曹真為前部總督,率張遼、張郃、文聘、徐晃等大將先行;許褚、呂虔為中軍護衛(wèi),曹休為合后,劉曄、蔣濟為參謀。共起水陸軍馬三十余萬,克日起兵。
大軍未出洛陽,先使人傳達詔令,派張遼乘舟沿江而行,與曹休到海陵臨江駐防。
孫權(quán)聞知張遼兵至海陵,甚為忌憚,敕令諸將:張遼雖然抱病,亦謂病虎,仍是勇不可當。爾等若與對敵,千萬謹慎在意!
顧雍進言:主上既與西蜀連和,可修書與諸葛孔明,令起兵出漢中,以分魏軍之勢;另遣大將,屯兵南徐以拒之。
孫權(quán)從之,即修書遣使前往成都,請孔明出兵漢中,一面派將抵御魏主曹丕。
孔明得書大喜,即差趙云先領(lǐng)兩萬精兵為前鋒,先出漢中陽平關(guān),將欲大舉伐魏。
孫權(quán)因陸遜鎮(zhèn)守荊州,遂封徐盛為安東將軍,總督建業(yè)、南徐軍馬,以當東路之敵。
徐盛領(lǐng)命,教眾軍多置器械,遍設(shè)旌旗,守護江岸。揚威將軍孫韶字公禮,乃吳王孫權(quán)之侄,年幼負氣,請令至江北迎擊曹軍;徐盛不允,只命堅守南岸。孫韶由此憤怒,便不聽徐盛將令,即引本部三千精兵,潛地過江北去。(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