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北道上,戰(zhàn)馬嘶鳴。
劉并聞說前面兩路兵敗,灰心喪氣,只得率領本部軍馬,回歸廣漢。
廣漢城中,辛冉正在府衙坐臥不寧,門將入報:李特命人送來兩個木匣,不知何物。
辛冉:打開來看。
門將奉命打開木匣看時,大叫一聲,又嘭地一聲合上,臉色大變。
辛冉:內盛何物,驚懼至此?
門將:是是是……曾元、張顯二位將軍首級。
辛冉大怒:胡虜焉敢如此無禮!誰敢領兵,再戰(zhàn)李特?
帳下諸將各自心寒氣奪,已暗自打算棄城走路,哪個敢來接口?
鏡頭轉換,成都府衙。
羅尚同樣坐臥不安,正擔心前方戰(zhàn)事。忽見守門軍手托木匣上殿,向上施禮。
門軍:報主公,李特命人送來此匣,內中所裝不知何物。
羅尚以為又是珠寶賄賂,急不可耐:快些呈遞上來。
門軍應諾,舉匣過頂,放置案上。羅尚親自打開看時,見是田佐半顆首級,狀甚可怖。(因那半個已被李流削去,遺失不見矣)。
羅尚大驚,將木匣掃落地下,不怒李特,反恨辛冉,對階下將領佐吏說道:李特賊虜本可縱之離去,皆是辛冉圖他錢財,再三逼令其反。今李特打了勝仗,賊勢極盛,羽翼已成,必攻廣漢。諸公眾謂,此事如何處置?
李苾、費遠:有道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刺史大人休長流賊威風,滅我自家銳氣;某等愿率軍救援廣漢,誅滅流賊。
羅尚:既是如此,便勞二公領兵三萬,前往廣漢迎敵。流賊悍勇,須小心在意。
李苾、費遠:不勞將軍囑咐,自是馬到成功,手到擒來。
于是辭別羅尚,引兵三萬,到至廣漢。
二人雖然在羅尚面前說下大話,但聞李特聚眾七八萬,懼其勢大,便不敢向前邀戰(zhàn),離城五十里便即扎住營寨,以觀動靜。
辛冉在廣漢城中,聞說羅尚發(fā)兵來救,于是勇氣復鼓,勒兵出城迎戰(zhàn)李特。
兩軍相交,此時廣漢軍將皆無戰(zhàn)心,以致屢次敗北。李特見對方士氣大沮,恐其與成都救兵前后合擊,于是下令:東、西、南三面攻城,只留北門,讓其自走。
辛冉部將見此更無斗志,皆越城北走散。
辛冉見左右再無戰(zhàn)將,只得收拾珠寶細軟,攜家眷棄了廣漢,突圍逃奔德陽。
李特進據廣漢,盡收辛冉之眾;歇兵三日,又率部南下,來奪成都。
李苾、費遠眼見廣漢已失,愈加不敢交戰(zhàn),急引軍復回,退進成都。羅尚見二將敗回,此時已知埋怨無用,只得布置人馬,以防流民來攻。
李特驅三軍大進,兵臨城下。
羅尚見成都被圍,魂飛魄散,故作不知李特發(fā)兵緣由,急忙修書一封,遣使出城。
使者奉命,來至閻式大營,遞上羅尚書信,并問:將軍何故殺官奪關,反叛朝廷?
閻式:羅尚當初不聽我言,乃至于此,皆為自尋煩惱。今尚有此問,實在可笑。
使者:羅公知錯矣,尚望將軍再為斡旋。
閻式:官逼民反,斡旋無用。你回復羅公,為今之計,惟有獻城投降,冀得活命。
使者見閻式口氣強硬,知道再說無用,只得回城復命。羅尚見流民不肯讓步,只得再遣李苾、費遠等出城與戰(zhàn),卻多次被李特擊敗,遂不敢再出。
羅尚一邊大量設置工事,固守成都,一面準備退路,沿郫水長達七百里安扎營寨壁壘,與李特對峙;并向洛陽告急,又修書致梁州刺史及南夷校尉,求其發(fā)兵來援。
李特率軍圍城,陷入曠日持久之境。
鏡頭轉換,按下成都,再說河西關隴。
因秦、雍二州刺史接受天子司馬倫詔令,逼勒流民復田歸農,致命民怨沸騰,鮮卑族復叛,盜匪趁機四起,縱橫州里,搶劫財物。
郡守刺史皆不能制,只得具奏入京,報于天子。
司馬倫覽奏,問計于群臣:你眾卿誰敢?guī)П鲦?zhèn)西涼,鎮(zhèn)壓鮮卑,平滅盜賊?
一言出口,只見班中走出一員武將,上前拜奏請旨:為臣愿請兩萬精兵,還我涼、雍之地平安,并為陛下永做西北屏障。
字幕:散騎常侍、征西軍司張軌,字士彥,安定烏氏人,西漢常山景王張耳第十七代孫。祖父張烈為曹魏外黃縣令,父張溫為太官令,母為隴西辛氏。
司馬倫:張軌請纓,眾卿以為如何?
孫秀出班奏道:張士彥實乃鎮(zhèn)邊轄遠之才,望陛下用之。
司馬倫大喜,于是詔令:準卿所奏。命張軌出任護羌校尉、涼州刺史,使為三軍總帥。宋配、汜璦為軍師祭酒,率軍兩萬,前往涼州。
張軌:臣領旨謝恩。
于是領命西行,不一日到任,扎下大營,立即出兵,與鮮卑首領寇狼戰(zhàn)于隴西。
寇狼率眾出戰(zhàn),親自上陣與張軌交手,戰(zhàn)不十合,被張軌大喝一聲,斬于馬下??芾遣勘姖⑻樱瑥堒壸窔⒁话傥迨?,盡降其眾。
張軌其后又納軍師汜璦之計,馬不停蹄,四處討伐,剿滅河西盜匪。
連戰(zhàn)數十陣,斬首一萬余,涼州乃平,于是張軌威名大顯于雍涼,教化施行于河西。
張軌從此坐鎮(zhèn)涼州,以宋配、汜璦、陰充、陰澹為左右謀士,復征召九郡貴族子弟五百人,建立學校,置崇文祭酒同于別駕,春秋兩季選士。
涼州鮮卑之亂既平,奏捷至京,天子大喜,大宴群臣。
聞說天子設宴,公卿王侯皆至。惟當時齊王司馬冏、河間王司馬颙、成都王司馬穎各擁重軍霸占一方,不肯進京參與宴會。
孫秀見席間少了三王,心懷隱憂,上奏天子:臣啟陛下,三王權重難制,必為隱患。
司馬倫:依卿之計,當如之何?
孫秀:陛下可遣心腹重臣,分至三王封國,任以要職,就便監(jiān)視。
司馬倫:依卿所奏,宴后即行。
孫秀領諾,宴會次日便選拔自己親戚黨羽,以及司馬倫舊部官員數十人,分派于三王封國,安插為其參佐之將及各郡之守。
諸官持節(jié)到任,三王大怒,于是各有反心。
齊王司馬冏密召偏將軍王義入內,與其密議:司馬倫篡逆,重用佞臣孫秀,圖害我宗室諸王。某欲起兵討之,以正車駕返宮,公有何良謀助我?
王義答道:殿下若舉大義,可傳檄召河間王司馬颙、成都王司馬穎、常山王司馬乂、新野公司馬歆,及匈奴左賢王劉淵,令各引率部下諸侯,共討篡逆。若諸王領兵齊至闕下,公開聲討司馬倫篡逆之罪,使朝中勛臣群起聲援,則可中外夾攻,可盡誅其黨。彼時再迎惠帝于金鏞城,還宮詣闕復位,則殿下可建桓、文之功矣。
齊王聽罷大喜:公謀甚妙,正合我意。
于是便作討逆檄文,使人持檄至諸侯王處,命各起兵赴京,討伐司馬倫。
使者奉命,分路而出。
鏡頭轉換,河北鄴城。
齊王使者來至鄴城,上殿見到成都王司馬穎,行參拜大禮,呈上檄文。其文略云:
逆臣孫秀迷誤趙王倫,助其篡位,亂我宗室社稷,天下共憤。今傳檄諸郡,天下諸侯,各應領兵入京討賊,以正乾綱,迎天子復位。有不從命者,誅其三族。
司馬穎觀罷,對來使說道:卿可回報齊王,本王即日起兵應之。
使者頓首再拜,告辭而歸。
成都王遂召鄴城令盧志入內,示之以檄,問道:今齊王傳檄,欲討逆賊孫秀。孤恐部下兵力不足,公謂此事若何?
盧志答道:以順討逆,百姓及勇士當不召而自至,又何疑哉?此大義之舉,殿下宜從之,以建不世之功。
成都王聽從其論,于是當日張貼檄文于各縣通衢,立起召兵大旗。
檄文到處,果然遠近皆應,不旬日間,便召集兵勇十萬余人。
盧志大喜,于是請成都王升殿,召集臣僚,當眾進言:有眾十萬,足可一戰(zhàn)。況且齊王約期已至,便請大王下令發(fā)兵。
成都王:卿言甚是,傳我命令,校場點兵,祭旗出征。
話未落音,階下忽然閃出一人,乃是佞臣王綏:大王且慢,臣有話說。
成都王:卿有何高見?
王綏:殿下與天子乃至親骨肉,且兵眾勢強。齊王疏而勢弱,何背親而向疏耶!依臣之計,不如仗此十萬雄兵,從趙而攻齊,為朝廷討賊。如此勝剛有功于社稷,不勝亦可自保。
成都王聞之,猶豫不決。
參軍孫詢聞言出班,大聲斥道:是何言也!趙王兇逆,天下人當共誅之,何親疏強弱之有?今聚十萬之眾,皆為誅討叛逆而來,若聞我向趙而攻齊,則必倒戈以向我矣。爾小人不智,何敢進此讒言?殿下宜誅此賊,以謝三軍!
成都王之意遂決,但不肯殺王綏,對孫詢說道:公言是也,某即下令發(fā)兵以助齊王。彼小人也,公何必與其一般見識?
于是下令大軍盡起,一路向西,兵發(fā)洛陽。至黃橋扎下大營,等待與齊王協同進兵。
鏡頭轉換,按下鄴城,復說關中。
齊王使者到至關中,拜見河間王司馬颙,呈上齊王檄文。
河間王向與齊王司馬冏不睦,又見檄文口氣強硬,不由大怒。但卻喜怒不形于色,對來使說道:卿且回報齊王,就說本王隨后發(fā)兵。
來使再拜,辭謝而去。
河間王見使者出殿,當即喝道:大將張方何在!
張方:末將在。未知大王何方差遣?
司馬颙:齊王謀反朝廷,本王豈可助紂為虐?命你引兵往助趙王,討伐齊王之兵。
張方:喏,末將遵命!
正欲發(fā)兵,忽然探事人回來,上殿報稱:啟稟殿下,下臣刺探得知,齊王與成都王今已聯手,已聚眾四十余萬,兵威大盛,正向洛陽進發(fā)。
河間王聞報,驚出一身冷汗,急將張方喚回,囑道:今成都王與齊王合兵,有四十萬之眾,不可與敵。你此去還是去應齊王,與其合兵,聽他調度。
張方:倘若真與朝廷軍馬交鋒,我將如何?
河間王:待交戰(zhàn)之時,你也休要當真拼殺,只作壁上觀可也。
張方:喏,末將遵命。
口中應諾,心里暗笑,遂引五萬兵馬,來應齊王之召。
行至延津,見齊王扎營以待,張方入帳見禮,稱河間王隨后自引大軍即至。
齊王大喜,在帳中設宴款待張方,按兵不動,就地等候諸路盟軍。不數日間,常山王司馬乂、新野公司馬歆及匈奴左賢王劉淵亦各領兵前來。
齊王兵威大振,共得兵五十余萬,號稱百萬,拔營西向。至洛陽東一百五十里延壽關,下寨已定。是夜營中舉炊點火,如燈山火海,煙霧迷空。
關上守軍見之,無不驚駭。守將急報入京:齊王率百萬大軍,兵臨關下。
司馬倫覽報大駭,手足無措。因孫秀當日抱病未及上朝,與眾臣計議無果而罷。
衛(wèi)將軍張林散朝回府,暗道:此前我相助趙王篡位,為其立下大功,雖得開府建衙、儀同三司之封,也不為過。不料孫秀攬權,只封我為衛(wèi)將軍,若不報復,此恨怎消。今齊王以誅孫秀為由造反,滿朝文武束手無策,此乃天賜良機,助我報仇也。
思想已罷,立即作書,派家人寄至東宮,面呈太子。太子司馬荂覽其書略云:
臣冒死奏聞,今孫秀挾天子以令諸侯,已危及東宮太子威權。且其行為違背眾愿,所封功臣皆為小人,擾亂朝廷,天下恨怨。此次齊王糾合天下以反,其恨在于孫秀,若孫秀伏誅,則諸王自退,社稷復安。太子若盡出東宮之兵,臣愿為內應,并殺孫秀賊黨可也。
司馬荂見書不敢自專,急入宮奏于父皇。
司馬倫觀罷張林密書,因無主見,卻又將密書派人轉呈孫秀,令其裁決。
孫秀得書,大怒而起,驚出一身冷汗,其病自愈。于是急忙入宮,勸諫司馬倫:諸王之亂,張林是為禍首,更無可疑。臣謂宜先殺張林以除內患,然后再御齊王之兵。
司馬倫一向寵信孫秀,立即準奏。
于是孫秀設計,請司馬倫在華林園設宴,聚會宗室,張林、孫秀及王輿等功臣特賜列席。張林接天子詔旨,不疑有他,欣然入園。
不料剛入園門,正遇孫秀。張林見回避不得,只好裝起笑臉,上前見禮。
孫秀大喝一聲:叛賊安敢謀我!
張林:將軍何作是言?
孫秀將密書擲在張林臉上:逆賊欲為齊王內應,密謀殺我,尚佯作不知!
張林知道事泄,回身便走。孫秀擊掌為號,左右衛(wèi)士縱躍上前,一刀斬了張林首級。
孫秀見此,怨恨未消,隨即又派禁軍至張林府宅,誅其三族??蓱z張林先是助紂為虐,繼而與虎謀皮,至此終落得兔死狗烹。
司馬倫見張林伏誅,即問計于孫秀:張林雖死,齊王大軍將至,我將如何應對?
孫秀:軍來將對,水來土掩,何需驚恐?待為臣派將抵敵,陛下只需在宮中安坐。
司馬倫聽他如此說,安然放心,于是叮囑數語,自回內宮。
孫秀在府中昂然高坐,發(fā)令遣將:孫輔、張泓、司馬雅何在?
孫輔等:末將在。
孫秀:命孫輔為上軍將軍,張泓為征虜將軍,司馬雅為鎮(zhèn)軍將軍,率兵十萬至延壽關,抵御齊王之兵。
孫輔等:末將遵命。
孫秀:左軍蔡璜、前軍閭和何在?
蔡、閭:末將在。
孫秀:命你二人率兵九千至堮坂關,守住關隘,只需阻敵,休與出戰(zhàn)。
蔡、閭:末將遵命。
孫秀:我兒揚威將軍孫會何在?
孫會:孩兒在。
孫秀:命你率兵十萬,以士猗、許超為左、右先鋒,至成皋關拒住成都王之軍。
孫會:兒遵命。
孫秀:東平王司馬楙何在?
司馬楙:末將在。
孫秀:請殿下持節(jié)、領衛(wèi)將軍,都督各軍,居中調度,抵御諸王之師。
司馬楙:小王遵命。
眾將聽令,各點本部軍兵出城,共是三路迎敵;東平王率領親軍壓后,總督三軍。
派將調兵已畢,孫秀又使出五斗米道伎倆,復令寵臣楊珍,到北芒山宣帝廟晝夜祈禱。乞求宣帝司馬懿暗中保祐,使己軍得勝。
楊珍領旨而去,每日遣人進府回報,總說宣帝顯靈托夢,某日必當破賊。
這還不算,孫秀復奏皇帝,請拜五斗米道士胡沃為太平將軍,令其進宮,以招福佑。
安排完宮中之事,孫秀又在府中親自陳設祭祀,制作詛咒巫文,使巫祝占卜作戰(zhàn)吉日。這些都是舊日在河北傳教時當家本領,自無需他人代勞。
又令心腹至于嵩山,身穿羽衣,詐稱仙人王喬,制作神文,傳布京畿,迷惑民眾。
孫秀又欲使兩位皇子司馬馥、司馬虔帶兵助戰(zhàn),二人不肯。孫秀便令劉輿勸說,廣平王司馬虔這才勉強領兵八千出京。至半路便即按兵不動,靜觀三路兵馬勝負。
鏡頭轉換,延壽關上。
孫輔、張泓、司馬雅等引領十萬大軍,先至延壽關前。關上守將見朝廷援軍到來,心中大安,急命大開關門,迎入三將,在衙中大擺酒宴,接風洗塵。
酒宴既罷,各自安寢。
次日關門大開,三將引兵在關前列隊,使人前去搦戰(zhàn)。
兩軍列陣已畢,趙軍大將張泓縱馬掄刀而出,齊王使河間王司馬颙迎之。
二人戰(zhàn)未十合,張泓氣力不加,堪堪不敵。趙王軍隊中一聲大喝,如同憑空炸雷,司馬雅縱馬挺槍入陣,替下張泓,與河間王交手。
戰(zhàn)到二十余合,司馬雅槍里加锏,擊中司馬颙后背,河間王抱鞍吐血而歸。
孫輔見狀,麾軍大進,齊王兵大敗而走,諸王聯軍輸了一陣。次日,諸王聯軍散而復合,據險道以阻,與司馬雅等三將對峙。
期月之間,雙方大戰(zhàn)十余陣,互有勝負。
鏡頭轉換,按下延壽關,再說黃橋。
成都王司馬穎將大軍止于黃橋,未等到盟軍前來,卻正遇孫會引兵大至。
兩軍出營列陣,孫會部下左右先鋒士猗、許超各引兵五千上前,向成都王討戰(zhàn)。
成都王聞說敵軍討戰(zhàn),便遣盧志出馬,與許超交鋒。戰(zhàn)未十個回合,盧志雙臂酸麻,早已不敵。便是辦個招架,拉個敗式,急撥馬還走。
許超與士猗驅兵大進,成都王大敗,回走四十里復下營寨,檢點軍兵,損折萬余。
孫會得勝大喜,連夜具表回京,向天子及父親孫秀報捷。
孫秀得此捷報,大笑道:此是天子陛下洪福,兼我祈禱鬼神之功也。
隨即上表,奏請重賞道士胡沃,卻不犒賞三軍。
司馬倫依言準奏,重賞道士,又遣使至黃橋大營,敕封孫會、士猗、許超皆為大將軍,又各賜銀二百斤,獎賞黃橋大捷之功。
因此三將皆為持節(jié)將軍,互不統(tǒng)屬,由是政令不一,各行其令。又各恃勝輕敵,并不乘勝追擊,營中不設重備。
成都王敗退四十里安營,升帳聚集諸將商議:敵兵勢大,不可力敵,我等大敗之余,軍無戰(zhàn)心,不如且回鄴城,尋機再發(fā)。你諸將以為如何?
盧志諫道:勝敗乃軍家常事,安可以一陣之失而喪其志!今日我軍失利,敵將必驕傲輕敵,不復設防。殿下不如趁此更選精兵,夜行小路,倍道抄于敵后,伏于溴水之側。來日再戰(zhàn),以擊鼓三通為號,兩路夾擊,出敵不意,必獲全勝。
成都王聞計大喜,即命按計而行,連夜派精兵五千,抄于趙王軍后路,埋伏已訖。
次日平旦,成都王一聲令下,全軍出動,直擊孫會大營。趙兵方才睡醒,尚未早食,敵兵陡然而至,一時人不及甲馬不及鞍,向后便退。
敗至溴水,成都王伏兵大起,攔住截殺,遂大破之。孫會軍十損七八,走退延壽關南。成都王乘勢進軍,逼近關南五十里下寨,遣人約會齊王。
鏡頭轉換,按下黃橋,復說延壽關。
孫輔與齊王相持于延壽關,見諸王不退,于是思得一計,當即下令:張泓何在?
張泓:末將在。
孫輔:將軍可引軍趁夜出關,繞行小路南下,徑至陽翟,如此如此,必獲全勝。
張泓領命,引本部軍輕騎出營,夜襲齊王司馬冏輜重糧臺之所陽翟。齊王軍毫無防備,遂一戰(zhàn)而被大破,戰(zhàn)死數千,余者四散奔逃。
趙軍大勝,一面掃蕩殘敵,一面進入陽翟,據城保其軍需。
齊王司馬冏后軍當時布于潁陰,距陽翟只有四十里。敗軍奔至,報說陽翟丟失,后軍首將急分軍渡過潁水,欲復奪軍需輜重。
齊王軍數次進攻,張泓屢次設謀嚴防,齊王軍戰(zhàn)之不利,便欲還渡潁陰。
張泓見齊王軍欲退,下令全軍開城而出,乘勝追至潁上,夜間結營,臨潁水列陣。
齊王司馬冏聞報,急撤延壽關前之兵,下令馳援潁上,以輕兵夜襲張泓大營。
攻擊數次,張泓軍營巋然不動,齊王無計可施。
孫輔在關上見齊兵回軍,遂對司馬雅說道:此必是張泓奇襲陽翟得手,迫令齊王回救,請殿下率一萬兵守關,某與部將李嚴、徐建率軍出于關前扎營,尋機殲敵,公意若何?
司馬雅:全憑將軍安排。
商議即定,孫輔遂帶大軍出城扎營,一面派出細作,去探叛軍行止。
當夜三更時分,忽然山風驟起,飛沙走石,草木亂飛。
孫輔部下軍士做飯時不慎失火,順勢燒著糧草輜重,如火鴉狂飛,滿營皆著。又逢夜風大起,營帳鎧甲被毀無數,又燒著馬廄,戰(zhàn)馬四處沖突,猶如數萬敵兵來襲。
李嚴警醒,急率親兵來救,竟被困于火中不出,最后活活燒死。
孫輔聞得人喊馬嘶,以為齊王前來劫營,顧不得眾軍,先引百名親兵,冒煙突火而走。
副將徐建見主將逃走,急領本部五百余兵,隨后來趕。孫輔聞聽后面有軍追趕,愈加驚恐,一直逃到洛陽東門,天光大亮,這才知道是自家兵馬在后相隨,虛驚一場。
孫輔、徐建懼怕孫秀怪罪,遂商量下一套說辭,進宮來見天子,奏道:齊王軍隊強盛,勢不可擋,張泓等已全軍覆沒。臣被敗兵沖動陣營,齊王兵趁機而進,故此敗歸。
司馬倫聞奏大驚,于是遣使持詔,急令司馬虔和許超回軍,衛(wèi)護京師。許超不知緣故,只得奉詔回師,成都王大軍遂趁勢而進。
許超剛入洛陽,適逢張泓擊敗齊王司馬冏捷報傳來。
司馬倫復又大喜,便派許超再領兵出京,迎擊成都王叛軍。
許超只得回兵,眾軍心懷不滿,至徒勞往返,怨聲四起。兵渡黃河之時,又因相互爭搶船只,致使各營將士疑惑隔閡,三軍銳氣頓挫。
司馬倫因勝而喜,并不追究孫輔謊報軍情之罪,復令其招集舊部,去助張泓合擊齊王。此時司馬虔已奉詔回京,兵至庾倉而止。詔命反復,眾無所從,混亂不堪。
孫輔出京,于路收集所部散兵,至潁上來見張泓,兩軍會師。
張泓:將軍何來?
孫輔:聞說將軍大勝賊兵,故此前來聽命,共殲殘敵。
張泓大喜:即是如此,就請將軍休辭勞苦,與別帥孫髦、司馬譚列陣于陽翟城外;某親帶中軍渡過潁水,進攻司馬冏兵營。未知公意如何?
孫輔:悉聽尊便,末將無有不從。
商議已罷,分別出兵。張泓率軍渡河登岸,急令擊鼓沖營。
前軍來報:齊王營中虛扎旌旗,并無一人一騎在內。
張泓失驚:某中其調虎離山計矣,速回渡河,歸救陽翟!
眾軍聞此,不戰(zhàn)自亂,急急回軍。登船半渡之際,遙見孫髦、司馬譚、孫輔三營火光沖天,人喊馬嘶。
司馬冏偷引大軍自上游渡河,奇襲孫輔等三營。
三將毫無準備,如何當得齊王有備偷襲?頃刻間三個大營全被攻破,士卒死傷無數,余者四散而逃。孫輔見狀大懼,重施故技,足不停步,又跑回洛陽去了。
比及張泓率軍登岸來救,齊王已獲勝收軍而去。張泓只得收集余眾回營,寫表向洛陽告急,請發(fā)援軍。
鏡頭轉換,按下前線戰(zhàn)場,復說京都洛陽。
孫秀在洛陽調度三路大軍戰(zhàn)事,不斷收到急報,見京中再無兵可派,無計可施。
司馬倫此時也聞說前線屢敗,遂召孫秀入內問計:前線大敗,京中再無軍馬,奈何?
孫秀:臣有一計,可向天下假傳捷報,揚言反說張泓攻破司馬冏兵營,活捉齊王,并令在外領兵武將百官皆都入京祝賀。
司馬倫:自欺欺人,當得何用?
孫秀:依臣愚意,是待各路武將進宮之時,收其部軍而為陛下所用,豈不可乎?
司馬倫:賢卿果有諸葛之謀,陳平之智。就依先生,替朕速下詔命可也。
于是派出使者,各赍詔書,到城外各營下達。
當時士猗、伏胤、孫會都執(zhí)掌兵權,拜詔后皆知孫秀意圖,竟一個也不肯入京拜賀。
至期因見無人來朝,司馬倫大慌,于是不再信任孫秀,親自授命太子詹事劉琨:卿可為使持節(jié),并拜督河北將軍,率一千步兵,前往催促各軍作戰(zhàn)。切切在意,毋負朕心!
劉琨奉命,引軍持節(jié)出京。
孫秀見天子如此,恐怕最終獲罪,親筆作書,拜托劉琨:大人可將此書遞送我子孫會,催其率部出戰(zhàn)。囑其務必為朝廷出力,為父分憂。
劉琨:喏,敢不奉命。
孫會接到父親之書,無可奈何,只得出兵,與河間王大軍戰(zhàn)于激水。
河間王司馬颙親自驅兵沖殺,孫會大敗,損兵過半,只得退保激水南岸。劉琨在南岸督戰(zhàn),見孫會敗回,敵軍勢大,只得下令燒斷河橋,以阻追兵,復拜表朝廷告急。
官軍每日皆有敗兵回京,家家號哭陣亡子弟,戶戶高搭靈棚,孫秀再也瞞之不住。
朝中百官將士眾怒,皆欲誅殺司馬倫、孫秀,以向陣亡家人謝罪。
孫秀知道眾怒難犯,只得坐守宮中,不敢再出中書省半步。及劉琨表奏入宮,聞說河北軍大敗,更加憂慮,坐臥不安,不知所為。
這一日正驚慌失措之際,忽聞殿外腳步聲起。
有人問道:孫侍中何在?大喜大喜!
孫秀抬頭看時,見是義陽王司馬威進門,遂問:殿下說甚大喜,齊王退兵了么?
司馬威冷笑:齊王不獲孫公首級,焉肯退兵?今朝中重臣皆來上朝,齊集宮中,故謂大喜。公宜至中書省,與八坐公卿共議防守京城之事,奈何坐于此地?
孫秀無可奈何,只得隨義陽王走出門下省,又喚五十名禁軍保護,來至尚書省。
當時八坐重臣均在,一齊逼問孫秀:賊兵至矣。公為侍中,何不派兵守衛(wèi)京師?
孫秀環(huán)顧左右,哪里還有兵可派?于是忽思一計,即簽發(fā)詔旨:京城四品官以下子弟,年齡凡在十五歲以上男子,都到司隸之所,隨天子司馬倫親征出戰(zhàn)。
八坐重臣見此,知道乃是自欺欺人之語,皆都冷笑,一哄而散。
此詔一出,京城內外各軍首領,無不想劫殺孫秀,以息叛亂諸軍之怒。
司馬威見詔旨已出,知道宮中隨時爆發(fā)兵變,不敢在尚書省久留,遂悄悄溜出宮禁,從崇禮門回至下舍,自此閉門不出。
許超、士猗、孫會紛紛兵敗,陸續(xù)逃回洛陽,進宮來見孫秀,商議行止。
孫秀眼見大事已去,再無對策,遂眾人計議行止。當時堂上亂亂哄哄,眾說不一。
許超:依末將之見,不如收集敗眾,據守京城死戰(zhàn)。
士猗:在外連戰(zhàn)皆敗,何況孤城難守?若依末將之見,不如焚燒宮室,誅殺不附己者,保陛下南投孫旗、孟觀,圖謀再起。
孫會:四處皆是賊兵,如何南下?若依我見,不如乘船順河向東,逃到大海。
正在爭吵不休,內侍來報:稟侍中大人,左衛(wèi)軍將軍王輿反叛,與廣陵公司馬漼率兵七百入宮,已攻破南掖門,請速令定奪!
孫秀聞報大驚,只恨上天無門,入地無路。
正慌亂間,忽聽有人在南掖門內高聲叫道:敕令!宮中士兵各自守衛(wèi)宮門,休要亂動;三部司馬為內應,速開內宮大門,我等只殺孫秀,余者無罪!
話音方落,應聲四起,聽得宮外腳步雜踏,鎧甲兵戈撞擊聲已在殿外。(本集完)