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洛陽,皇宮內(nèi)苑。
建始帝司馬倫篡權成功,遂問孫秀:朕恐賈氏一黨在外為亂,如何防備?
孫秀:賈氏黨羽盡除,只有益州刺史趙廞乃其心腹,又為姻親,今據(jù)成都,大是后患。不如將其召回,先奪其兵,后再徐徐圖之。
司馬倫:準卿所奏。即下詔書,征召趙廞入朝,升任大長秋;使成都內(nèi)史耿滕,代替趙廞繼任益州刺史。
孫秀領旨,于是立時寫詔,派出使者持節(jié),前往成都宣旨。
字幕:趙廞,字叔和,巴西安漢(今四川南充)人。初為長安令,郝度元作亂時因以揚烈將軍加折沖將軍,遷益州刺史。
天使到了成都,向趙廞宣旨:奉天子詔命,加封益州刺史為大長秋,回京伴駕;所遺益州刺史之位,由成都內(nèi)史耿滕代為執(zhí)掌,欽此。
趙廞:臣領旨,謝主隆恩。
天使:恭喜大人。在下宣旨已畢,即便告辭。望大人早日交割印信,還京就職。
趙廞:臣既奉旨,不敢遷延。天使且請回奏天子,在下已備程儀,敬請賞收。
天使大喜,于是受其重賄,喜滋滋返回京城,向建始帝復命。
趙廞送走天使,急召心腹謀士,計議道:賈皇后是為趙王所害,天下共知。我乃皇后姻親,豈有反加重用之理。公等為我謀之,此事當如之何?
謀士:使君身為一州之主,此時忽接朝廷征召,必是孫秀主意,欲相謀害。今晉室已至衰微敗亂,若依愚等之計,使君此去大兇,不如據(jù)蜀而反。
趙廞:公等之計甚善。然則天使已返,若見我不肯應召赴京,必進諂辭,奈何?
謀士:此事易也。天使行猶未遠,以輕騎追而殺之,有何不可!
趙廞信以為然,遂派部將率一千甲士,輕騎追出成都,將天子使節(jié)斬殺于途。其后下令盡出倉庫中糧食賑濟巴氐流民,借以收買民心,暗中籌備造反。
鏡頭轉(zhuǎn)換,成都少城內(nèi)史府。
耿滕正在府中閑坐,忽見好友路寧登堂,滿臉喜色:恭喜耿兄,賀喜耿兄!
耿滕起身讓座:未知喜從何來?
路寧:賢兄今日未曾至府,不知天子詔命,升任刺史大人為大長秋,命其進京伴駕;所遺刺史之位,已落在賢兄身上!弟先得聞,故來府上討杯喜酒吃。
耿滕聞說,心中大喜,即命家仆:速速整備酒菜,我與路兄共謀一醉!
當夜賓主盡歡,路寧辭去。次日一早,耿滕便盡出庫存銀帛,打點成都城內(nèi)豪強大族,延攬心腹,預備接受刺史大印。
正在這時,路寧來報:耿兄,大事不好!
耿滕:路兄卻因何事,如此驚慌?
路寧:趙廞本來已經(jīng)奉旨,不知為何風云突變,卻又追殺天使,公開造反朝廷!
耿滕:若是如此,吾將奈何?
路寧:明公今已成為刺史眼中之釘,若依愚計,不如托病閉門不出,以觀風色。
耿滕:事到如今,只得如此,就依賢兄之策。
鏡頭轉(zhuǎn)換,成都刺史府衙。
益州刺史放糧通告貼出未久,梁益二州流民聞訊大至,齊聚成都。
趙廞喚過衙吏:爾等可曾令人探聽,流民為首者為誰?
衙吏:已經(jīng)打聽清楚,為首者乃是巴氐人李特兄弟四人,皆都材力勇武,兼具謀略。
趙廞:其手下流民,大都是何方人氏?
衙吏:亦都是巴西郡人,正與刺史大人同鄉(xiāng)。
趙廞聞報大喜:既是如此,速使人持我令牌,將李特兄弟請至衙中,以禮相待。
自此之后,李特兄弟遂聚于益州刺史帳下,為其爪牙。因有趙廞庇護,于是聚眾明作流民,暗為強盜,專門劫掠大戶,搶人錢財。
蜀中大戶遭搶,對李特等流民十分忌恨。因知其受刺史庇護,于是齊至少城內(nèi)史府中。
耿滕:諸公齊至敝府,不知有何話講?
眾大戶:趙刺史縱容流民劫掠我等,為亂成都,實不可忍。公既為內(nèi)史,豈能坐視!
耿滕:我雖為內(nèi)史,但無錢無兵,焉能與刺史對抗?
眾大戶:也不需大人出錢出兵。只要大人肯具折上奏朝廷,我等情愿各出錢帛,使人至京打點。定要告倒趙廞,奉大人為益州刺史,我等方有生路。
耿滕:既是諸公抬愛高看,某愿舍卻此身,為公等申張公義。
于是請眾人稍待,自還內(nèi)室,片刻寫成奏折,拿出示于眾人。見其奏折略云:
臣成都內(nèi)史滕拜奏:今益州刺史不奉詔旨返朝,反開朝廷倉廩以賑流民,其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彼流民剽悍驍勇,而蜀人怯懦軟弱,主不制客,定會造成禍亂,朝廷不復能制。臣奉益州吏民之請,謹奏陛下,誠宜詔令流民還歸本土,復為朝廷稅戶。蜀地地勢險要,若使留此,臣恐秦雍二州之禍,必將移于梁益矣。
眾戶看罷大喜,便有人獻計道:明公此奏不可直送天子,須走孫秀門路,方可見效。
耿滕稱是,于是便將眾人所捐財帛裝了一車,陰使心腹扮作商人,北出漢中至于洛陽,送到侍中孫秀府中,先打通門路。
孫秀得了重禮,且早欲除掉趙廞,于是抱本進宮,私見建始帝司馬倫。
司馬倫:卿夜來見朕,有何話講?
孫秀:趙廞抗旨不從,襲殺天使,謀反之意昭然。其事急矣,益州恐不復為朝廷所有。就請陛下下詔,催促趙廞交接刺史印信,卸職還京。
司馬倫:趙廞既敢抗旨殺使,再下詔書催促,其焉肯奉命還京?
孫秀:詔命趙廞還京是虛,以安其心;陛下宜同時詔命益州知府,并張榜于各郡衙署,悉令知之。則趙廞若公開謀反,益州各郡必不敢附賊也。
司馬倫準奏,便令黃門草詔,使孫秀看后用璽,發(fā)使出京。
天使到了成都,徑至知府衙署:敕命成都知府,聚闔州官員恭聽圣旨。
知府:臣等聽旨。
天使:益州刺史公然抗旨不遵,且擅自殺死天使,是為謀反大罪。特命成都內(nèi)史代理益州刺史之任,擒拿趙廞,押送京城問罪。欽此。
益州諸官接詔,無不興奮踴躍:既是天子明詔,就請知府大人決斷。
知府也正慷慨李特等流民無法無天,搶掠成都,使吏民不得安生,道聲遵旨,于是立派軍兵,并文武官員一千多人,到少城迎接耿滕,請至成都府執(zhí)政。
耿滕跪接天子詔書,又見成都知府率眾來接,不由大喜,便欲率領眾人離開少城,向成都進發(fā)。忽見階下一人越班而出,乃是手下心腹功曹陳恂,上前諫阻。
陳恂:大人不可就此前往,去必有禍。
耿滕不悅:卿何故而作此言?
陳恂再拜:而今使君已與刺史構怨,成都府盡人皆知。刺史今在成都并未離去,使君若是輕易前往成都就任,豈非自投虎穴?
耿滕:若依卿議,當如之何?
陳恂:若依不才之策,使君不如留于少城,靜觀其變;同時以新任刺史名義,發(fā)檄文于諸郡縣州府,以及各鄉(xiāng)村堡壘,以備秦氐之亂。然后方可聚齊各郡之兵,驅(qū)逐趙廞出川。
耿滕接印心切,此時正是忠言逆耳,哪里肯聽?乃喝退陳恂,收拾本部人馬起行。
鏡頭轉(zhuǎn)換,知府派軍出城迎接耿滕之際,早被流民偵知,飛報李特。
李特聞報,急至刺史衙中,告知趙廞:天子詔命耿滕接任使君之位,已隨天使出于少城,旦夕便至成都。今事急矣,若不早為之謀,必為他人圖害。
趙廞聞說大怒:耿滕賊子,竟敢如此!依公之議,當如之何?
李特:一不做,二不休。某有徒眾數(shù)十萬,傳檄而至;便是成都城內(nèi),若聚數(shù)萬之軍,亦在頃刻之間。公若有意,某可率部保公為成都王,據(jù)漢川之險,絕其北道,與朝廷分而治之。則待天下有變,西可進占雍涼,東可兼有荊吳,大有可為!望明公決之。
趙廞大喜,手撫李特之背:某若得志,富貴當與公共享之。卿可即引徒眾,我再助你刺史府部軍三千,去半途中擒殺天使及耿滕。
李特領命,遂聚部眾三萬,以刺史府部軍為先鋒,出成都西城,往迎耿滕及成都知府。
剛到西城,正遇成都知府部兵,兩軍就在城門內(nèi)交戰(zhàn),刀槍并舉。
耿滕出其不意,倉促應戰(zhàn)。終因寡不敵眾,與群僚戰(zhàn)敗被擒,余眾皆降。
李特喝令一聲:此輩與刺史為敵,罪大惡極,留之無用,與我斬之!
部下流民聞命,哄然應喏,于是揮起屠刀,立斬耿滕與汶山太守霍固、西夷校尉陳總。隨從眾官死者三百余人,血流成溪。
李特大勝歸衙,來向趙廞報功。
趙廞見此,知道與朝廷再無和解余地,于是公然扯旗造反,宣布益州獨立,自稱大都督、大將軍、益州牧,建元太平,安排設置僚屬,改換郡守。
晉廷所任命官員哪敢反抗?自是無不從命。
趙廞入駐蜀漢舊宮,升殿高坐,命奉旨官草詔,高聲宣讀:任命李特為鎮(zhèn)北將軍,引兵駐守綿竹,以為成都北藩。
李特:臣領旨謝恩。
奉旨官:詔拜李特之弟李庠為威寇將軍,封陽泉亭侯,募集六郡勇士,據(jù)住劍閣,以當朝廷來伐。李含、任回、上官惇、李攀、費佗、苻成、隗伯等皆為偏裨,帳前效命。
李庠:臣領旨,謝主隆恩。
奉旨官:詔派長史費遠、督護???、犍為太守李密三將,率一萬軍駐于綿竹石亭,以斷漢中北路。
費遠等:臣等遵旨!
字幕:月余之后。
銀安殿上,文武列班。長史杜淑、張粲出班上奏:啟奏主公,臣等有本。
趙廞:有本奏來。
杜淑:臣聞李庠到劍閣之后整修武備,撫恤流亡,由此甚得民心,人皆稱為東羌良將。
趙廞:此乃好事,甚慰我心。
張粲:臣謂不然。那李癢為人驍勇,更甚其兄李特。主公始霸蜀中,令其掌握重兵,非所宜也。非我族類,其心難測,彼若倒戈反擊,則誰能制之?
杜淑:此言是也。望主公早決,盡快設法除之。
趙廞聽罷,一時猶豫不決。
正在這時,殿頭官入報:啟主公,李庠由劍閣遣使上表。
趙廞:宣上殿來。
來使入殿,再拜上表。趙廞展表詳觀,見是李庠親筆所書,勸說自己稱帝。
趙廞看罷,面呈喜色,將奏表展示眾臣:我看李庠,對孤倒是一片忠心。
杜淑諫道:臣謂不然。李庠此奏,非惟大逆不道,亦包藏禍心,便如當年孫權勸進曹操用意無二,欲置將軍于爐火上烤也。
趙廞:卿得無多慮哉?
張粲:主公明鑒,杜長史金石良言,望主公納之。若是不然,禍不遠矣。
趙廞:何至如此!
張粲:主公始得成都,立足未穩(wěn),軍權盡在李氏兄弟手中,北部屏障盡為流民所據(jù)。明公若于此時稱帝,朝廷必發(fā)大兵來伐,彼時李庠必獻關以降,以將軍為晉獻之禮也。
杜淑:張公忠言逆耳,望主公慎思之。
趙廞被他二人輪番進諂,深以為然:既是如此,便依二卿所奏,除了這個禍害罷。
于是下令,派人召誘李庠入成都殺之,又拘捕其子侄輩十余人,盡殺于市。
誅殺李庠全家已畢,趙廞忽然猛醒,當即埋怨杜、張二人:孤一時糊涂,聽信你等之言,殺了李庠。則李特、李流皆在外帶兵,若其謀反,孤將奈何?
杜淑:彼皆流民,止于飽暖而足,有甚大志!主公可使人前往安撫李特、李流,就說李庠因進大逆之言,應判死罪,今殺其以儆效尤,與你兄弟無干,如此禍患自消。
趙廞聞奏,只得依計照辦,派使者前往川北大營,并賜印符,任李特、李流為督將。
使者于是到至川北,面見李特、李流,宣讀敕命,深加撫慰,然后頒賜印符。
李特聞說李庠被殺,怨恨滿胸,將印符怒摔于地,一把扯過來使,揮劍砍下腦袋。然后與李流商量,立即各帶本部兵馬,反攻成都。
兵至綿竹城下,李特吩咐軍兵叫城:若是拒守不降,城破之時,雞犬不留!
綿竹長史費遠聞報李特兄弟俱反,急請犍為太守李苾到衙,商議布置防守。
費遠:賊勢浩大,絕非綿竹孤城可當。若依公計,當如之何?
李苾:愿聞先生良策。
費遠:若依愚計,便請將軍守城,某與督護常俊分兵一半,出城下寨,以為犄角之勢,迎敵賊眾;一面具折遣使,向成都告急。將軍以為如何?
李苾:此計甚善,就依先生。
鏡頭轉(zhuǎn)換,流民大營。
日出之時,李特升帳,對胞弟李流說道:費遠見我兵至,必向成都求救,使趙廞發(fā)兵襲我之后。彼時兩面夾擊,使我腹背受敵,則如其何?
李流:既是如此,事不宜遲,兵貴神速。我兄弟休待成都兵來,速占綿竹為上。
李特:賢弟之言,正合我意。弟可秘聚七千精卒,趁夜襲其城外大營。我率大軍繼弟之后,趁亂取城,必可一戰(zhàn)獲勝。
當夜定更,正逢朔日,月黑風高,繁星不明。
李流率七千壯士銜枚而進,一聲吶喊,拔開鹿角,殺進營內(nèi),放起火來。
費遠等毫無防備,又不知對方究有多少兵馬,自相擾亂,于是大敗,被火燒死者十有八九,余者棄城而逃,跑回成都。
李特率領大軍繼進,一鼓作氣攻下綿竹。
然后更不停歇,驅(qū)兵大進,直至成都城下,四面圍住,三面攻打,晝夜不停。
趙廞見費遠敗歸,又見李特引兵攻城甚急,驚懼萬分,尋思百般,無計可施。
費遠、李宓、監(jiān)軍祭酒張征等見事不諧,趁夜破城出逃,文武官員一夜間全部跑散。
趙廞次晨升殿,見左右并無一人,知道大事已去,只得悄悄開了南門,與妻子兒女乘小船逃走。守軍見主將走了,便大開城門,迎接李特大軍進入成都。
李特放任士兵大肆搶掠,屠殺西夷護軍姜發(fā)、長史袁治全家,又盡誅趙廞所置官吏。
過了數(shù)日,趙廞隨從朱竺在廣都將主人殺死,將其首級來獻李特兄弟。
李特于是向朝廷拜表,遣牙門王角、李基前往洛陽,向天子陳述趙廞抗旨不遵,襲殺欽命刺史,自封益州牧,又盡誅朝廷百官等罪狀。
鏡頭轉(zhuǎn)換,京都洛陽。
王角、李基進京,求見建始皇帝,呈上李特奏表。
司馬倫覽表大驚,便與孫秀商議,急下詔旨:命梁州刺史羅尚為平西將軍,假節(jié),兼任護西夷校尉、益州刺史,前往接管成都。
字幕:羅尚,字敬之,荊州襄陽人。初被荊州刺史王戎引為參軍,參與滅吳之戰(zhàn),立有大功,歷任尚書郎、武陵及汝南太守,太康末年遷梁州刺史,在任頗有政績。
羅尚領了天子詔命,與部下督牙門將王敦、上庸都尉義歆、蜀郡太守徐儉、廣漢太守辛冉等一眾文武官員,率梁州軍七千多人入蜀。
消息傳到成都,李特大驚,與弟李流言道:本以為殺了趙廞,為朝廷除一大害,天子應命我為益州刺史,不料反派羅尚前來。我欲引兵相拒,可乎?
李流:兄長不可。弟素知梁州軍勇悍,且羅尚手下猛將眾多,我兄弟若與之相抗,無異以卵擊石。不如奉旨,迎其入蜀,尚有擁戴之功。
李特從之,遂命李驤:我今搜索庫中金銀,以為覲見之禮,弟可赍之,遠出綿竹城外百余里,去路上迎接羅尚。須要恭敬有加,休失了禮數(shù)。
李驤奉令,引五百部從遠迎羅尚于途,獻上珍寶古玩。
羅尚大喜,即命李驤為騎督,自率大軍隨其進入成都。
李特及弟李流早已北上迎于綿竹,以牛酒犒勞梁州之軍,并于城中大設筵宴,為刺史大人一行接風。酒至興闌,賓主盡歡。
王敦、辛冉見李特兄弟勇武非凡,趁更衣之時暗勸羅尚:李特乃流民出身,平生專作盜賊,目無朝廷王法。今應趁其兄弟皆會于此,盡命殺之,否則定是后患。
羅尚飲酒正歡,不納其策,復歸于座中。
辛冉怏怏不樂,因與李特舊為相識,便負氣離座,來向李特敬酒,并冷笑道:你我故人在此相逢,倒是奇遇。以兄所謂,吉乎,兇耶?
李特陡聞此言,不由深疑且懼,勉強笑道:他鄉(xiāng)遇故知,自是吉慶之事。
辛冉一飲而盡,手拍李特左肩:但愿兄弟心口如一。若生他念,則是異地逢舊仇也。
說罷冷笑不止,還歸己座。
李特暗自品味辛冉弦外之音,便知今后之事,絕非和平共處之局,暗加小心。
字幕:晉永寧元年三月,成都。
新任益州刺史羅尚引軍到達成都,升殿高坐,于是重置百官,明價賣官鬻爵。羅尚為人貪婪,聽信小人,卻又缺乏決斷,益州百姓深受其害,于是作歌傳唱。其歌略云:
尚之所愛,非邪則佞;尚之所憎,非忠則正。富擬魯衛(wèi),家成市里;貪如豺狼,無復極已。蜀賊尚可,羅尚殺我。平西將軍,反更為禍。
時有汶山羌人流民,無法忍耐迫害,于是起兵反叛。
羅尚派大將王敦前往征討,戰(zhàn)之不利,且王敦終為羌人所殺。
敗迅報至成都,羅尚聞說王敦戰(zhàn)死,大是驚懼。于是一邊增兵遣將,前往汶山平叛,一面上書朝廷,奏請遣送隴西流民回籍,免得與汶山羌民打成一片。
孫秀見到羅尚奏章,立即奏準司馬倫,詔令秦州、雍州刺史,使召回流入益州之民。
二州刺史奉詔,相互商量一番,欲使誘騙之計,使益州流民回鄉(xiāng)。
李特長兄李輔當時留于原籍,未隨諸弟入蜀,此時聽聞刺史衙內(nèi)傳出風聲,恐諸弟不明就里率眾復歸,于是急從略陽達到益州,來見二弟李特。
李特:兄長當時苦戀故鄉(xiāng),不肯隨弟外出;今弟正欲奉詔返鄉(xiāng),兄又如何來此?
李輔:賢弟不知,關中此時變亂未平,吃喝無著;賢弟切不可信刺史謊言,回籍受死。
李特見大哥如此囑咐,于是重施故伎,再次收集入蜀流民大戶金帛以為重禮,令閻式拜訪羅尚及御史馮該,請求準許流民停留到秋天,再奉旨回歸關隴。
羅、馮二人既受閻式錢財,于是同意李特之請。
七月秋初,羅尚思想當時承諾之期已至,便派從事監(jiān)督遣還流民,限令上路。
流民當時分布在梁、益二州傭工,聞令皆不知所措。兼之大雨頻發(fā),糧谷未收,更少路費,今受限令,不由怨恨沖天,因推代表來見李特,訴說委屈。
李特不能拂逆眾意,遂又派閻式拜訪羅尚:今暴雨阻絕歸路,實在無法啟行,請使君開恩,將限期緩至冬天,并待戶主發(fā)放傭工之資,眾人有了盤纏再行。
羅尚因受重賄,難以拒絕,又見閻式說的可憐,便欲順從其請。
當時廣漢太守辛冉、犍為太守李苾在座,未曾收受李特賄賂,見羅尚意動,俱都搖頭。
辛冉:使君不可心慈面軟,被此人假言迷惑。
羅尚:此言何謂?
李苾:使君慎思。圣旨難違,若再延其歸期,恐朝廷聞之見疑。
羅尚不敢得罪蜀地同僚,同時亦因受了李特之賄,不好與閻式反目,遂使個移禍江東之計,說道:既是如此,因別駕杜弢乃是隴西人,可使其為秀才專任,處理遣返流民之事。
辛冉、李苾:使君明鑒,如此甚好。
字幕:杜弢,字景文,符節(jié)令杜植之孫,略陽護軍杜眕之子。
閻式聞此,只得告辭出府,還報李特:刺史大人本來欲準我等之請,叵耐辛冉、李苾二賊抵死不從,只拿朝廷嚴旨推脫。羅尚無奈,只得委派杜弢干辦此事。
李特:既是如此,只得再備金帛,再重賄杜弢。
閻式奉命,于是再備重金來見杜弢,并向其陳說逼迫遷民之害。
杜弢既受其賄,遂向羅尚諫議:使君明鑒,想我益州本來地廣人稀,少人耕種,若流民盡去,良田皆廢為荒野矣。便請寬限流民一年,待來年秋收之后起行,豈不是好?
羅尚:我意本來亦是如此,怎奈廣漢、犍為太守屢屢作梗,奈何!
杜弢:公為刺史,奈何反被下屬所制?
羅尚:既是如此,但憑先生之意行之可也。
杜弢大喜,施禮告辭而出,將刺史允可之意告知閻式。
未料刺史府中耳目眾多,此事早被辛冉聞知,急入刺史府衙,來見羅尚:某聞杜弢勸將軍延遲遣返流民,此必是他受了李特等人賄賂,故為這些流賊請命。且杜弢向有異志,彼示惠于流民,定心懷不軌,不利于將軍。趙廞便是前車之鑒,望明公思之。
羅尚聽信辛冉之言,再次猶豫:公言甚是,某不納杜弢建議便是。
辛冉聞此,再進毒計:李特為趙廞重用之時,曾養(yǎng)死士萬人,明為官軍,實為強盜,將成都世族劫掠無算,聚有重財。某為將軍計,何不殺李特、閻式等人,收其財產(chǎn),以實軍需?流民失其首領,則必奉詔北歸,彼時將軍沿途設置關卡,收其重稅,豈非一舉數(shù)得?
話猶未了,李苾自外而入:辛公之計妙絕,既請將軍行之。如此不但奉承天子詔旨,且可獲重利,以充益州府庫軍需。
羅尚聞言大喜:如此便勞辛公派人于北路各郡縣張貼告示,懸賞捉拿李特兄弟。
李苾:還請將軍傳令梓潼太守張演,命在北出漢中路口設置關卡,搜刮流民財寶。
羅尚貪婪成性,當即許可,親筆作書,派人送往梓潼。賞拿告示到處,流民大嘩,于是盡揭其榜,前來綿竹,投奔李特兄弟。
旬日之間,綿竹流民超過兩萬之眾。前來投奔李流者,也不下數(shù)千。
李特雖然聚眾于綿竹,但自思缺少軍械糧草,尚且不敢公開與官府為敵。于是再派閻式前去成都拜見羅尚,請重新確定期限,延遲遣返。
羅尚滅不過前番受賄面皮,于是敷衍道:公且歸,可告知流民,使各安其業(yè)可也。
閻式知其言不由衷,于是說道:使君受奸人蒙蔽,恐非實語。百姓雖卑,古之圣君亦不敢輕視。今明公若一味催促,致眾怒難犯,則恐為禍不淺。
羅尚答道:先生此言是也。某不欺公,先生且回。
閻式告辭,回報李特:羅尚雖允延期,但其初到蜀中,威勢刑法未立,人心不服。辛冉、李苾等人久為蜀守,各擁重兵,必來征伐,將軍應充分預為之備。
李特:我等屢為辛冉、李苾所迫,先生之論誠然是也。我且北退,靜觀其變。
鏡頭轉(zhuǎn)換,流民大軍北行。
李特引眾放棄綿竹,北至德陽,駐于赤祖,分扎兩個營盤,己駐北營,李流駐東營。一面修整鎧甲、磨礪兵器,嚴陣以待。
早有細作將李特兄弟聚眾駐于德陽之事,報于廣漢太守辛冉。
辛冉此時卻恐流民輕易北歸,不得其財,于是升帳,聚部下眾官商議,決定瞞過羅尚,發(fā)廣漢之兵,進攻李特。
于是下令:廣漢都尉曾元、牙門張顯、劉并何在?
曾、張、劉:末將在!
辛冉:命你三人各引一萬步騎,趁夜襲擊李特大營,不得有誤。
三將應喏,領兵而去。
過了半天,辛冉估計三將行程已遠,這才致書益州牧羅尚,說知此事。
羅尚聞說,恐被辛冉獨占流民財物,又怕事后朝廷怪罪自己縱容流民,只得喚過督護田佐:你速引兵五千,北出成都,前往德陽援助辛冉。
田佐:喏,末將遵命。
羅尚:且慢!與流民交戰(zhàn)之時,記住少要殺傷,多搶輜重財物。
田佐應諾,引兵出離成都,往北便行。
然而廣漢、成都兩路軍馬剛剛發(fā)出,便為流民暗探偵知,急至德陽,報知李特兄弟。
李特聞報大怒,于是升帳聚將,吩咐閻式、李流:如此如此,不可有誤。
二人領計,各自帶兵而去。
鏡頭切轉(zhuǎn),辛冉部下三員大將,各自氣勢昂昂引軍而進,來攻德陽,欲奪首功。
曾元率領前鋒步騎進入山谷,見兩面亂草密林,怪石橫生,地勢險惡,猶豫不進。
探馬來報:三十里外便是李特大營,寨中燈火全無,只聞更鼓之聲,毫無防備。
曾元大喜:催軍大進,務必生擒李特!
三軍奉命疾進,直至李特北營轅門,對方尚且無人發(fā)覺。
曾元疑心又起,正欲派人入營打探,只聽營外兩側(cè)草叢中吶喊聲四起,箭發(fā)如雨。
廣漢之兵黑夜之中不辨東西南北,亂箭射來,早已倒下近半,損折慘重。
曾元叫道:大事不好,某中其計也。麾軍疾退!
話音未落,流民營中火光燭照,一隊精騎沖突而出,馬上將士皆持長矛,銳不可當。曾元軍大亂,且戰(zhàn)且退,只望后續(xù)兩路軍馬來救。
戰(zhàn)至天明,一萬軍只戰(zhàn)至不足千人,救兵不至。
正在此時,從后面來路上飛來一騎,盔歪甲斜,渾身是血,背中數(shù)箭,揚聲叫道:張顯將軍行至前面山谷,中了閻式埋伏,沖殺不出,望曾將軍速速回軍去救!
曾元看時,卻是二路主將張顯部將張翼。
于是恍然大悟,連連叫苦:流民山賊,竟如此善于用兵。是我輕敵,以致于此!
張翼因一路失血過多,終于支持不住,一頭從馬上倒栽下馬。李特大軍一擁而至,將其踩為肉泥,吶喊如雷。
曾元愈發(fā)慌亂,暗道:某過山谷之時并無動靜,如何卻有伏兵,截住我二路軍馬?
正納悶間,李特挺槍而至,大喝一聲,將曾元挑于馬下,盡降其眾。然后驅(qū)兵大進,至山谷密林之時,見戰(zhàn)事已畢,閻式正令人打掃戰(zhàn)場。
李特大喜,將手中長矛一舉:留三千兵打掃戰(zhàn)場,余者乘勝追擊,殺向成都!
眾軍領命,合兵一處,直向成都殺來。
馳行三十余里,見前面戰(zhàn)之正酣。原來是李流奉了兄長秘計,兵出東營,從小路抄到辛冉三路軍馬之后,截住成都軍田佐,已激戰(zhàn)三個時辰,勝敗不分。
李特麾軍大至,一陣沖殺,田佐軍立時大亂,潰不成軍。
田佐心下著慌,手足無措,被李流奮起神威,大喝一聲,揮刀劈去半個腦袋。
流民首戰(zhàn)大勝,高呼“萬歲”,聲震山谷。經(jīng)此一戰(zhàn),六郡流民無不拜服李特奇計妙算,用兵如神。于是跪拜李特馬前:我等愿奉公為鎮(zhèn)北大將軍,取成都,占益州!
李特大喜,乃與閻式及兄弟李流商議:我欲乘勝進軍廣漢,攻打辛冉,如何?
閻式:辛冉險惡貪婪,向與我作對??蓪⒈吮粩刂畬⑹准壦椭脸侵?,其軍心自散。
李特:先生之計甚妙,即遣兩路使臣,分送曾元、張顯、田佐首級與辛冉、羅尚。
使臣去后,李特隨后便發(fā)大軍,逶迤向廣漢而來。
廣漢三路元帥劉并,正率兵前行,忽見哨騎飛馬來報:啟稟將軍,大事不好!
劉并:何事驚慌如此?
哨馬:前面兩路軍均已兵損將亡,流賊勢猛,將軍去不得也?。ū炯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